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司嵐的囚徒就是幻想種的一個分支, 具體的名稱因為過於繁多的進化分支已經不得而知, 但他們本族卻流傳著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抽小壓”的發音,沒人知道具體是哪幾個字。


    有傳說這幾個字是來自外族的饋贈,神明慷慨的承認了這份友好並將它賜給了這一支幻想種, 但自身的神眷並沒有增加,也沒有感受到來自其他神明的友好, 所以究竟是不是這樣也不得而知, 隻是這樣口口相傳了下來。


    “抽小壓”這種神奇生物在幼崽時期充滿了可能性,如果有母親的話, 出來的時候會繼承母親的外貌, 但是更多的簡直就像是自己憑空出現一樣, 隨著成長,“抽小壓”就會漸漸長成自己的樣子。他可以是龍,獅鷲,狼人,史萊姆,或者一塊沒有思想的石頭,所有所有生物非生物,都有可能。


    按照一貫的套路,他們好像隻要完成艱難的考驗,不斷提升,最終就能成為自己真正的樣子,故事圓滿大結束,可是這樣的毫無懸念,既不跌宕起伏也不引人入勝的故事顯然沒有辦法得到神明的歡心,於是祂為自己的眷族設置了一個存活的必要條件——隨機天命。


    “抽小壓”這一生的意義仿佛是為了完成一件壯舉而存在的,到達一定的階段,它會突然的出現在腦中,告訴你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做一件什麽樣的事情。這件壯舉充滿了隨機性,有的是一口氣吃掉一個蘋果,有的是從斷崖上墜落,有的是滅亡某個種族。


    而守宮先生的運氣非常糟糕,他抽中了下下簽——“擴散”。


    沒錯就隻有這兩個詞語,福音也是擴散,瘟疫也是擴散,應該擴散什麽呢?守宮沒有頭緒。那時候他剛剛完成了多事徒弟的請求,完成了關於底下迷宮的大部分修建工作,並好脾氣的滿足了他的大部分願望。有人覺得這很奇怪,為什麽未來聖子的老師並不是教廷的人,其實某種意義上守宮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他會變成赫德的老師。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這件事情非常值得慶幸——赫德神眷濃厚,也許更能理解這模糊不堪的“天命”,他覺得也許這個問題應該問一問這位未來聖子。


    那事赫德年紀也並不很大,雖然行事有些高傲,但麵對這位強大的老師還是非常尊敬的,他耳朵抖了抖,最終隻能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用祭祀去幫你問一問神明,你覺得怎麽樣?”


    守宮:那要不還是我自己問吧,我們兩個的庇護神不一樣啊。


    赫德:好嘞,我給你把東西準備齊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東西出了什麽紕漏,或者是別的原因,守宮並沒有收到自己神明的回答,他收到了來自光明神的答複。


    祂說:擴散,就是建立新的秩序。


    守宮:?可是我覺得現在好像已經很好了,請問需要什麽新的秩序呢?


    神明沒有回答。


    秩序的建立意味著流血和犧牲,如果現在是黑暗時代,那這份“天命”也許就成為了“天命所歸”,無論是否關乎個人存亡,本能呼喚開始之後,守宮必然義不容辭——可現在並不是啊。


    秩序,繁華,目之所及欣欣向榮,要毀滅這樣的安寧建立秩序,那究竟有什麽意義呢?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無法完成天命就會喪失生存的權力,沒有意義的生命從來不被神所喜愛,祂會清除掉不能讓自己感到愉悅的個體。這一點每一個幻想種都知道,可是僅僅是為了個體的生存怎麽能讓這樣多的人都跟著陪葬呢?守宮先生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決定。


    下雪了,今天是慶祝冬神到來的節日,每個人都看起來圓滾滾的,比平時都多了幾分可愛。


    他能感受到自己依然畏懼死亡,可是人來人往的街道這麽繁華,人間煙火是這樣的動人,剛才路過的賣花兔人說著“您像一個蘿卜一樣高大挺拔,請不要這樣憂愁,希望這朵花能讓您開心起來”,從籃子裏拿出一朵法烺花送給自己。


    手中的花朵在太陽絢爛無比,如同一朵燃燒的火焰,手掌靠近花心的部分甚至能夠感受得到灼熱,在這樣的大雪天是最受歡迎的商品之一。


    我的家鄉也開滿了這樣的花,即便是冬神到來的時候,我的家鄉也無比溫暖。幼崽們最喜歡把這些花頂在頭上,然後鑽入雪堆中。


    多麽美麗。他想。


    守宮悄悄離開了自己的族群,他沒有告訴他人自己的決定,沒有告訴他人自己正打算安靜地迎來死亡。他不知道死神的使者何時會光臨,於是便想要在徹底歸於寧靜之前去看更多的東西,品嚐更多的煙火和繁華。


    可是這時間也過去的太久了,久得讓他都以為死神是否忘記了他的存在,或是在不經意之間,他是否已經完成了神明的考驗。


    然而無論是等待還是求問神明,他都得不到答案。


    好像神明也遺忘了他。


    也許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吧?他心中這樣想著,打算啟程回家鄉看看——在等待死亡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太久沒有回到自己的就家鄉了。


    再次踏上故土,守宮看著充滿死氣,寂靜無聲的土地幾乎不敢相認。


    這是哪裏?


    他腦袋木木的。


    ——這是哪裏!!!


    人呢?他的族人,他的朋友,他的親人——都到哪裏去了?!


    恍然之中,如同神諭突然降下,守宮突然明白了他的“天命”。需要擴散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死亡。可是這不應該啊!沒有完成天命的個體都是自身迎來了死亡,為什麽輪到了自己,他已經做好了歸於死神的準備,為什麽最終卻是族人替他受難?!


    【因為你在對抗神】


    他聽見了神諭。


    【你不敬神。】


    不敬神?這就是不敬神嗎?


    長久的茫然無措之後,他突然恨起來。腳邊的法烺花已經幹枯,花蕊早就失去了熱度變得冰一樣冷,可他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從這幹枯的花朵上燒了起來,一路燒,一路燒,一口氣將他全部點燃。


    我的天命是擴散死亡,是建立新的秩序。


    那為什麽不能是神明的死亡,建立新的秩序。


    ·


    “可是守宮先生現在卻在這裏。”魏丹程臉色非常為難,她的手在空中比了比:“甚至,之前跟你說話的時候,他還要站在塑料箱子裏麵,我,我不明白。”


    “這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確實是在他打算屠第一座城市的時候出現了。”謝司嵐長長的吐氣:“我也不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我不願意看著他沒有意義的死去,沒有人真正的想反抗過神,這是珍貴的火種,我總想將它保留下來。”


    其實謝司嵐判斷,守宮已經陷入了死局,無論他是否履行天命,是否建立新的秩序,死局都無法衝破。他沒有能夠挑戰神明的力量,神明發現反叛的行為時就是他的死期。


    於是謝司嵐先於死神的使者一步,將守宮原本的存在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


    “多諷刺,我廢除了奴隸的魔法,可是自己卻依然使用了,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獨立的存在,名字也被我徹底抹去,除了塑料箱無法踏足其他的地方,免得死神的信徒再找過來。”偉大魔女看起來有些頹喪:“當時隻想著讓他別死,沒有考慮其他的事情——也許我做錯了吧。”


    魏丹程安撫的輕輕拍了拍她,半晌,她問道:“姨媽,你是希望我去推翻那些神明嗎?”


    謝司嵐怪異的看了她一眼。


    “永遠別這麽想。”她說:“我們不是那個世界的人,你可以沉溺於異域風光,盡情的嚐試奇異的力量,和其中的任何人相愛,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永遠不要真正的幹涉他們的決定,不要去改變世界的走向。法則會誘惑你墮入他的羅網,丹程,不要被力量蠱惑。”


    作者有話說:


    這裏有一個彩蛋


    瑞瑞曾經給斯維瑟講過異世界版醜小鴨的故事,這個故事作為斯維瑟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之一,為他以後成為“故事家”打下了基礎,也成了幻想種進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


    .


    嗚嗚嗚嗚


    老尼爾死了,他的失控真是毫無征兆,怎麽這麽快嗚嗚嗚嗚嗚


    是守護者也是可憐蟲,我真是大哭落淚了嗚嗚嗚嗚


    隊長趕快掌握扮演法吧,隊長不能失控嗚嗚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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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鏡鳥有點迷蒙地睜開眼睛, 他察覺到魏丹程的情緒好像不太對。


    溫暖還未消失,濃烈的歸屬感仿佛讓安全充斥了全身,這種感覺太過舒適, 讓人忍不住有些懶洋洋的。能夠再次屬於一個人簡直如同美夢一般的事,鏡鳥懶倦得不想醒來,於是遵從本能的指引, 向著溫暖源頭緩慢的挪過去, 靠她足夠近的時候,他舒適得長長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他的聲音也透著兩分睡意:“你好像不太高興。”


    他感到自己的頭發被摸了摸, 緊接著便聽見魏丹程歎氣的聲音。她說:“也不算不高興, 就是有點......”


    魏丹程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於是又歎了一口氣。


    她對於自己的經曆, 有時會失去真實感。毛茸茸的朋友們是真的嗎?匯聚在身邊的風是真的嗎?她用目光去觸摸的那些奇妙景色是真的嗎?這些東西與她曾經一成不變日複一日的生活實在有太大的差異, 甚至已經割裂到了讓人看到後會感到“那應該不是同一個人”的地步。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司嵐的影響,但不可否認, 從接觸到另一個世界開始, 自己目之所及幾乎全部都是令人輕鬆愉快的東西, 即便是偶爾的惡作劇,除了讓人啼笑皆非,好像也無傷大雅。


    她已經那個習慣了安全, 在自己的世界裏,雖然也有不幸的短暫光顧, 但程度僅限於“抽卡墜機”“公交晚點”這種日常小事, 她甚至連十分嚴重的疾病都沒有患過,無妄之災在她身上發生個概率幾乎為零。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可是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份“普通”在另一個世界也會變成一種如此奢侈的存在。


    她從不擔心神明的愚弄, 或因為一些莫須有、不可說的原因降下罪責, 在自己的世界裏神明的作用隻有在升學、搬遷、求子等一些需要一點玄學幫助的時候才會香火鼎盛,平時大部分的情況下,大家隻會普通的尋求一下神明庇護,而且虔誠僅限於跪下磕頭的時候。剩下的時間裏,每個人都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處理,大家都在自己努力過好生活,更不可能有人真的會“虔誠”到“傾我所有,取悅神明”的地步。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情況,隻不過他們一般都出現在謹防新型詐騙,或者預防□□危害的反麵教材裏麵。


    她會擔心來自親人、來自朋友、來自導師、來自一切有事物的突發狀況,地方一切來自於“人”的傷害,可是她真的、真的從來不擔心,會有所謂的“神”因為今天心情不好或者一時興起等原因,給自己降下被冠上“試煉”或“磨難”等英雄色彩的傷害。


    她覺得心中很憋屈,為謝司嵐,為守宮先生,也為那個不講道理的世界。


    於是她也重新縮進被子裏,緩慢的、緩慢的,圈住鏡鳥的脖子。


    魏丹程:“我覺得,你們的世界很不講道理。”還有你們的神也是。


    她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鏡鳥不用想就知道,心軟的小魔女又在共情別人。


    人類真是奇怪的物種。他忍不住想。


    魏丹程總是在糾正他,這隻不過是個人行為,無法上升到種族高度,但是鏡鳥已經習慣通過某些個體給一個種族作出結論,於是他有時會把自己的說詞修改一下,比如現在,他就會修改為:這個人類真是奇怪。


    她很少站在強者的立場考慮事情,也很少誕生“我也想要向別人一樣強大”之類的想法,更多的是覺得一些在她看來受了欺負的人。這種特質在異世界會顯得格格不入,甚至非常怪異,讓人覺得不自量力。


    但是在她的身上就會讓人覺得可愛。


    人類身上有好聞的味道,呼吸之間就讓人充滿安心,一貫會得寸進尺的鏡鳥現在更是如此,他低低地笑:“你在擔心我嗎?”


    “也不光是你。”她歎氣:“我隻是覺得......很不公平。”


    公平,多麽可愛的天真。


    “那,你要去對抗神明嗎?”他在她耳邊玩笑:“要是你去,我就做你的先鋒軍。”


    “我沒有那麽大的宏願啦。”她歎氣:“我和姨媽不同,是一個行動力很低的人,隻能做一些很小的事情,隻可憐自己麵前的人。有的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也許是一個很冷漠的人,說不定有的時候對自己眼前發生的事情產生的憐憫也不過是情麵上的下意識反應,心中也不過是雨過無痕。我幾乎沒有過什麽非常、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魏丹程:“我覺得自己好糟糕。”


    魏丹程覺得現在可能有點理解謝司嵐說的“根源”了。


    自己並不屬於另一個世界,首先必須要明確自己的定位,隨意的指手畫腳是不行的,其次,便是自己心中對於自己的定位。力量最容易衝昏人的頭腦,尤其是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追捧,他人過量的讚美就像絞刑架上的麻繩,不斷堆高,不斷堆高,沉溺其中的時候,那絞索就會悄無聲息的套在自己的脖頸上。


    最終,最為重要的是,要時刻明白,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人。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可這一切並不是自己造成的,也不是自己所持有的力量造成的,你可以為他人的遭遇感到痛心,感到難過,但無論任何時候,也不應當為這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感到愧疚。


    “否則,這愧疚會一步一步變成巨石,壓得你喘不過氣,和責任綁在一起,把你壓死在下麵。”


    說這個話的時候,謝司嵐久違的點起了一根煙。她並不喜歡抽煙,僅僅隻是夾在手指之間,她說曾經有一位漸行漸遠的朋友喜歡這個世界的煙,於是現在,想念她的時候,總會這樣點起來一根聊表懷念。藍紫色的煙霧繚繞起來將她的眼神襯得格外落寞,謝司嵐的每一口呼吸都很長,於是看起來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歎息。


    “如果你愧疚,就會有很多人,他們會對你的愧疚、你的責任感、你的很多很多東西產生期待,熱烈的向你祈求一些你給不了的東西。這是他們的本能,他們對於神明就是這樣狂熱的信仰——你不能允許自己成為這樣的信仰,永遠也不要。”


    魏丹程突然感到了一股對於未來,對於未知的恐懼和迷茫。迷茫更多,恐懼隻是麵對抽象的未知事物產生的正常情感,這個她非常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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