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嫁人了。長京城裏誰配得上我?”樓允溪摧殘著手裏順手摘的花葉。


    春果:“凡夫俗子怎麽配得上小姐您,但到時候要是三小姐比您早……那不是惹人笑嗎?”


    樓允溪輕蔑:“她能嫁個商戶都是老太太給她做的人情了。誰能看上她啊?”


    春果眼珠滴溜往旁一轉,見四下無人。“小姐您還不知道吧,奴婢聽三房的下人們嘴碎,三小姐啊貌似已經有意中人了……”


    樓允溪撚花的手指一頓,眼瞳也跟著瞪大一分。“好笑?——是誰?”


    春果:“奴婢也不清楚,有說是個家世極好的公子——所以這些天三夫人才頻頻走動老夫人吧?可能就在給三小姐說媒……”


    樓允溪:“她那張臉,也能找到人家?怕不是欺瞞了人家,也不怕到時候把人嚇死……”樓允溪不滿,“我還沒定親呢,她倒想在我前頭出嫁,這不是故意要我在整個長京城惹人笑話嗎!”


    樓允溪話未完,忽然止住。


    春果正跟著,瞅見小姐忽然停下,差點撞上。


    “小姐?怎麽了?”


    前頭遊廊的拐角。


    一抬眼,正好能看見二樓亭閣,一抹憑欄遠眺的身影。


    一身藍衣直錦的貴公子,憑欄眺望,霽月光風。


    直叫人移不開眼。


    春果也看怔了些,看見小姐目不轉睛,恍然過來。


    “小姐,那是什麽人啊?”


    樓允溪:“我,我怎麽知道……”


    兩人說話間,亭閣上的貴公子正好發現了她們,垂眼看來,微微一笑。


    樓允溪倏地漲紅了一張臉。


    春果捂嘴笑。“小姐,你臉紅了。”


    恰好有仆從路過,微欠身行禮。


    樓允溪叫住了人。“閣樓上那人是誰,大房可沒見過這等眼生的人?”


    樓允溪盡量平淡地發問,不顯露情緒。


    仆從順眼看去,正好看見藍宴光被下人喊走的背影:“回二小姐,是藍國公府的少爺,今日來府拜訪老夫人和大少爺。”


    藍國公府的少爺?


    春果和樓允溪聞言都是一驚。


    待仆從離去。


    春果更是激動:“小姐,沒想到國公府的少爺竟然生得如此俊朗……要是小姐能和他結為親家,老太太都得高看咱們二房一眼呢。”


    樓允溪嗔怪:“胡說什麽呢。”然而臉上暈開的紅意已顯露了內心的雀悸。


    藍宴光特地登高尋人,卻怎麽也沒再看到那個嬌氣的姑娘——一個小小侯府怎麽這麽大呢。


    第8章


    桑枝玩了一午雪,衣服袖口沾濕了不少。


    等蘭茴忙碌了老太太那邊的事回來,眼尖地發現桑枝換了一身衣服。


    早上是鵝黃色的小襖,晚時就已經換成了桃紅銀繡襖裙,還配了青綠軟毛的護耳。


    蘭茴隻是留意幾眼,權當桑枝換衣服是為了討好大少爺的把戲。輕蔑哼了聲。


    戌時。


    樓延鈞回府。


    陪同樓老太太用了晚膳。


    而桑枝則在少爺回來後,在作為老太太的眼線的蘭茴的監視下。


    十分配合地被傳喚進大少爺的屋子。


    門扇合上。


    一盞燈燭。


    關上了外頭猜忌的各色目光。


    兩人默契地各自做各自的事。


    一個坐榻上,一個在窗案邊。


    樓延鈞依舊在翻閱文冊。


    桑枝並不知道做什麽,她拿了一本嬤嬤給的書冊,但並不喜歡裏麵的內容,事實上,桑枝認識的字並不多。


    桑枝答應了配合少爺,所以合上書冊後,又乖乖打開。並想著明日要帶其他的東西進來打發時間。


    門忽然敲響。


    丫鬟外頭道:“少爺,老夫人讓奴婢給少爺端茶點。”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使桑枝嚇了一跳。


    桑枝抬頭,正好看見樓延鈞也望過來。


    樓延鈞隔空看她,唇語,“過來。”


    桑枝立馬放下書,提裙踮腳走過去。


    他們都知道,所謂丫鬟送點心來,其實是老太太要看他們在做什麽。


    這時候,隻要在外人麵前表演一下就好。


    桑枝走到了案邊。樓延鈞輕抬手,一環繞,便將桑枝環進身子和桌案的中間。


    外人看來像是親密無間,實際上隻是樓延鈞的手虛虛隔空繞過桑枝的腰身,俯撐在另一案邊。


    但如此,也足夠桑枝感到耳紅臉熱。


    “進來。”


    得了允許的丫鬟輕推開門,目光停在窗案親密“習字”的兩人身上,放下木托。“少爺,姑娘,熱湯還請趁熱用。老夫人囑咐了要早些休息,莫熬壞了身子。”


    樓延鈞淡“嗯”了聲。


    丫鬟最後看了兩人一眼,識禮地退下。


    門扇重新掩合上。


    燭火搖曳。


    桑枝盯著書案,大少爺手裏還輕握著毛筆,墨汁在宣紙上渲染開。宣紙上的字遒勁有力,煞是好看。


    頭頂一道聲音。


    “識得字麽?”


    桑枝輕點了下頭,抿了下嘴,“隻識得幾字。”


    宣紙抄譽的像是詩詞。


    桑枝認得一個“士”,一個“女”字。


    “會寫嗎?”


    桑枝搖了搖頭。


    樓延鈞抬手。


    桑枝看見他擱下筆,換了張幹淨的宣紙。


    “想學嗎?”


    盡管兩人離得有點距離,但桑枝仍覺得那溫磁低沉的語氣就在自己耳畔。


    耳朵癢癢蘇蘇的。


    桑枝長睫一動,“可以嗎?”


    “來。”樓延鈞說,將毛筆放進桑枝的手掌裏。


    兩人手指無意的輕觸碰,像是蜻蜓勾水一般,一陣無聲的漣漪。


    桑枝咬唇。


    樓延鈞教她握筆的姿勢。


    但桑枝的手相較於人,小而柔軟。


    握筆沒有力度,落筆更沒有輕重。


    樓延鈞看了會,幹脆直接上手。兩人站立在書案前。


    樓延鈞一手撐在案邊,一手輕帶著桑枝握筆的手,在宣紙上勾勒出字形的橫撇豎折。


    桑枝窩在少爺和書案中間,她的耳尖是紅的,但望著紙上自己“寫”出的字,眼眸卻是亮晶晶。


    “少爺,我會寫字了!”喜悅的桑枝回頭。


    “嗯。”樓延鈞淡笑。“寫得很好。”


    兩人隻有咫尺距離,


    興奮的桑枝一回頭便撞進樓延鈞沉黑深邃的眼。


    桑枝看見了自己的倒映。


    而後樓延鈞垂移了眼。


    半會。


    樓延鈞:“再寫會嗎?”


    桑枝回頭,抿唇,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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