“不是,老四還沒來……”


    蘇家大哥蘇國富回過頭,黝黑的臉上掛著傻嗬嗬的笑,他看著自個小妹,伸出了手分享自己看到的場麵:“小妹你看那邊!”


    蘇國富將手指向大運河的河麵上,蘇淼淼順著大手指向的地方看去。


    淩晨四五點鍾,天雖然還黑著,但碼頭岸邊的欄杆、柱子上都掛著明亮的燈籠。


    岸邊的房間頂上有照明的幾盞電燈。


    燈光照出碼頭的全貌,一路上都掛著大大小小的、寓意節日喜慶的紅燈籠,也有帶花樣子的燈籠。


    在這些燈籠裏,最氣派的要屬是龍頭樣式的燈籠。


    不止這些,還有穿著喜慶衣裳的鑼鼓隊,二三十個人一塊敲敲打打的,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原本以為就這些了,可人群中竟還翻湧著兩條‘獅子’在來回的舞動表演。


    “那個龍頭燈籠估計是今天的獎品吧,不然咋會掛的那樣高!”蘇國富興衝衝的為獅子的表演鼓掌:“等老四來了,咱們就去上船比賽!”


    說著蘇國富看向身邊擠著的老二老三老五,拿出當大哥的款兒安排道:“咱們一定要爭點氣給小妹贏個獎回來!”


    聽完蘇家二哥蘇國強探頭:“大哥,可那一個龍舟上要有二十來個人咧,光咱們幾個使勁能行嗎?”


    他們也來碼頭打過雜工、劃過船,但龍舟還真沒劃過,見都沒見過。


    活了這麽些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長的龍舟,以前隻聽村裏老人們說過,富貴人家怎麽過節……


    可他們都是沒出過村、沒見過的大場麵的人,所以無論老人描述的場景再怎麽生動、宏大,他們也是想象不出來的。


    就像沒見過有錢人的生活,所以連做夢都不知道該怎麽奢侈。


    “咱們沒見過,其他人估計也沒見過。”


    蘇國富滿臉認真:“可咱家裏頭人力氣大,劃船指定慢不了。”


    蘇老太太趙桂芬拉著閨女的胳膊看著這人山人海的場麵,嘴裏低聲的念叨著:“小六啊,我咋覺得這事不太對勁呢。”


    “怎麽了娘?哪裏不對勁?”


    蘇淼淼咬掉了冰棍上的最後一塊冰,將木棍捏在手裏也不怕冰棒融化滴答一手黏膩的甜水了。


    “往年端午娘也沒少來縣城,可從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麵。”蘇老太太壓低聲音道:“要是早有這樣的,咱大隊裏的那群碎嘴子不得吹好些年啊?”


    “今年該不會是出什麽大好事了吧?”


    “可咱附近正鬧幹旱呢,有啥好事要慶祝的?難道上麵人瘋了不成……”


    “噓!”


    蘇淼淼比了個‘噤聲’的 動作,道:“娘,不管上麵發生啥大好事,都不影響咱們。咱們安心玩咱們的就行。”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蘇老太太剛應完,就聽到人群裏傳來喊聲:“娘,小妹!大哥……”


    “我、我來了!”


    蘇家四哥蘇國梁抱著一摞能係在腰間的紅布條:“這是參加比賽要係的腰帶,咱們家是紅隊的……”


    一條龍舟上能坐二十來個人。


    “老四,咱們兄弟幾個都能上去嗎?”蘇國富看著紅布條問:“這要不要花錢?”


    蘇國梁失笑,解釋:“不花錢,還能贏獎品。”


    隻不過參賽人也是需要搶名額的。


    攏共二十條龍舟,縣裏各大廠的工人們一直明爭暗鬥,現在上頭辦了一場龍舟賽,他們自然也不會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要是能借此在領導們麵前露露臉,往後被領導看重,肯定能發展的越來越好。


    至於剩下的名額,要麽自己人隨便拿去分,要麽實在沒人去,就直接在現場拽人上船比賽。


    不過是圖個熱鬧、喜慶罷了。


    蘇國梁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這次很巧,他剛好認識負責報名的,得了最後幾個沒被分出去的參賽名額。


    他們當幹部的本身就是肥差,說白了也不差錢,不缺獎品。


    因而比起參賽在烈日下劃船贏獎品,當然是更想躲在陰涼地裏吃冰棍、看比賽了。


    “成!”蘇國富摟住蘇國梁:“好兄弟!”


    兄弟五個係完後,看向同樣係好紅腰帶的小妹,以及小妹手裏的那根紅腰帶。


    蘇國富挪了兩步,問:“老四,你這咋還多拿了一根?”


    蘇國梁回神:“小妹說除了咱們,爹也要參賽。”但他剛才已經確認過了,周邊沒有爹的身影,難不成爹不能見光?


    “哦~”


    蘇國富聽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蘇國梁見大哥沒有反駁疑問‘爹’的事,心下有些奇怪,但到底沒說什麽。


    小妹說有爹,那就有爹吧。


    蘇國梁看向小妹,緩聲詢問:“小妹,估計再過半小時碼頭那邊就要清場準備上船比賽了,爹他……什麽時候來?”


    聞言,蘇淼淼餘光掃了眼光屏,而後笑眯眯的衝著自己四哥身後約三十米外的人招了招手:“爹!”


    蘇國梁眼神一變,動作遲鈍的看過去。


    人群中有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在衝小妹招手,他上身穿著卷起袖子的泛黃的白襯衫,下身穿著草綠色的軍裝褲……


    “爹?”


    傻眼的蘇國梁低聲複述了一遍,隨著對麵中年男人的靠近,他的眼神也越來越不淡定。


    那張臉……


    怎麽好像真的有點像爹?


    可十七年沒見,記憶模糊,他也不確定眼前人是不是爹。


    “四壯?”


    蘇振華走過來猛拍了兩下蘇國梁的後背,麵上帶著‘老爹牌’爽朗的笑:“不錯,雖然沒你大哥他們壯實,但骨頭也長得很好。”


    蘇家老四結婚之前的身材高挑卻精瘦,隻顯出一副骨頭架子,再加上模樣端正,氣質溫潤又學習好,所以很招女同誌憐惜。


    那是他當初自覺念書費錢,所以經常少吃家裏的糧食、多幹活,餓出來的。


    後來結了婚,正常吃喝,身材便高大結實了不少。


    “爹……?”


    蘇國梁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十七年過去了,他自己都到了當爹的年紀,死去的爹突然又活了?


    一旁的蘇淼淼捂著嘴偷笑。


    真是難得一見,精明四哥變成傻麅子了。


    沒等蘇國梁接受自個爹又活了這件事,碼頭邊上便開始清場了。


    “爹,給!”


    蘇淼淼遞過去紅布條,脆聲道:“這個得係腰上,咱們家是代表紅隊的。”


    “成!”蘇振華一聽到‘紅’這個字就來勁了。


    賽龍舟的獎品,紅市可資助了不少新奇的東西。


    小六肯定喜歡!


    不過這時候那小子估計已經快到西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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