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見姥姥明顯胖了一點,臉上也有了血色,看起來確實被照顧得不錯,也就放心了。


    電視裏放出的背景音依然是有關星舟的內容,但沈岱沒有關注,而是在一旁陪姥姥聊天,畢竟他掌握的信息可比新聞多多了。


    沈秦收拾完了屋子,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拿起遙控器想換台時,卻被其中的畫麵吸引了注意力,麵上的神色由驚訝漸漸變為思索。


    這一切沈岱並未察覺。


    吃完晚飯,沈岱以公事為借口走了,看著姥姥失望的眼神,他心中很是愧疚,但是一想到瞿末予可能需要自己,他的身體還在這裏,心早已經飛回了瞿末予身邊。


    回到瞿家,瞿末予還沒回來,沈岱雖然有些失望,但並不意外,今天一定是他忙得轉不開身的一天。


    沈岱洗完澡,打開電腦,開始繼續寫他的論文,他想等瞿末予回來,無論幾點,讓瞿末予一回家就能看到自己。


    這一等就等到了淩晨兩點。


    沈岱本來就睡眠不足,實在有些扛不住了,就在他哈欠連天的時候,終於聽到了那熟悉的引擎聲,他連忙下了樓。


    瞿末予是被老吳和恒叔攙扶著進來的,因為他喝多了,遠遠就能聞到酒味兒,從他虛浮的步伐和難以聚焦的雙瞳,可以看出他是醉了。


    沈岱第一次見到瞿末予喝醉,他記得蘭姨隨口提過,瞿末予不常喝酒,且酒量很好很少會醉,沈岱不知道這一天他經曆了什麽,但見他眉目間掩不住的疲倦,不免心疼起來。他走了過去,伸手想去撫,但已經沒有他插手的空間了。


    沒想到瞿末予揮開了老吳和恒叔,撲到了沈岱身上,沈岱雖然有準備,但瞿末予站也站不穩,他禁不住這樣的體重還一直拉著他往下墜,要不是老吳和恒叔眼疾手快地又來幫忙,倆人就要一起栽地上了。


    “阿岱。”瞿末予呢喃地叫著,“阿岱。”


    “我在。”沈岱一下接著一下地順著他的背,溫柔地安撫。


    “阿岱。”


    “我在。”


    瞿末予一連叫了幾次,沈岱都耐心地回應,好像有什麽躁動的神經被撫平了,他沉默了。


    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瞿末予弄到了床上,蘭姨和沈岱一起幫他脫了衣服,用毛巾給他簡單清潔了一番,而他就這麽睡著了。


    蘭姨說道:“好久沒見少爺喝醉了,上一次好像是……他還小吧,十來歲的時候,跟朋友在一起喝多了。”


    “他十來歲的時候是什麽樣兒的?”沈岱好奇地問。


    “像個小大人,少爺早熟早慧,頂級alpha都這樣,很小的年紀就要學很多東西。”蘭姨有些感慨,“其實到底是孩子嘛,很多時候成熟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少爺過了年也才25啊,這麽年輕肩上的擔子就這麽重,真是很辛苦。”


    “……是啊。”


    “阿岱,我覺得少爺現在開始依賴你了,他剛才也一直叫你名字。”蘭姨笑著說,“要是你能幫少爺分擔一些生活的壓力,那就太好了,少爺需要身邊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沈岱看著瞿末予的睡顏,靜謐美好得像一幅畫,明明他滴酒未沾,一顆心卻鼓噪了起來,他當然想成為那個被瞿末予依賴的人,很想很想,瞿末予已經讓他如此地靠近,會允許他走進自己的心裏嗎?


    第四十章


    瞿末予睡了很沉、很長的一覺,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一片白皚皚的冰天雪地裏走了很久很久,這裏沒有方向,沒有參照物,隻有望不見盡頭的虛無,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要往何處去,他凍得整個人都木了,所有的感應神經都失去了知覺。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團火,發著光、發著熱,他不顧一切地抱住了那團火,頓時整個人徜徉在溫暖中,每一寸被凍僵的肢體都開始複蘇,他原本沉重的身體變得無比地輕鬆,這仿佛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瞿末予就在這樣的舒適中自然醒來,眼簾打開,他看到一顆有著柔軟黑發的腦袋,正背著自己在看手機,他短暫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從飯局後半段就失憶了。這一覺補足了他的睡眠,讓他的精神好多了,他打了個哈欠,見沈岱毫無反應,才從碎發的遮蓋下看到黑色的藍牙耳機。


    他暗笑了一下,一把抱住了沈岱,將人快速撈進懷裏。


    沈岱嚇了一跳,猛地回頭,他很早就醒了,但不敢起來也不敢出聲,擔心把瞿末予吵醒:“你、你醒了。”


    瞿末予咬住他的耳機扔到了一邊:“看什麽呢這麽專注。”他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屏幕,上麵在放熊貓幼崽打鬧的視頻。


    沈岱有些不好意思:“我姥姥喜歡看熊貓,我平時會存一些發給她。”


    “原來沈工喜歡熊貓啊。”瞿末予用鼻子去拱沈岱的腺體,細細地嗅,同時發出滿足地輕歎。


    “大家不都喜歡嘛。”沈岱放下手機,轉過身來,捧著瞿末予的臉仔細看了看,然後笑了,“看來你睡飽了,臉色都好看了。”


    那好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麽心事的笑容,讓瞿末予微微心悸,有一個人連自己睡沒睡飽都在意著,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他親了沈岱一下:“我昨晚跟幾個股東吃飯,喝多了,好久沒斷片兒了。”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反正不記得自己怎麽上的車,怎麽回的家。”


    沈岱逗他:“那你也不記得自己在客廳唱歌跳舞還脫衣服?”


    瞿末予愣了一下,旋即看到沈岱眼中狡黠的笑意,便一個翻身壓到他身上,去撓他的癢癢肉:“敢唬我了?嗯?膽子不小。”


    沈岱邊笑邊求饒,倆人鬧得差點滾到床下去。


    鬧夠了,瞿末予支頤臥在沈岱身邊,赤裸的胸肌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淩亂的發落在臉頰,眼神慵懶又散漫,性感得一塌糊塗,沈岱的目光閃躲著不敢與他對視,卻忍不住將手搭上他的腰,將頭枕在他的臂彎,感受著他的皮膚散發出來的熱量,和被黑檀木信息素包圍的幸福。


    這是我的alpha,沈岱心裏有個聲音在這樣說。


    看著沈岱乖巧地躺在自己的胳膊上,瘦窄的下頜微微翹起,清亮的眼眸不停地偷瞄又不停地閃爍,瞿末予感覺心裏像是有隻小貓爪子在一下下地抓,可他並不急於做什麽,他享受這靜謐美好的清晨。


    倆人就這樣默契地挨著對方,足足有好幾分鍾的時間沒有人說話,竟也絲毫不顯尷尬,好像他們的相處本就如此舒適和自然,


    良久,瞿末予說道:“我很久沒睡到這麽晚了,快中午了吧。”他不想看手機,一旦知道了時間,好像就該起床了,可他還不想打破此刻的溫柔。


    “嗯,就當把昨天的覺補上了。”


    “你昨天回家了嗎?”


    “回了,吃完晚飯就回來了。”


    瞿末予心中泛起喜悅:“真乖。”他輕撫沈岱的麵頰——滑膩溫暖,手感極好。


    “你昨天還……順利嗎?”沈岱雖然關注了新聞和一些自媒體,但說什麽的都有,能明顯感覺到輿論中有做多和做空的在互別苗頭,不知道星舟的公關能不能穩住場麵。


    “跟我預想的差不多,這幾天會盡量消除負麵聲音,有個三天的緩衝,開市那天應該不會太難看,跌幅在5%以內都算是理想的結果。”


    “那你大伯那邊有什麽反應嗎?”


    瞿末予冷笑一聲:“目前還在裝孝子。”


    沈岱沉默片刻:“我很擔心你,瞿承塵……一直不懷好意。”


    “爺爺死了,我們的較量才算正式開始。我一直小心行事,沒有讓他們抓到什麽把柄,唯一的失策就是被他搶走了我的……”瞿末予突然感到有些別扭,不想在沈岱麵前說出未婚妻或尤柏悅這任意三個字。


    沈岱垂下了眼眸。


    “無論他想幹什麽,我都不會再讓他的任何陰謀得逞。”


    沈岱低聲說:“人都是有弱點的。”


    “當然,但我又怎麽會暴露在敵人麵前。”


    “我想到一件事。”沈岱躊躇著說道,“開春了,天氣越來越暖了。”


    瞿末予不解地看著沈岱,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你的……易感期,也是在春天嗎。”


    瞿末予的眼神明顯暗了下來,眉心輕蹙,本能地在心中豎起一道防衛牆,畢竟,易感期就是alpha最致命的弱點:“你問這幹嘛?”


    “剛才說起弱點,我聯想到的。”沈岱也知道這個解釋有些蹩腳,他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在一個合適的語境和聊天內容下,不刻意地提醒瞿末予要小心自己的易感期,可惜,合適的時機來了,但怎麽提起這個敏感的話題都不大合適。


    瞿末予沉默地看著沈岱。


    “我聽說頂級alpha在易感期的時候,會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度過。”沈岱心裏有點發緊,但表現得很坦蕩,“你的弱點我隻能想到這個了,你的敵人也能想到,我隻是想提醒你一下。”


    “我有自己的safehouse。”瞿末予完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起身坐了起來,“起床吧。”


    沈岱在心中暗歎一聲。


    年假的最後兩天,雖然瞿末予白天都在外麵忙碌,但沈岱每天晚上都會等他回家,也很自然地住進了瞿末予的臥室,倆人現在完全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同食同寢同作息。忙碌了一天後,躺在床上或者做愛,或者抱著聊聊天,互道晚安後安心入眠。人本就是群居動物,沒有人能夠抗拒親密關係的誘惑,那種被關心、被溫暖、被接納、被看到的安全感和滿足感,實在是太好了。


    沈岱盡自己所能地給予瞿末予關懷、照顧、溫柔、理解、包容,作為一個心智成熟、具備愛的能力的成年人,他用想象中自己希望被愛的方式,毫無保留地去愛瞿末予,他相信人都是有感情的,他相信此時的瞿末予,心裏一定已經有自己的位置。


    但這個對於沈岱來說像做夢一樣幸福的年假,還是結束了。


    開工第一天,沈岱坐在實驗室裏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而他這個連股票賬戶都沒開的人,卻準時在早上九點半打開了股市,看星舟的行情。


    綠的,線條是一路向下的,沈岱盯了幾分鍾,發現這麽看著根本沒用,反而會影響工作。


    “你看啥呢?這麽專注。”程子玫好奇地問道。


    “看看咱們公司的股票。”


    “順利的話,今年或者明年咱們也能拿到股票獎勵了,滿五年了嘛。”


    “是啊,可是現在持續在跌。”沈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好像沒太大變化。


    “沒辦法,現在整個行業都不景氣,前幾天創始人去世,好多財經博主在唱衰咱們公司。”程子玫悄聲說,“你確實該關心一下股價,說不定未來有你一大份呢太子妃。”


    “你再這麽叫我,我……”沈岱一時想不出什麽能威脅程子玫的。


    這時,周嵐抱著一箱子樣品走了過來:“師兄、師姐,甘肅那邊剛寄過來的,放哪裏呀?”


    周嵐雖然是在對他們說話,但眼神一直避免和沈岱有接觸,自打上次辦公室那件事發生後,周嵐對他是能躲就躲,年輕小男孩兒不太會掩飾情緒,現在整個實驗室的共識都是“周嵐追求沈岱不得隻好放棄”,弄得沈岱很是尷尬。


    “放這兒吧。”還好有程子玫解圍,她還開了句玩笑,“哇小周,染頭發了,挺帥啊。”


    “謝謝程師姐。”周嵐匆匆看了沈岱一眼,摸了摸頭發,幹笑著走了。


    “多好的小帥哥。”程子玫感慨道,“不過,睡過太子,你怎麽可能看得上凡夫俗子,理解理解。”


    “不是那麽回事,他本來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喜歡什麽……哦,你喜歡白師兄那種型的,看起來比較……”程子玫壞笑道,“有點裝模作樣那個勁兒,這一點跟太子確實挺像。”


    白師兄這個名字對於沈岱來說陌生且遙遠,那是大學時他很有好感的一個alpha學長,同為老師的學生,同為星舟的高尖人才,現在就在甘肅礦區單獨帶團隊做一個課題,是老師麾下最得意的門生。


    沈岱想起了一些學生時代的事,心中有幾分對青春的感懷,他無奈道:“那是涵養和風度,怎麽在你嘴裏就成了裝模作樣了。”他說完之後,自己也忍不住腹誹,瞿末予確實有點……裝模作樣,至少外人看到的瞿末予,和他接觸到的真正的瞿末予,截然不同。


    “是啊,太子在你眼裏肯定是完美的。”程子玫調侃道,“哎,過個年你們倆感情升溫了這麽多,你得趁熱打鐵啊。”


    沈岱臉上浮現笑意:“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我們在互相了解,也在互相增進對彼此的感情。”


    “所以讓你趁熱打鐵,你要清楚自己隻是占了天時地利,但你的底牌根本不夠,太子現在肯定是對你有感情的,但這種感情有幾分,很難說,要鞏固這份感情,你得有更多的資本。”


    沈岱聽著有些迷糊。


    程子玫朝沈岱眨了一下眼睛:“雖然我不知道怎麽搞定頂級alpha這種生物,但人性是共通的,你最好趁著發情期懷上他的孩子,有了這個一輩子的羈絆……”


    “不可能。”沈岱臉色一變,可以稱得上聲色俱厲。他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做出和沈秦一樣貪婪、自私又愚蠢的事,然後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承擔後果。他未來的孩子,一定有完整的家庭和大大方方見得光的愛。


    程子玫愣了一下,她很快反應過來沈岱為什麽生氣,忙拉著沈岱的胳膊撒嬌:“岱岱對不起,我瞎說的,我就開開玩笑,不是故意的。”


    沈岱深吸一口氣:“沒事了,但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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