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國棟看了眼還在發呆、不知所措的‘傻’媳婦。


    他知道自己不算聰明,但他也知道家裏不缺三房生孩子。


    孩子要不要都行,日子過的順心就好。


    他之前想的很遠。


    想著以後就算夫妻倆真的生不出孩子,淑芬想帶娃娃玩他也可以從哥哥們家裏抱一個來疼。


    反正都是一家子,血濃於水。


    可現在蓮婆婆突然告訴他淑芬肚子裏有娃娃了。


    一下子來了三個!!!


    在蘇國棟情緒來回變換的時候,一旁的蘇家三嫂忽然停下腳步,遲鈍了好久的她終於反應過來:“國棟哥,我能給婆婆生一窩娃娃了!”


    蘇國棟愣了下。


    給婆婆生?


    不是給他生嗎?怎麽變成給他媽生?


    沒等蘇國棟反應過來,蘇家三嫂就加快了步子:“回家!我要回家告訴婆婆去!”


    “你慢點……”


    蘇國棟無奈的小跑著跟上,心裏也美得很。


    不管給誰生,都是他和淑芬的娃。


    -


    蘇家新屋。


    蘇老太太站在灶台邊炒著菜,不由得的視線一直往小院外頭看。


    “飯菜都快燒好了,這倆人還不回來幹活!”


    蘇老太太嘴上口是心非的罵著,心裏卻在犯嘀咕:以蓮姐的手藝,這麽明擺著的事哪要看這麽久?


    這倆一個憨一個傻,整這麽老半天也不回來報信!整得她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安的很。


    她看的出來,老三兩口子都喜歡娃。尤其是老三,總是羨慕的看自家幾個兄弟抱著娃耍,還不吭聲。


    過去她總看到老三望著兄弟家的孩子傻笑,心裏咋能沒點觸動。


    現在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家裏就差給老五辦事了。


    現在家裏條件好了,也花不上老五參軍帶回來的賣命錢,這錢以後還是用來給他討媳婦。


    “娘,三弟妹他們回來了!”


    蘇家大嫂剛報完信,蘇老太太就瞪大了眼:“張淑芬!你跑啥!你跑啥啊!”


    蘇家三嫂笑嘻嘻的跑到灶房裏,一改往日細弱的聲音,高興道:“娘,我能生給你生一窩娃娃了,你高興不?”


    蘇老太太聞言神情一頓,不過三秒就猛地放下鍋鏟叉起了腰:“你個傻冒氣的蠢貨,那是給你自個生的!給你男人生的!”


    給婆婆生一窩娃子這樣的話也就她敢胡亂說!


    一旁的大嫂二嫂偷笑著。


    沒辦法,實在是三弟妹說話辦事太有意思了。


    蘇家三嫂摸著肚子嘿嘿笑:“娘,有三個呢!”


    “啥?!!”


    蘇老太太被驚的忘記叉腰:“三、三個?你這肚子裏懷了三個?”


    老四家的懷個龍鳳胎就夠稀有的了,沒想到這還有個更能生的。


    蘇老太太瞥了眼老三媳婦那穿了衣服都看得出圓滾滾的肚子:“去擺桌子,準備吃飯!”


    屋裏的蘇淼淼聽到這話懶洋洋的從書山裏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終於吃飯了。


    再看下去,她都要吐了。


    全是字兒,長篇大論的,她不愛看。


    平時就連小二激情分享的熱門小說她都是隻聽不看的。


    “小六、小六啊!快歇歇,洗把手準備吃飯吧!”


    蘇老太太心疼閨女的聲音傳來:“乖寶啊,別累著自己,快來喝碗雞湯補補。”


    這孩子以後白天上工、晚上還得去上夜校。


    這麽拚不喝碗雞湯咋受得了啊!


    蘇淼淼起身:“來了娘。”


    她還沒有給三嫂備藥丸。


    眼下家裏吃的水裏都有珍貴的靈水滋補,還有她三不五時放在灶房的調味料……


    那可都是上等的補品,吃了對身體好的。


    正因為如此三嫂才沒因為懷孕害喜、肚子沉沒力氣,吃嘛嘛香啊。


    -


    蘇淼淼一出門直接被蘇老太太帶著往新屋亮堂堂的客廳去。


    母女倆手挽著手,順著平坦堅硬的青磚路往客廳走。


    蘇老太太邊走邊低聲跟閨女分享著‘好消息’,以及三兒媳婦口中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話。


    “有了你三嫂肚子裏的娃,娘也就不用替你那蠢貨三哥操心了。”


    蘇老太太長舒一口氣,道:“那個蠢蛋還真值當是自個藏的好呢。”


    不過是她這個當娘的從不拆穿罷了。


    這些年日子苦過也難過,她這個當娘的便自願當起了家裏的大惡人,什麽都要管。


    沒辦法,窮人家過日子就是難當家。


    現在從泥巴路走上了青磚路,以後隨便他們夫妻倆想生多少娃子。


    總歸生下來不會像他們兄弟姊妹小時候一樣的挨餓了。


    孩子餓肚子時無助的哭聲對一個母親來說是最大的折磨……


    他們過去不知道,以後也不用知道。


    蘇淼淼聽著娘的話,聽出了她話裏的感慨,因而低下聲音撒嬌似的哄道:“娘,都過去了。咱家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有我在,保準娘以後隻有享福的份兒。”


    蘇老太太笑的眼尾都蕩漾起了水波,她連連點頭,視線落在客廳嶄新的大圓桌上。


    砂鍋燉的老母雞湯。


    清炒南瓜。


    麻婆豆腐。


    酸辣土豆絲。


    三菜一湯,都是大份的。


    旁邊還有老大家的醃製的酸黃瓜,酸豆角。


    這些都很爽口下飯。


    另外還有老二家的炸的地瓜丸子和薯條。


    有馬鈴薯,也有紅薯。


    這東西費油的很,但小六愛吃家裏的孩子們也愛吃,所以偶爾會做一頓。


    蘇老太太的視線看向廚房上方煙囪裏冒出的煙,想著灶台的鍋上還溫著噴香騰出鍋巴的大米飯。


    住在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裏,手裏挽著皮膚白皙紅潤、漂亮貼心的閨女……


    她實在想不到以後的日子還能怎麽更好了。


    可在蘇淼淼眼裏,自個娘雙搶這段時間被累的不輕。


    縱然有靈水幫家裏人補身體,卻也是受罪的活。


    炎炎夏日,幹旱天下地幹最苦最累的活計,哪有那麽容易的?


    可娘為了掙工分、為了家裏到時候能多分點糧食,始終不同意讓大林叔給她分個輕省活幹。


    蘇淼淼微歎。


    要不是怕讓人懷疑,她都想讓娘在家數著錢和古董頤養天年了。


    蘇老太太拍了拍閨女的手:“乖寶,你還小呢,別操心家裏的事。等去了學校你想學的就學,遇到不愛聽的不聽也沒事兒。”


    “娘就圖一個讓你高興,別的娘啥都不缺。”


    “曉得了不?”蘇老太太很怕閨女心裏藏著事傻乎乎的悶聲幹。


    蘇淼淼乖巧點頭:“曉得了。”


    -


    日落西山,已是深秋。


    在暮色降臨之前,可以看到有群鳥成群結隊的往南飛,長途遷徙的鳥類總會默契的排列出陣形。


    領頭的大雁翅膀強勁有力,它們會作為頭雁負責領航,不僅承擔風的阻力,還會在小雁沒有力氣的時候用翅膀尖扇起一陣風,從下往上,將小雁輕輕托起來,防止小雁掉隊。


    懵懂的小雁跟在大雁身邊,努力熟悉著航線。


    因為下一次負責領航的就是它們了。


    “……”


    傍晚,天際的最後一抹霞光落在廠區樓房屋頂。


    四樓的房間內,宛若大學課堂的排座上已然坐滿了人,正前方是幾個可移動的長方形黑板。


    知青們自發排列好了座位,前排坐矮一點的,後排坐高個子。


    隻有一個例外。


    坐在第一排正中央c位的蘇淼淼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向知青點負責管事的趙知青:“我這個子坐第一排不合適吧?”


    咋輪到她就不按規矩來了呢?


    她這個子坐在第二排綽綽有餘!


    趙知青笑容溫和且尊敬:“小六隊長,你坐在前麵能更好的領導我們。”


    他是絕對不會說是大家夥都想照顧隊長,覺得她在前麵更能聽得清、看得見,還能提問。


    以前總是被小六隊長照顧,現在是他們回報恩情的時候了。


    趙知青笑容雖然穩重,但到底是年輕藏不住事,所以眼底滿是幹了好事後的小驕傲。


    他在小六隊長身邊前後左右安排了好幾個溫柔且有實力的女知青,她們一定能把隊長的基礎知識輔佐好的!


    蘇淼淼對著周圍眼神寵溺、笑的像是溫柔知心大姐姐們的女知青,頭一回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家裏娘和嫂子們是這樣,出來了同學們也是這樣。


    怪難為情的。


    “對了,第一節課是物理……”


    沒等趙知青說完,門口就走來了一道黑影,他身穿著黑灰色的中山裝,懷裏抱著一個厚厚的本子。


    這裏沒有課本,隻有教授們總結出來的資料。


    “不需要起立。”


    李華池板著一張臉:“我是暫帶物理的李老師。”沒有姓名,教授們和院士們的情況需要保密。


    這一點之前已經說過了。


    “現在開始複習物理的基本概念、常用法則以及常用運算公式。”


    李華池的目光落在第一排年紀最小的小姑娘臉上。


    如果不是為了要照顧她這複習中的基本概念是可以省略不上的。


    但現在……


    蘇淼淼表情不變,眼前唯有她能看見的光屏清晰的標注出了華國物理的基本概念,甚至還有知識延伸。


    比如其他星球課堂上對物理的概念是如何描述的。


    舉個最小的粒子則是


    華國物理程度:聲音傳播的介質可以是固體液體氣體……


    星際物理程度:聲音傳播音波的波長範圍可以模擬出的武器形態有……


    這樣一對比,藍星華國的課本顯然是十分接地氣的。


    不像星際上都接軌到銀河大氣層了。


    李華池掃視了幾眼,心裏有了大概,因而點了幾個知青起來回答。


    徐言卿對此很熟,因而站起來時細心的將前幾個人知青沒有回答完整的答案進行了總結:


    “物理學的基本概念應該是與研究物質最一般的運動規律和物質基本結構。”


    “大至宇宙,小至基本的粒子。”


    李華池點頭讓徐言卿坐下,又問:“什麽是宇宙,什麽是粒子。蘇淼淼同學你知道嗎?”


    這一點也是李華池好奇的。


    介於華國平均受教育程度差異太大,有些人早早的就知道飛機飛天。


    早就夢想要登月。


    早就預備發射運載人造衛星的火箭……


    蘇淼淼站了起來,看得出她起來回答問題,身邊的知青們比她還要緊張。


    蘇淼淼輕聲道:“宇宙包含了一切看得見的,一切看不見的。”


    如已經觀測到的可觀測宇宙。


    但在落後的時代,書本上的知識還停留在隻知道宇宙很大。


    見李老師沒讓自己坐下,蘇淼淼繼續回答道:“我記得有一本書上說,宇宙是包括藍星在內一切天體的無限空間,是一切存在的總體,也是世界。”


    “我知道宇宙很大,浩瀚無邊。也知道呼吸的空氣裏含有肉眼看不到的粒子。”


    李華池微微訝異,哪怕是大學的課本上也沒有將宇宙和粒子描寫的這樣簡單易懂。


    因為當代物理學的知識並沒有整理的那麽完整。


    就連他們這一代人也是很難接觸到物理的,更何況是理解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粒子。


    可這個近乎‘完美’的答案眼前的小姑娘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蘇大將偷偷給自個閨女補課了。


    想到這李華池不再耽誤進度,讓蘇淼淼坐下後就開始講課:“按照研究的物質運動形態和具體對象,物理設計的範圍包括力學、聲學、熱學……”


    “原子和原子核物理等等”


    “物理學又包括實驗和理論兩類。”


    “眼下我們要學習的就是支撐我們去做實驗的理論知識。”


    話音剛落,李華池便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噠噠噠’的寫起了板書。


    李老師的板書宛若用刀刻出來的一般,很有風骨。


    可他寫出的公式實在是過於複雜繁瑣。


    相當於是他將公式現場一步步推導出來的。


    也許這條公式可能已經是他刪減過許多次的最簡版本,可這還遠遠不夠。


    蘇淼淼清楚,其實很多從外國弄回來的珍藏資料並不是直接就能用的,而是需要讓他們這一代人先琢磨弄懂。


    那時耗費的可不止這麽一麵黑板的計算量。


    想必現在拿出來教學的時候已經是無數人精簡了無數次的版本。


    但這也過於複雜了。


    蘇淼淼難以想象前輩們研究原子彈推導數據值的時候得耗費多大的心血。


    要沉默嗎?


    此時座位下方能完全看懂黑板上知識的學生、並且能理解透徹的學霸已經沒多少了。


    但凡能看懂黑板上內容的一半他們也不至於下鄉來。


    估計早就被拉去基地做物理實驗了。


    蘇淼淼握著鋼筆,嘴角有些僵硬的抿著,她看著光屏上的一行公式,又對照了下黑板上老師書寫的內容,神情遲疑,似乎想說什麽。


    太詳細了。


    對於不懂的人來說像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對於略懂的人來說隻是有些繁瑣。


    周圍的知青們求知若渴的將黑板上的東西記錄在筆記本上。


    唯有蘇淼淼手裏捏著鋼筆,遲遲沒有動作。


    周邊的女知青見此輕聲安慰道:“記不下來也沒關係的隊長。等下課了,我們幫你記筆記……”


    “可是這個公式……”


    蘇淼淼欲言又止。


    她的這幅表情恰好被寫完板書的李華池看到了。


    李華池臉色微凝:“怎麽,蘇淼淼同學你是對我的教學有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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