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不置可否,又道:“總之,現在林懷宇落網,四色花多半會查到我有問題。我不可能繼續去四色花做臥底。這是我和劉副廳早就能預知的事情。


    “所以,從兩年前我答應劉副廳的計劃開始,就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是為私、還是為公,這輩子我還會和四色花做鬥爭,但怎麽都不會是以臥底、以去殺了那幾個殺手報私仇的方式。”


    至此,許辭的話,祁臧自然都聽明白了。


    前些時日,血鶯曾向孔峰透露一件事,說當時殺了葉苓、欺辱了她的人正是老k。


    祁臧將此事告訴過許辭,也曾擔心他會為繼續對付老k想辦法。


    但現在看來,他早就決定將一切全部交給警方。


    感覺到許辭的雙手簡直冰涼一片,祁臧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了一些。“我知道你的意思。無論是以經偵警察線人的身份,還是臥底的身份,你的任務隻是在調查清豐集團的經濟犯罪。現在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對。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我之所以還沒有離開清豐,一方麵是想做些善後的工作;另一方麵,後麵針對林懷宇、關鴻文還有一係列調查取證工作,舒延他們經偵專案組或許還需要我提供一些東西。但四色花那邊,我沒有任務了,我放棄了以那種極端的方式報私仇。


    “我不會做出私自潛入四色花的事情,更不會親自混進他們組織去手刃仇人。事實上,現在林懷宇出事,我一定暴露了,我也失去了這樣的機會。所以——”


    許辭抬眼看向祁臧,“從我自己的角度出發,我其實沒有再欺騙你的理由。”


    祁臧不由想——從許辭自己的角度,他沒有騙自己的理由。那麽從公事的角度呢?如果他還有隱瞞,是不是因為……他不能說?


    落地窗光落下來,正好將兩人的身影籠罩著。


    見祁臧久久不語,許辭皺著眉,問出一句:“嗯,所以……?”


    呼出一口氣,祁臧終究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腦袋。“所以覺得對你挺不公平的。”


    “嗯?”


    “我是說,有洗碗機的情況下,我洗碗其實不費勁。可你做菜很費勁。”


    許辭深深看他一眼,眼神裏似有心酸、也似有感激。


    然而最終他說出口的隻是:“那你再負責一下拖地洗衣服吧。我去洗個澡。”


    “好。”祁臧問他,“要不要泡個澡?我幫你清理一下浴缸,放洗澡水?”


    許辭點點頭。“好。謝謝。”


    眼看著祁臧去往浴室,許辭想到什麽,側頭望向一處地方——


    沙發旁的小茶幾上擺著一張照片,上麵是祁臧穿著警服敬禮的樣子,他長得帥氣俊朗,身材高大,敬禮的姿勢很標準,笑容很陽光,看上去也一身正氣。一這張照片一度被市局用來宣傳警察形象。


    許辭的目光流露出些許羨慕。


    這麽多年以來,他幾乎不曾有過穿上警服的機會。


    其實就算是在大半年前,許辭都沒有太規劃過他的未來。


    他覺得自己多半會死在和四色花的鬥爭裏,而就算他以卵擊石僥幸贏了,他也從未想過自己做完這件事後該幹什麽。


    與祁臧重逢後,有一個念頭倒是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想穿回那身警服,跟祁臧並肩。


    ·


    三日後。市局三支隊。


    祁臧接到電話,臨市禹洲牛頭山發生一起命案,一個女白領的屍體在山崖下被發現。


    這件事是不是凶殺案,現在還說不好。再說這是禹洲市的,按理不歸錦寧市管。


    但與此同時,目擊者還在山崖下還發現了一幅畫。畫上有一隻鳥,上麵還寫著一行字:“我想像鳥兒一樣飛翔。”


    在懷疑鳳秋靈之死可能是連環凶殺案後,祁臧曾給各兄弟單位發過相關通報,讓他們留意是否有類似的曆史案件的發生,因此,錦寧市市局看到這起案子後,立刻聯想到了鳳秋靈案,這便聯係了祁臧。


    祁臧當即帶著人前往禹洲市。


    所有人的心情都頗為沉重——這還真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第96章


    死者名叫李詩蕊, 27歲,是廣告公司的一名文案策劃。


    根據李詩蕊的同事和朋友反饋出的信息來看,她剛忙完一個案子, 得到了還不錯的獎金,也被上司批準了假期,於是約上幾個驢友去牛頭山徒步。


    李詩蕊為人樂觀開朗,努力工作,所有人都表示, 她不可能自殺。


    此外, 據那李詩蕊的驢友反饋,那日晚上,幾個人在山頂紮了帳篷,因為他們想看獅子座流星雨。


    不過並沒能等到流星雨,幾人隻能無奈睡下。其中, 李詩蕊是自己單獨睡的小帳篷。


    次日一早,另外幾人起來,發現李詩蕊不見了,四處尋找她,未果後報警,最後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附近的山崖下。


    這是祁臧從禹洲西區分局刑警大隊長任夏聽到的一些信息。


    任夏是一名留著短發的幹練女士。講述了許多案情相關的東西,她問正在查看李詩蕊履曆的祁臧,問:“祁隊那邊有什麽問題嗎?”


    祁臧注意到履曆上的“籍貫”一欄,問任夏:“李詩蕊是錦寧市人?”


    “對。據說她是初中的時候轉學到的禹洲, 之後就一直在這邊了。她考的本地大學,畢業後也繼續留在了這裏工作。”


    任夏歎了一口氣, “她的父母很傷心。目前完全無法接受問詢。我正派人在做她父母的工作。祁隊問這個是——”


    祁臧道:“既然是連環殺人案, 李詩蕊跟錦寧市尼姑庵的死者應該有某種關聯。現在發現她也是錦寧人, 這種可能性就更大了。”


    “話雖然是這樣講,但是……”任夏似乎有些疑慮。


    見狀,祁臧便道:“有什麽話,任隊盡管直說。”


    “你能確定這畫,一定跟連環殺人案有關嗎?萬一現場有這樣一幅畫,隻是巧合呢?”任夏道。


    任夏說的不失為一種可能。


    許辭之前那幅“殺了我、吃掉我”的畫,以及鳳秋靈死亡現場那幅繪畫者幻想自己是不列顛國王的畫,都有著明確的指向——作畫者的心理、精神方麵很可能有很大的問題。


    但李詩蕊死亡現場的畫比較普遍,畫上那些飛鳥、以及想要飛翔的話,相對來說比較普遍、比較常見。


    祁臧雖然仍然懷疑這是沈亦寒的某個抑鬱患者畫下的畫,但他的確不能肯定。有可能這確實是一起巧合。


    思忖片刻,祁臧問任夏:“任隊這麽說,是不是有了懷疑的對象?”


    “祁隊果然很敏銳。”任夏道,“剛才你看資料的時候,我收到了我們法醫的消息,他們從死者李詩蕊的指甲裏,提取到了疑似凶手的dna。


    “經比對,這個人就是跟李詩蕊一起爬山的驢友,名叫邵奇。他和李詩蕊是在同城交友圈裏認識的。正巧,我們通過問詢其他驢友得知,邵奇應該是在追求李詩蕊。那晚在山上,他曾要求李詩蕊跟他住一個帳篷。李詩蕊拒絕了,當場給了這人一巴掌。兩個人鬧了很大的不愉快。


    “邵奇對其他驢友聲稱,他們是情侶關係。但現在看來他的話存疑。因愛生恨,這可能構成他的殺人動機。


    “此外,他們當時是六個人一起上山的,另外四個人能組成兩組情侶。兩組情侶分別住了兩個帳篷,可以互相作證。但由於李詩蕊並沒有跟邵奇住一起,邵奇也是自己單獨住的一個帳篷。他那一晚做了什麽,沒有人能證明。


    “綜合來看,邵奇的嫌疑非常大。我們會對他進行審訊,祁隊一起來觀察室聽聽?人就在路上了,馬上會到。”


    祁臧立刻點頭:“好。我去。”


    片刻後,祁臧在觀察室內旁觀審訊。


    嫌疑人邵奇,今年32歲,是一名軟件工程師。


    他的頭發亂蓬蓬的,黑眼圈很重,兩隻眼睛腫得跟魚泡似的,看上去非常憔悴。


    任夏負責審問,當即嚴肅地看向邵奇:“你跟死者李詩蕊是什麽關係?很多人看到你糾纏她。是不是你追求她未果,對她有了仇恨?”


    “我是在追求她,但不是‘未果’,她答應了做我女朋友的!”邵奇通紅著眼睛道,“她隻是……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是怎麽回事!”


    “我們之前找你問詢過,為什麽隱瞞你和她的關係?”任夏問。


    “我確實怕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嫌疑。那種深山老林,又沒個監控,萬一我真被當做嫌疑人了怎麽辦?除此之外,我沒多說,主要是覺得丟人。我被她甩了。”


    邵奇話到這裏,似乎有些控製不住,幾滴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眼淚道:“我沒有殺她。看到她屍體的時候,我也很崩潰。這幾日我都沒有睡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案發前一晚,很多人看到你和她爭執了。對麽?”


    “是。我想讓她跟我睡一個帳篷。她不願意。”


    “能詳細說說麽?”任夏問。


    “可以。”等平複了一下情緒,邵奇又道,“我們這回是六個人一起去的。其他兩隊都是情侶,雙雙住一個帳篷。那會兒,李詩蕊答應了做我的女朋友,我當然會邀請她跟我一起住。


    “我其實非常尊重她的,我可能強迫她做什麽事。再說了,當時山上那麽多人,我不可能公然在帳篷裏對她做什麽……


    “我隻是想著,其他兩對情侶都住在一起,她不跟我住,我麵子上掛不住且不說,我會覺得她也太防著我了。都談戀愛了,她為什麽這麽防備我?我不由懷疑她心裏還有其他人。


    “我們爭吵了幾句,我氣不過,強拉她去我的帳篷,她罵我流氓,給了我一耳光,我就隻有自己回了帳篷。”


    “後來呢?是不是你越想越生氣,然後把她約出來,兩人不知不覺散步到了懸崖邊。你們再度就此事發生爭吵,然後互相推搡,你把她推了下去?你可以說實話。坦白從寬。”


    “我沒有!我、我後來確實去找過她,我們也互相動了手。但那是在帳篷裏發生的事!


    “獅子座流星雨是淩晨1點10分降臨。那個時候我們都出來等流星雨了。但李詩蕊沒有出來。我以為她睡著了,就去叫她起床。其實……


    “其實我也是想借這個理由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誰知道我一走進帳篷,就看見她在盯著手機上一個男人的照片看。


    “我當時就受不了了。我認為,她就是忘不了她初戀。我還在想,是不是她初戀又來找她了,我們開始吵架,動了手。”


    話到這裏,邵奇撈起手臂,給任夏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我是那會兒被他抓傷的。在那之後……


    “我們吵了可能有15分鍾。我覺得沒意思,就出去了。一直等到淩晨兩點,流星雨都沒看著。大家就陸續回帳篷睡了。我也是。等我醒來,已經是早上9點半。詩蕊她……她……”


    邵奇的話語哽咽了。那副傷痛的表情,倒還真不似作假。


    通過單麵玻璃盯了他半晌,祁臧在耳麥裏對任夏道:“任隊,麻煩問問他,關於詩蕊所謂初戀的問題。”


    瞥見任夏的表情,祁臧又解釋了句:“我是在想,如果這個邵奇沒說謊。那麽……或許詩蕊那天晚上情緒確實有異常。她這異常,沒準還真和這個初戀有關。不排除這個初戀那晚去牛頭山找過她的可能。


    “對了,她那手機去哪兒了?能不能看到那個男人的照片?”


    很快,祁臧收到了任夏發來的短信。“任夏的手機被摔得粉碎,目前信息還在嚐試恢複。”


    審訊室內,任夏還是按祁臧的建議,問了邵奇關於李詩蕊初戀的問題,邵奇道:“我對那個人也不了解,其實……其實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算她的初戀。說起來都很可笑,那是她上初中的時候暗戀過的人。那會兒她才多大?初一也就12歲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她把小說裏的男主的優點,都想象到了那個人身上……


    “李詩蕊長這麽大,在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因為她看誰都有落差,覺得跟她心裏的人比不了。現在她父母催婚,我又一直堅持不懈追求她,她才勉強鬆口答應了我。


    “說實話警官,現在秋冬,山上那麽冷,大家穿得都很厚,又各自有各自的睡袋,睡一個帳篷完全不會有什麽。何況李詩蕊經常和驢友出去玩,十幾個人一起睡大通鋪都有過。她本來不是在意這個的人。而且來之前,我們也說好了會一起住一個帳篷……


    “她這突然變卦,我怎麽能不懷疑有問題?我都懷疑她暗戀的那個男人也在營地裏等流星雨,她怕那人以為她不純潔了什麽的,才那麽激烈地反抗我……”


    任夏思索了一會兒,又問:“她是怎麽描述那個男人的?相關的外貌特征有嗎?你提供的確實是一個可能。我們會繼續調查當晚去過牛頭山的其他人。如果你能提供樣貌信息,這會對我們十分有幫助。


    “對了,你剛才說,你在李詩蕊的手機上看過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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