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白色霧氣纏繞上它們,兩者融合一體後,白色的體積逐漸增大,到最後喬青青停止熬煮藥膏了,外麵的白氣仍在膨大,擴散,然後徹底占據黑夜。


    發現不對勁時,是半個小時後。


    喬青青將放涼的藥膏分裝好,忽然覺得喉嚨發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她將藥膏收好,開門去六樓,剛打開門,喉間的癢意更濃,她不停咳嗽。


    這棟樓裏,其他人家裏也傳出了咳嗽聲,咳嗽聲此起彼伏在樓道中回響。


    喬青青的臉色大變。


    她回屋拿手電筒,掀開窗簾朝著窗外照去。窗戶被木板釘住,隻有木板間的縫隙用來通風透氣,手電筒光從縫隙穿出去,喬青青靠近窗戶,眼睛盯著木板縫外。


    在燈光之下,她看見了纏綿厚重的白色霧氣在窗外流動。


    “毒霧——”喬青青喃喃,又提前了。


    她將窗簾唰地合上,然後衝下樓。


    喬誦芝咳嗽著給她開門:“不知道怎麽了,全家都突然咳嗽起來,喉嚨癢得要命,咳咳!”


    回應她的是一個朝她臉上壓來的口罩。


    “媽,別動,我幫你把口罩戴好。”喬青青悶聲說,將口罩的兩根帶子掛到她媽耳朵上。


    喬誦芝眼睛透出迷茫:“怎麽了這是。”


    “空氣現在有問題,媽,你先關門。”


    喬青青進屋,如法炮製地給邵父邵母還有邵盛飛都戴上口罩。


    “坐著,平緩呼吸。”


    幾分鍾後,他們的咳嗽都大為好轉。


    “這是怎麽了?”邵父問,“我也沒有聞見有人燒奇怪的東西啊,怎麽喉嚨刺撓得慌。”


    “外麵起霧了,那些霧好像有點問題,盛安去打水還沒有回來我得去接他。”喬青青交代一聲後出門去。


    到處都是咳嗽聲,喬青青奔跑著氣喘著,跑下六樓朝著深水井的方向去。


    她跟一些居民擦肩而過,手電筒的光到處照,她急切地尋找邵盛安的身影。


    “青青?咳咳,出什麽事了咳咳,怎麽這麽著急。”


    邵盛安的聲音出現在旁邊,喬青青轉頭看去,鬆了一口氣,上前去給邵盛安戴上口罩。


    “你坐這裏幹什麽呢,我找不到你嚇死了。”喬青青感覺到胸腔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實處,她蹲到邵盛安麵前,把手搭在他膝蓋上,“怎麽不回家?”


    邵盛安苦笑,彎腰摸摸自己的腳踝:“剛才有人打架,我被擠了一下一腳踩空到水溝裏了,腳扭了一下。”


    喬青青先檢查邵盛安的腳踝,一按邵盛安就吸氣。


    “走,先回家。”


    “咳咳,青青,是不是你說的那個階段來了?剛才開始就好多人在咳嗽,咳咳。”


    “你先別說話,回家再說。”喬青青扶著他站起來。


    “這桶水——”


    喬青青無奈,仰頭喊:“爸!爸你下來一下!”


    過了兩分鍾,邵父下來了,他將邵盛安接過去,喬青青提著水跟在後麵,三人一起上樓。


    到處都是咳嗽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等到了家把門一關,喬青青先給邵盛安處理腳踝的扭傷,冰敷後將新製成的藥膏厚厚塗一層上去,再用紗布厚厚包起來。


    “到底怎麽一回事啊,好像所有人都得了咳嗽的病,我以為就我們家咳嗽,結果下樓這一路每一層都有人咳嗽,聽起來好嚇人啊。”邵父的眼睛中透出驚疑。


    “爸,你下樓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好像起霧了。”


    “有、有啊,好奇怪啊怎麽會有霧,這個季節也不對啊。”


    邵母說:“這幾年天氣就沒有不對過!青青啊,你是說霧有毒嗎?”


    “應該是,我們小心一點戴好口罩,暫時不要出門,看政府那邊有沒有說法。”


    喬誦芝搓搓手臂:“我怎麽覺得有一點冷。”


    “空調開太低了嗎?”邵母聽她這麽一說,也後知後覺感受到冷意了。


    “沒有,跟平時一樣的,就開二十六呢。”


    “把空調關了吧,熱的話開風扇。”喬青青找到遙控器將空調關掉,不過風扇一開,喬誦芝他們還是說冷,幹脆就把風扇也關了。


    “好像降溫了,室外溫度計呢?我看看多少度。”


    大家看著桌子上顯示的十八攝氏度麵麵相覷,喬誦芝終於想起來女兒說過的話。她無法控製將目光投注到女兒身上,喬青青感覺到了,朝她點頭。


    “氣溫正常了!”邵父又驚又喜,“現在是秋天啊,這個溫度多正常啊!”


    “老天爺,我都兩年多沒有見到這個紅線落下三十度了,現在竟然是十八度嗎?”


    邵盛飛不懂這些,他隻嚷著冷。


    “厚衣服都在我這裏,我來拿。”喬青青拿出一大堆衣服,衣服看著多,其實分攤到每個人身上就不算多了。


    “先湊合著穿,明天我再整理一下空間,把秋冬的衣服和被子拿出來。”


    大家都換上秋裝,喬青青穿了件長袖加薄外套,邵盛安和邵父不怕冷,隻穿了一件長袖,邵母和喬誦芝直接穿上毛衣,邵母還要給邵盛飛穿毛衣,邵盛飛不願意:“夠了夠了,不冷啦!”


    “剛才你不是說冷嘛,再多穿一件——好好,不穿就不穿,臭孩子!”邵母放棄了。


    在十五分鍾內,高溫異常天氣結束,氣溫回落至正常秋冬範圍。


    但奇怪的白色霧氣也悄無聲息地在黑夜降臨,在太陽照常升起的那一刻,仍頑固霸道地擴張著,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明明昨天,白天大家根本無法外出,往窗外看一眼都覺得會被熾烈的太陽光線刺瞎眼睛。


    可恨這賊老天就是不讓人好看,前幾年先是大降溫,這兩年又大升溫,熱得人險些變成鹹菜幹,結果現在又起霧了!之前是太陽光太猛烈,白天太亮了,現在則是到處都灰蒙蒙的,讓人瞪大眼睛卻跟瞎子一樣,五步之外就看不見人影,這是在搞什麽!


    視線受阻暫且還算小事,隨著濃霧出現,呼吸道疾病也洶湧襲來,醫院湧入大批劇烈咳嗽的患者,幾乎每個人都在咳嗽!


    “從脈象看,你並沒有呼吸係統方麵的疾病,我沒辦法開藥。”


    平安社區20棟六樓,在濃霧出現後一個小時內,喬青青接待了好幾撥同小區的熟人患者,都是來看咳嗽的。


    “那你隨便開一點,咳咳,清熱解痰的也行,咳咳,我真是咳得受不了了!好像有蟲子在我喉嚨裏爬,咳咳我就是想咳嗽。”


    喬青青搖頭:“我的藥也不多,不能這麽隨便亂用,你如果願意的話就聽聽我的建議,你回家去不要外出,沒有口罩的話就用衣服自製,多裁剪幾層,隔著口罩呼吸,然後盡量少說話,情況應該能減輕。保證?我沒辦法保證,不過我家人都是這麽做的,我自己也一樣,你聽見我咳嗽了嗎?是不是很少咳嗽?回去試試看吧!”


    “哦,哦!咳咳好咳咳,知道了謝謝咳咳!”


    關上門後喬青青咳嗽了兩聲,邵盛安走過來,皺眉道:“寫張紙貼門口吧,這麽一遍遍開門我怕你吸入太多——”


    “咳咳,別擔心,我戴著口罩呢。”喬青青小聲說,“我跟你說過的,這東西要到一定量才會死人。不過你的主意也不錯,我寫一張紙貼外麵吧。”


    提醒戴口罩的提示掛出去後,喬青青就不再開門了。


    家裏聽她的建議,已經在窗戶上多釘了三層窗簾,屋裏空氣有點悶,再戴上口罩更覺得憋悶。


    邵盛飛總想摘口罩,被邵母製止了好幾次,喬誦芝提議:“給飛飛看電視吧,分散他的注意力。”


    太陽發電機的蓄電池還有電,但顯然如果濃霧天氣持續下去的話,太陽發電機又將再次失去作用,想要用電就得用燃油發電機了。


    電視開起來,邵盛飛專注看電視,也就不折騰口罩了。


    “不怪飛飛想要摘掉口罩,我戴著也覺得好不舒服。”喬誦芝歎氣,她想起了之前小區著火,他們一家步行來熙城的往事了,那時候他們都穿著防護服,當時是真的又悶又熱,如果不是防護服裏塞冰袋降溫,真是熬不下去。來到熙城後,他們就沒有再那樣防護過了,結果現在又得戴口罩,屋裏空氣不流通,悶得人頭暈,這世道就是不讓人好過啊。


    邵母清清喉嚨:“喉嚨裏好像有東西在爬,怪不舒服的。”


    “應該是霧裏有壞東西引起喉嚨的炎症了,不過青青說不用吃藥,應該沒問題。”


    聽著她們的對話,邵盛安看向喬青青,喬青青對他搖搖頭,眼神安撫。


    第75章


    旁邊, 邵盛飛才看了一會兒電視就困了,不停打嗬欠。


    邵母也跟著打嗬欠, 邵父也被傳染了, 全家都在打嗬欠,喬青青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她也覺得好困啊,平時這個時候早就睡覺了。可是沒辦法, 現在氣溫正常了, 作息肯定得跟著調整過來, 沒有人喜歡白天睡覺晚上幹活, 太違背生物鍾的規律了。


    她站起來:“我上樓去弄點藥水, 媽,你們也找點事情幹提提神,千萬不要睡, 不然的話今晚睡不著的。”


    “知道了,那我來收拾衣服吧, 把夏天的衣服收起來,等收拾好你下來收走。”


    “好。”


    邵盛安跟著她一起上樓,喬青青扶他:“不用陪我, 你最近得好好養,趕緊把腳養好。”


    “沒事的, 我現在已經覺得好多了。”


    終於有獨處的機會, 邵盛安迫不及待地問:“這就是你之前跟我說的,毒霧天氣嗎?”


    “對,這段時間持續不會很長, 我記得上輩子也就一年的樣子吧, 不過可把我們折磨得夠嗆。我們囤的口罩對毒霧裏的蟲子很有效果, 這一次應該不會那麽痛苦吧——”


    邵盛安見她說得有些遲疑,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喬青青也無奈地笑了,“好吧,不管多還是少,隻要想起身體裏現在就有蟲子在鑽來鑽去了,我就覺得惡心。”


    沒錯,這濃霧裏有蟲,它會跟隨呼吸最先入侵人們的呼吸係統,引發咳嗽,然後進入體內,鑽進髒器裏,最先進入肺部,然後是其他內髒,它們還會爬進血液裏,吸取人體的養分繁殖,將人體當做溫床,順著血管爬遍全身。


    幹咳隻是最輕微的表現,然後腸胃開始最先做出反應,腹痛腹瀉,期間咳嗽不會停止,直到咳嗽出帶血絲的痰,你會覺得肺部像破損的風箱一樣,每一口呼吸讓你痛苦難當,最後會咳出一些被啃食壞掉的髒器碎片。


    當然了,那個時候你也還不會死,你隻會感受到萬蟲鑽心的痛苦,覺得胸口痛,肋骨疼痛,坐著不對,躺著不對,什麽姿勢都無法讓身體舒服下來,吃不好睡不著,然後在精神萬分惶恐中感受到身體不停變得虛弱。


    “濃霧裏的神秘蟲子,短期內致死率並不算很高。”喬青青說。


    邵盛安卻指出最重要的一點:“長期的話,致死率就很高嗎?”都吐出髒器碎片了,人還完好嗎?


    喬青青歎氣:“我清楚記得,最開始幾個月裏,我附近沒有人死,雖然活著比死了強不了多少……後來不知道過去多久,反正幾個月吧,開始有人死掉了,我那裏是棚戶區,管理非常混亂,外麵的人進來肯定迷糊,但我們住在裏麵,不說對整個棚戶區都了如指掌,至少對自己周邊的鄰居還是比較熟悉的,幾個月後我隔壁一個大叔就死了,他死的那天中午咳嗽得特別厲害,一秒鍾都沒有停過,咳了一整個中午,最後吐出了很多像肉的髒器碎片,然後死掉了。”


    “口罩——”


    “口罩能夠有效阻隔霧氣裏的蟲子進入我們的身體,如果完全不戴的話,我們呼吸的時候霧氣裏的蟲子會大量進入我們身體裏。上輩子我沒有口罩,但咳嗽太難受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懷疑突然出現的霧氣有問題,所以剪了一件衣服,縫了一個有五層布的口罩,後來咳嗽就減輕了很多,很快上麵的專家也研究出來了,說濃霧裏有蟲讓大家戴口罩,可是人不可能永遠戴口罩,我們得吃飯,得喝水,一摘下口罩,那些蟲子就會撲到口鼻裏,不管門窗堵得再嚴實也沒有用,總要留出一條縫隙呼吸的。”喬青青歎氣,“所以戴口罩隻能減慢體內蟲子入侵的速度,讓自己活得更久一點,直到專家們研究出來打蟲藥。”


    “打蟲藥?”


    “對,會有打蟲藥,吃下後會非常痛苦,最後通過排泄排出蟲子的屍體。”喬青青像是想起什麽畫麵,眼睛快速眨了眨。


    她沒有細說,邵盛安卻也想象得出來那副場景。他苦笑:“有打蟲藥就好,不然的話人類就要全軍覆沒了。”


    “在打蟲藥研發出來之前人們隻能受罪,等吃下打蟲藥,身體的損傷也已經造成了,我已經準備好到時候我們全家去醫院治療的醫藥費,到時候再說吧!對了,食物危機也要來了,霧氣這麽弄,陽光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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