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個——”


    她轉頭看向攙扶她的喬青青。喬青青扶她去床上坐著,做出輕描淡寫的模樣:“媽別怕,那應該就是讓我們身體不舒服的罪魁禍首了,排出來是好事,以後身體就能好起來了。”也許是精神不濟,也許是喬青青篤定又堅定的話安撫了她,邵母覺得好像的確不是什麽大問題,閉上眼睛靠著枕頭休息。喬青青往她手裏塞了一個水杯,上麵插著一根吸管方便飲用:“媽你記得喝水,我到隔壁看看。”


    三個人都拉得虛脫了,一天下來別的沒吃,隻喝了大量的糖鹽水。據他們說,糖鹽水喝進去也沒有味道,打蟲藥後勁很猛,他們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聞到飯菜的味道還犯惡心。


    等邵父他們終於緩下來了,喬青青和邵盛安才簡單吃了點飯團。


    次臥裏,喬誦芝發出不舒服的□□,喬青青將飯團放下又衝進房間。


    淩晨四點多時,喬誦芝的情況才終於有所緩和,喬青青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她有些後悔,但又告訴自己這麽做才是對她媽好。


    她將自己那一份藥給她媽吃下了,所以她媽其實吃了兩份打蟲藥,反應才會這麽快這麽嚴重。


    可是喬青青沒耐心等下一批藥了,上輩子第二批藥要等半個月後,她媽的病情是全家最嚴重的,喬青青迫切地希望讓她媽盡可能地排出更多蟲子,身體盡快修複。她還年輕,她症狀淺,她可以等。上輩子打蟲藥發下來時她都吐過不知道是什麽內髒的肉塊了,就那樣她也撐過去了,沒道理這輩子等不了半個月。


    “媽,你先睡會兒,明早起來就能好了。”喬青青柔聲安慰她。


    喬誦芝聲音很輕:“你快去睡吧。”


    “好,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喬青青吹滅蠟燭,躺在她媽身邊,抓著她媽的手。喬誦芝將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蓋好被子,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喬青青的眼淚瞬間流下。她輕輕呼吸,不敢讓母親聽見她抽泣的聲音。


    她睡不著,身體不適讓她想要咳嗽,她硬是壓了下去。


    後半夜她幾乎沒怎麽睡著,時常驚醒,上輩子的場景和這輩子的畫麵交替著折磨她,讓她早上起來時頭痛欲裂,眼睛紅腫。她看著鏡子,拿出眼藥水滴了兩滴。


    廚房裏傳出香味,她走去廚房就看見丈夫在煮白粥。他耐心往裏麵加入攪拌好的蛋液,再加入一些白砂糖,回頭看見喬青青,他露出一個笑容,下巴的的胡茬還沒有剃,整個人顯出一種疲憊頹廢的帥氣。


    “醒了啊?早上吃蛋花粥怎麽樣?”


    喬青青靠在他背上,悶聲說:“可以,再加一把蔥花更好了。”


    “蔥花切好了,一會兒加。媽怎麽樣了?”


    “挺好的,睡得很沉,你那邊呢?”


    “也挺好的,就是大哥嚇壞了,一整晚老是哭著驚醒,你一會兒給大哥弄點寧神的東西吃吧。”


    “好……好香啊,我去喊爸媽他們起床吃早飯。”


    邵父他們三人恢複了一些胃口,除了邵父吃了兩碗粥,邵母和喬誦芝都喝了一碗。


    “好像舒服多了,今早都沒怎麽咳嗽。”


    “是啊,這個藥真靈驗啊。”


    喬誦芝卻想起了昨天看見的蟲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人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那麽多、那麽多——”


    “原來霧裏麵有蟲子嗎?天啊基地怎麽從來沒說過!”


    邵母也被喚醒了那段記憶,恐怖惡寒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她哆嗦了一下,右手捂住嘴。


    “別去想那些!”邵盛安忙說,“你們回房間休息吧,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千萬不要想太多。”


    將長輩們哄去睡覺。


    喬青青也給邵盛飛開了些安神的中成藥,哄他吃下後給他看電視,看著看著他就睡著了。她打了個嗬欠,邵盛安就讓她也去睡。


    “還沒有洗碗——”


    “我來收拾不用你,你趕緊去睡覺。”


    喬青青又打了個嗬欠,眼睛有些睜不開了,於是沒有再堅持,躺到床上秒睡。


    邵盛安就去洗碗,洗碗後又去清理廁所。好在家裏不缺水,之前洗澡洗衣服等用過的水都沒有隨意倒掉,來到平安社區後這裏的下水道都是能用的,正好可以拿來衝廁所。經過昨天,廁所的味道很不好,他將昨夜洗好的兩個馬桶再洗一遍,到廚房找些艾草過來在衛生間點上。


    做好後他也覺得困意已經抵擋不住了,就在地上跟他哥一起睡。地上鋪了墊子,他哥坐在上麵看電視的時候睡著了,直接就睡在了墊子上。邵盛安給他掖被子,自己拖了一角蓋上,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像喬青青一家這樣的情況,在幸存者基地無數角落都同時發生著。


    慘叫聲、痛呼聲、驚叫聲,打蟲藥藥效驚人,沒有人能夠平靜地麵對它帶來的一切變化。


    痛苦帶來新生,熬過去就能見到希望。


    三天後,邵盛飛服用打蟲藥。


    六天後,邵盛安和喬青青服用打蟲藥,邵父他們做好準備照顧他們,但喬青青不需要照顧。


    “我的症狀不嚴重,我自己就能夠照顧自己,媽,你別敲門了。”


    喬青青遮掩了過去,如果是平時的話,邵盛安肯定看得出來問題,可他被打蟲藥折磨得非常難受,已經分身乏術。


    隻有喬誦芝看出問題來,一開始她沒有想到那裏去,隻以為女兒難得嬌氣了,不願意吃藥,還哄了她很久。


    “吃了藥身體才能好啊,你聽話,等你好了媽給你做蒸蛋吃好不好?”


    喬青青笑了:“這不是我十歲以前哄我的招式了麽。”乍一聽還挺懷念的。


    喬誦芝黑著臉敲一下她的額頭:“別搞怪了,快吃。”


    可是喬青青哪裏拿得出來打蟲藥?就算假裝自己吃了,也演不出吃了打蟲藥後的變化。最後喬誦芝還是知道了真相:“你把打蟲藥給別人吃了?給我吃了?”


    想到這一點時,她的眼睛裏泛起水光。


    “媽,我真的沒事的,等下一批藥來我再吃好不好?”


    喬誦芝打了她兩下,哭著說:“你這是在做什麽,我都一把老骨頭了,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你還那麽年輕,你多顧著你自己別老是顧我!”打了女兒兩下,疼痛卻像落在她身上,喬誦芝捂著臉哭起來。


    “媽……”喬青青沒辦法說什麽,隻能抱著她。


    隔壁房間裏,邵盛安在喝淡鹽水,他的眼睛看向門口:“青青怎麽樣了?”


    “我去看看,芝姐在照顧著青青呢,你別操心。”


    聽見邵母敲門,喬青青忙揚聲說:“媽我沒事,盛安那邊沒事吧?”


    邵母忙說:“好著呢,就是掛念著你。”


    “我沒事,媽,你讓盛安安心休息。”


    喬誦芝終於緩過悲傷的情緒,她用紅色的眼睛看著喬青青,逼她做出承諾:“以後不能再做這種事情。”


    “媽。”喬青青無奈,“你的病情比較嚴重,我這麽做也是合理規劃。”


    “我不管合不合理,在我看來這就是極其不合理的。”


    母親很少這麽嚴肅,喬青青走神地想,上一次她媽這麽嚴肅地跟她說話是什麽時候呢?大概是她七歲的時候吧,她媽也是這樣認真嚴肅,告知她說,他們要離婚了,問她想要跟著誰。


    “不管你跟著誰,媽媽永遠都愛你,隻愛你一個孩子。”


    當時喬青青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媽媽,現在也一樣。


    第80章


    見喬青青垂眸不說話, 喬誦芝就知道這個女兒在犯倔了。


    “你啊!”喬誦芝伸手抱住她,心中五味雜陳。


    “媽, 我真的沒事, 上輩子我的病症更嚴重不也撐過去了麽?”喬青青輕聲說,“我就是想讓你快一點點好起來,我的情況不嚴重,晚幾天吃打蟲藥也沒關係, 我身上還有空間呢, 全家的物資都在我這裏, 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媽, 你不要擔心我。”


    這話有效地說服了喬誦芝,她歎氣:“可是我也不想讓你難受啊。”


    最後,喬誦芝還是幫忙隱瞞這件事, 等到邵盛安的情況穩定下來,喬青青也跟著“好了”。她的氣色比邵盛安好, 邵盛安還很高興:“說明你的症狀輕。”


    吃過打蟲藥後,大家仍嚴格防護,盡量不要吸入霧氣。


    半個月後, 第二批藥到了,喬誦芝不願意先吃, 說這一回讓年輕的先吃。邵父邵母也覺得很有道理, 事情就這麽定了。


    這一回領到打蟲藥後,喬誦芝不假人手,親眼盯著喬青青吃下。


    上輩子喬青青症狀比較重, 吃下打蟲藥時簡直生不如死, 好像有無數的刀片在內髒裏、血管裏、骨頭裏刮, 眩暈、惡心、劇烈疼痛……不過她很樂觀地想,覺得這一次自己防護得好症狀輕,疼痛不適肯定遠遠比不過上輩子,上輩子都能忍了,沒道理這輩子就忍不了了。


    結果喬青青放話放得太早了,她還真的差點忍不住,痛得蜷縮成一隻煮熟的蝦。她媽死死抱著她,眼淚都滴到她臉上了。喬青青無奈,看來這輩子母親在身邊,讓她變得嬌氣,吃不了苦了。


    不過這種甜蜜的憂愁她甘之如飴,她寧願做一個撒嬌愛哭的女兒,也不想做刀槍不入的孤家寡人。


    兩次打蟲藥發放下來,極大地緩解了基地不安的情緒。除了空氣中的氣味有些不好,幸存者們撥開霧靄,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基地逐漸恢複秩序,除了重症的人還需要上醫院調養,大部分人都逐漸恢複生產工作。


    服用了四次打蟲藥後,喬青青一家人仍沒有外出。


    邵父邵母已經坐不住了,這麽久沒有收入來源,能讓人不安得夜不能寐。


    邵盛安隻好勸他們,好好分析現在出去上班跟居家防護哪個回報率最高,把他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終於安心下來等待濃霧退去。


    “女婿忽悠他爸媽還真的有一套。”喬誦芝笑著跟喬青青說。


    “我公公婆婆最信服的就是小兒子了,他是他們的驕傲。”喬青青含笑看著他們,轉頭看向窗外。


    家裏空氣憋悶,除了吃飯他們一直戴著口罩,這樣的日子已經堅持了快一年了,這一次濃霧什麽時候能退去?


    “六點了,可以下去看電影了!”邵盛飛準點提醒。


    下樓看投影節目,是喬青青一家每天唯一一次出門下樓的活動,順道還要打水、丟垃圾。


    看電影時遇到社區的熟人,問喬青青什麽時候擺攤。


    “以後吧。”


    “我想找你給我女兒捏一捏腰背,她最近一直加班,累得說腰疼,疼得都睡不著了。”


    “行,劉姨,你讓你女兒下班後來我家一趟,我給她看看。”


    偶爾,喬青青還能接到一兩單看病的生意。


    濃霧是在一個多月後散去的,來得突然,消散得也毫無預兆,好像某一天早晨上班的人打開門,突然發現眼前一片明亮,視野一片清晰。


    “霧散了!”


    無數人歡呼,興奮地迎著久違的陽光呼喊。


    “太陽出來了!”


    喬青青一家也很快做出反應,大家第一時間把口罩摘了,狠狠地呼吸一口氣新鮮空氣,之後媽媽們開始拆洗,打發邵父和邵盛飛下去打水,喬青青和邵盛安開始拆密封了快一年的窗簾,把木板也拆了,打算讓家裏全麵通風一次。


    拆完七樓拆六樓,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真舒服啊,又是一年秋天了。”喬青青眯著眼睛迎著日光,覺得日光灑在臉上的感覺十分舒適。


    邵盛安摸一下她的臉,抱上窗簾去衛生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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