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愛吃薑,飯菜裏的薑絲都要挑去的。


    秦珩見她嬌氣,便道:“不想吃便不吃唄!”


    “不行,”秦恕冷冷打斷他,直視嶽金鑾,“必須吃掉。”


    他見嶽金鑾委屈,才放輕聲音,“薑糖暖胃驅寒,吃了就不冷了。你不是受不了馬車顛簸嗎?吃了頭也不會暈了。”


    嶽金鑾雙手抱著薑糖團,小小口地咬了一下,融在舌尖,被又甜又辣的味道衝得天靈蓋發麻。


    她磨磨嘰嘰地啃,時不時看秦恕一眼,想等他走神時悄悄扔了。


    薑糖真是她吃過最難吃的糖了……


    然而秦恕對她甚是用心,專注的像把她當成了一本書,要逐字逐句去讀解。


    盯得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分外煎熬。


    秦珩沒什麽忌口,看著嶽金鑾手裏紅乎乎的薑糖有些眼饞,朝秦恕道:“三弟,給我也整一顆唄,我也想吃。”


    秦恕坐得端正,目光平直,半分不往秦珩身上去,“沒有了。”


    秦珩“切”了聲,不爽道:“一顆糖而已,你怎麽這麽摳門?”


    “嗯,”秦恕淡淡道,“因為窮。”


    他看著嶽金鑾,挑眉,“養不起第二個了。”


    “咕咚”一聲,嶽金鑾聞言,默默把整塊糖咽了下去,甚是乖巧。


    ·


    一路上,被秦恕看著,嶽金鑾硬是沒困過。


    自然也不敢往秦珩身上靠。


    秦珩抱怨了好幾次,天真的質問嶽金鑾,為什麽今天沒有靠著他睡覺,好像心甘情願給她當人肉墊子一樣。


    他每次這麽問,秦恕的眼神都會閃一閃,雖然他一言不發,嶽金鑾還是心裏怪怕的。


    難不成要當皇帝的人,十二歲都是這麽老成持重自律沉靜的嗎?


    越國公早年是皇帝的伴讀,頗得聖寵,連郊外的溫泉莊子也是雕梁繡柱,招搖的很。


    幸好建在郊外,再招搖,平日裏也隻有莊子上的奴婢看見。


    至於那些心知肚明的朝臣,自然也不會冒著得罪今上寵臣的風險去彈劾,到了年底,還不得借人國公爺的莊子泡泡溫泉,快活快活。


    馬車到莊子時,嶽金鑾第一個被奴仆抱下車。


    她站定,見秦珩已經自己跳下來,便想也不想的朝著正要下車秦恕伸手,“下來吧,我牽著你。”


    秦恕眸中劃過一道驚訝,然後看了一眼秦珩。


    見秦珩果真帶著幾分醋意,他才嘴角一勾,握住嶽金鑾的小手下車,“謝謝。”


    “客氣什麽?”嶽金鑾說著,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朗朗笑音,“阿柿——”


    嶽金鑾明眸一爍,抽出手,轉身朝著聲音的來處撲了過去,一把勾住來人的脖頸,咯咯笑道:“阿禮,好久不見!”


    衛燕禮一身栗色蜀錦金長衫,與嶽金鑾的蜜蠟黃錦裙甚襯,他也才十二歲,俊如青山的眉眼間尚存著幾分少年人的柔和。


    他張手接住撲過來的嶽金鑾,臉上露出些微痛苦之色,“阿柿,你似乎胖了。”


    衛燕禮踉蹌了幾步,發上束著的金縷帶一曳,拂到嶽金鑾的眉心鵝黃上,似與那朵小金芙連綴在了一起。


    嶽金鑾佯裝生氣的打了他兩下,“亂講,我最是勻稱,你才胖!”


    衛燕禮含笑牽住她手,“我不是胖了,我是高了,你沒發現嗎,我又長高了。來日等我有爹爹一般高,我便可以抱你上樹掏鳥蛋了。”


    嶽金鑾啐他,“誰要掏鳥蛋,我才不掏呢!”


    她若真是八歲,指不定好這口。


    衛燕禮思索,“那好吧,我帶你下水捕小魚,你踩在我腳背上,就不怕有水打濕你的裙子了。”


    嶽金鑾眉開眼笑,“那也行!”


    掏鳥蛋沒什麽意思,可是抓小魚,她就算十五歲,也還是愛玩!


    秦珩羨慕妒忌的看著他們,推了推秦恕的胳膊,“阿柿的朋友可真多。”


    他看了看秦恕的臉色,“你吃醋了?”


    “可笑。”秦恕冷漠道:“我沒有。”


    二人嘰嘰喳喳,險些忘了背景板似的秦珩與秦恕。


    衛燕禮作為頭一份的寵臣之子,皇上亦是頗為疼愛,自小與幾位皇子走的近,便也不太重規矩。


    他朝著秦珩與秦恕略一作揖,便帶他們進門去了,不過還是與嶽金鑾手牽著手並肩走著。


    青梅竹馬的情誼,並未因為嶽金鑾入宮而受到影響。


    嶽金鑾上一世長大後便沒怎麽同衛燕禮他們頑過了,男女有別。而今不受約束,自然開心地紅光滿麵,笑語嫣然。


    秦恕在她身後淡淡看著。


    赴宴的人裏,嶽金鑾認識的、不認識的,轉折亭台間見了不少,無一不藏著眉間冷漠朝她行禮。


    衛燕禮與她也不在意,這些人心裏再看不起嶽家,還不是得低頭作卑。


    “則寧呢,今日怎麽不見他?”嶽金鑾看了半天,也沒見到周則寧,她好不容易把燈草帶出宮來,為的可就是早日撮合這對苦命鴛鴦。


    回頭一看燈草,她還不知自己未來的命運會遇上什麽,聽見周則寧的名字,神情一片懵懂淡然。


    嶽金鑾在心裏歎氣。


    衛燕禮笑答:“周世叔罰他今日在家中苦讀呢,若是作不出讓世叔滿意的文章,是不會放他出來的。”


    嶽金鑾同情點頭,“真可憐。”


    二人身後,秦恕問秦珩:“她與周則寧很要好?”


    “當然了,你不知道嗎?”秦珩反問。


    秦恕抿唇,“現在知道了。”


    嶽金鑾沒有聽見身後的問答,伸長脖子四處看了看,“那葉枕戈與秦師道呢,我怎麽也沒見著他們,平日裏他們可絕不會不來湊這熱鬧的。”


    衛燕禮指了指不遠處的竹林,“在那兒等你呢。”


    竹林裏懸著雅致的蘭草燈籠,設了桌椅,上置佳肴鮮果,供賓客品嚐。


    依稀可見竹葉間折光透出的男子身影,有年長的公子,亦有年少的小公子,修姿俊容,神采英拔。


    秦恕皺眉,問秦珩:“她與葉枕戈和秦師道也很要好?”


    秦珩“撲哧”笑了,“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要不我怎麽說她朋友多?她與半個京城的小公子都玩的好!”


    秦恕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竹林裏人影搖晃,看著甚是好頑,嶽金鑾幾乎能聽見葉枕戈與秦師道的笑聲。


    她死前的兩年幾乎再沒見過他們,一時激動,提著裙擺便要走過去,“我也去看看!”


    衛燕禮自然答應。


    嶽金鑾從前在宮外可不講什麽規矩,與他們幾家小公子素來一道頑的。


    嶽金鑾一想到要見到那幾個活潑可愛的小朋友了,心裏的雀躍都快溢出來。


    她見過上一世長大後的幾人,無一都收斂性情,長成了斯文郎君,豈有小時候好玩。


    “葉枕戈、秦師道,我來啦——”


    她歡快得鞋子都快跑掉了,隻想快快撲進小朋友們的懷抱,後襟一沉,被人輕輕扯了回去。


    嶽金鑾被秦恕提走了。


    她一臉茫然,“秦恕,怎麽了?”


    秦恕垂眸戳了戳嶽金鑾的梨渦,把她的燦爛的笑容戳沒了,才沉聲道:“那邊是男席,你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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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秦恕:朋友多,嗬!


    秦湛:?


    秦珩:?


    周則寧:?


    衛燕禮:?


    葉枕戈:?


    秦師道:?


    謝謝小天使“踩了牛奶的貓”給我投的營養液,親親!


    請小天使將收藏與評論放在我的小兜兜裏,我會妥善珍藏噠!


    第19章


    從前便沒人想管過嶽金鑾麽?


    有的。


    但多管閑事的,如今墳頭草都幾米高了,風一吹,連墓碑都看不見了。


    衛燕禮聽見秦恕這句話,才分出正眼,好好打量這位鮮少在人前露麵的三皇子。


    雖是皇子,可母親不過是個宮婢,還不如宮外那些皇親貴胄父母皆是高門的公子哥一半的尊榮。


    諸皇子中,衛燕禮唯獨與他不太認識。


    衛燕禮好聲好氣道:“三皇子不知,阿柿年歲還小,咱們幾家原是不重那麽多規矩的,她難得出宮一回,不如讓她玩個盡興。”


    嶽金鑾笑也不敢笑,隻能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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