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重晝已死,浮滄潰敗,魔修隻是一盤散沙,長離宗主陸決身死臨仙殿,長離群龍無首,早已依附於他,其他仙修不過是跟著前來討一杯羹的,真相是什麽早就不重要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場戰打了一年,已到分勝負的時候,誰還有耐心聽這些恩恩怨怨?


    “越道友,不必與他們多廢唇舌,沒有意義了。”淩佑安朝越頌曦搖了搖頭。


    一場戰打了這麽久,哪是一席話就能改變的?


    “還是淩道友識趣。”靳楚道,“既然如此,便將你們那小徒弟雲繁交出來,我許能免你們形神俱滅,放爾等入輪回。”


    “你做夢!”越頌曦怒斥一聲,身上綻起衝天黑光,朝他飛去。


    靳楚冷冷一笑,震袖而起,隨手劃過,一座山巒被削下,壓向越頌曦。隻聞“轟”一聲,山巒被越頌曦手中黑光撞得粉碎,沙礫成雨,又似利刃朝四野散開,越頌曦穿過塵煙,逼向靳楚。靳楚的身影卻是一失,再出現時已在越頌曦身後。


    冷冷的哼聲響過耳畔,越頌曦隻覺後背生冷,殺氣來襲,她卻已不及回手,眼見要死在靳楚手中,電光火石間,卻有股可怕的魔氣,化作鬼爪纏到靳楚手上。


    靳楚神情微沉,動作一滯,便叫越頌曦從自己的殺手之下逃開,他也不追,隻朝著魔氣來的望去。


    仙霧氤氳的滄雲浮海,不知何時聚起了血雲。血雲壓在萬妖海後陰森詭序的黑色棘山上,像一片滴血的晚霞,閃動著妖異的光芒。


    “強者為尊,這句話說得真好。”森冷的聲音自那片血雲中傳出,“正好,我也不愛與人廢話,希望你也記住你今日說的這句話。”


    隨著這一聲冷語,萬妖海上掀起巨浪,一隻龐大的赤蛟從巨浪中探出身來,張著可怕的蛟口對著靳楚嘶嘶吐信,有道身影撕破血雲飛出,落在赤蛟頭上。


    那人身著鏽紅色戰甲,臉罩玄色麵具,隻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雌雄莫辨,卻讓在場所有上修盡皆失色。


    就連靳楚也變了臉色,道了聲:“曲悲樓?”


    越頌曦亦怔怔看著救下自己的人,喃道:“師尊……”


    站在赤蛟頭上的人卻緩緩取下麵具,露出張千嬌百媚的臉龐,朝著浮滄山諸弟子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誰?”江鋒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是浮滄山的小師妹雲繁呀,怎麽江叔叔不認得我了嗎?”雲繁又是一笑,問道,“師叔,我師兄人在何處?”


    淩佑安等人沒有開口,隻朝著九霄浮海閣看了眼。


    雲繁歎口氣:“師兄動作太慢了,少不得我先替他守守山門。”


    語畢,她目光一變,殺氣畢露望向靳楚,再無先前嬌俏笑顏,揚聲冷道:“傳我軍令,非浮滄弟子,殺無赦。”


    隨著這一句話,紅雲之下傳來雷鳴般回應:“遵令。”


    纏繞在妖域山巒之上的荊棘如蛇般遊退,露出一條寬敞的石道,無數黑衣魔修自那條石道飛出,烏泱泱一片朝著浮滄各大山脈掠去,刹時間,魔氣洶湧,浮滄山染得非仙非魔,震得一眾仙修驚疑不已。


    “就憑這些烏合之眾,也想與仙修對抗?”靳楚看著如黑色流星般飛落各山的魔仙,波瀾不驚道。


    這批魔修的人數不算多,約有千餘名,也隻夠勉強抵擋在場的仙修大軍們而已。


    “烏合之眾?”雲繁站在蛟蛟腦袋上,冷笑道,“我西境三大魔修齊出,各領魔軍分三路已入九寰仙界腹地,長離位南,昆虛位北,還有其他幾個大宗派,你們的精銳都集中在此,可想過自家仙山寶境沒有?”


    此語一出,群修盡皆色變,私語聲大作,沸沸不止,就連靳楚也漸漸鎮不住。


    “用一個浮滄山換諸位手中的資源,算來是我們賺了。”雲繁繼續笑道。


    幾道急光閃起,還沒等其他幾個宗門的修士和留守山門的同門傳上音,那頭就已經傳來山門被圍攻的急信。


    包括長離宗在內十數宗皆受圍攻。


    一時間,眾修慌作一團。


    靳楚臉色難看地接過自家弟子遞來的傳音信物,昆虛亦不例外,被大批魔修圍攻。


    “如何?你們是要留在這裏與這麽多人分這杯浮滄的羹,還是回去守住自己的家門?這筆賬,可算得明白?”雲繁摸著蛟蛟的紅色龍角,問向眾人。


    很快,靳楚身後便有修士浮起抱拳致歉道:“靳仙尊,實在抱歉,宗門有難,我等需即刻趕回支援。”


    隨著這一個人開了口,越來越多的修士開口退離,長離宗的修士也開始左右為難起來。


    人走得越來越多,自家宗門也頻頻報急,靳楚的臉色變得難看。


    “靳楚,所有人都走得,唯獨你……別想走!”雲繁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和他布局千年,防得


    的就是這一刻!等的就是你!”


    他?哪個他?


    靳楚狐疑地望向雲繁,腦中電光閃過,神情驟改:“穆重晝……還活著?”


    “不,他死了,和曲悲樓一起,死在你手裏!”雲繁道。


    曲悲樓死在千年前他設下的毒計中,而穆重晝則在兩百年多年前,被他煉成了屍傀……他為了救她傾盡所有,料到必有天譴,知道自己再回不了浮滄,卻恐若自己不在,則浮滄不保,幼弱的她亦無人可護,來日必將陷入絕境,故在離宗之前,替他們鋪好了後路。


    萬妖海、別鶴海、龍棘淵,並那三件法器,皆是他在離宗之前為今日所設。還有那一縷元魂,在他離宗之前便已分出。但彼時元魂之體境界尚弱,他恐叫人看穿這萬般籌謀,便封改了記憶化名留年,被他帶回浮滄山悉心教導,認作弟子,直到浮滄臨劫。


    這一切,既是為她,亦是為浮滄,兩相不負。


    而這些,卻隨著他被煉為屍傀而無從出口,他隻來得及在身隕之前將記憶篡改,以瞞過靳楚的搜魂。靳楚僅從穆重晝的記憶中得知,對方一直在查找當年歸溟的元凶,並且已經查到他的頭上,以及越頌曦會上浮滄山之事,是以將計就計,控製屍傀與越頌曦聯係,借著三宗劍試之機布下“穆重晝”殺陸訣之計,坐實浮滄與越頌曦等魔修勾結之罪,以此為借口,挑起仙界爭戰,並鎮壓那批魔修,一箭雙雕,卻不知……一切的一切,仍然沒能擺脫穆重晝臨死前的布局。


    他雖身死,卻仍要護著她和浮滄。


    活下來的人,叫雲繁和蕭留年。


    隨著她這一句話,萬妖海正中的九霄浮海閣上銀光衝天而起。


    身負傾海劍,一手擎大宙印,一手托隱山爐,蕭留年自那片銀光間踏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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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絕戰


    靳楚眉頭大蹙, 他察覺到了一股讓自己恐懼的氣息,正從萬妖海上的九霄浮海閣……不,應該說是蕭留年的身上傳出來。


    那是種讓他熟悉的, 充滿悲憫的溫柔氣息, 沒有太多逼人氣勢, 這本就是蕭留年身上的氣息, 像極他的師尊穆重晝,隻不過今日這股氣息更加濃鬱,添加了屬於上修大能才會擁有的浩然仙威,於是便有了這如同世間的山川湖海與廣博天地般可以包容萬物的氣息。


    這是讓人極其舒服的氣息,但對靳楚來說, 卻無比紮心且, 這喚醒了他本能的恐懼與屬於舊日的記憶, 那些無處不在的對比,將他襯得像陰溝裏的老鼠——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仙,其實藏著一顆卑劣陰暗的心。


    他的眼角不自覺彈動了一下,目光變得陰狠, 那抹從容不迫的淡漠生起裂紋,沒等蕭留年走到岸邊,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出了手。


    屬於返虛期的力量由他手中碾向四方。毀天滅地般的殺力以滄雲浮海為中心, 向浮滄四周震蕩開,所過之處,山石草木盡化齏粉,便連那些原本追隨於他卻離開的修士, 也都受到衝擊, 在這可怕的力量下經脈寸斷。


    他像憎恨穆重晝一樣, 憎恨蕭留年和這座浮滄山。


    雲繁一句話都還沒與蕭留年說上,就感受到這股恐怖的力量,她隻與他一眼交錯,掌中祭出五色鶴羽,雙手翻飛疾速掐訣,萬妖海中裂口再現,兩海相通,仙魔氣受她召喚,帶著無上力量衝出裂口,化作黑金雙色的龍形。


    “隱山爐,升!”那廂蕭留年停下腳步,眉不驚眸不動地祭起手中隱山爐,仙魔雙色龍飛至他腳下,馱著他穩穩而起,將他送到雲繁身上。


    蕭留年不管身邊情勢如何,隻交由雲繁應付,手中法訣翻飛如蝶,神秘而浩瀚的仙力從隱山爐上釋放出來,山巒虛影浮現,漸漸變大,竟化作龐大山脈的透明虛影,與整個浮滄山的萬千山巒重合。


    刹時間,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被隱山所納,震動停止,山石不再傾塌,四野修士從惶恐之中漸漸回神,而後倉皇向浮滄山外逃離……


    啪——


    一聲細響,隱山爐卻在此時綻起一道裂紋。


    穆重晝的這件本命仙寶,竟有崩潰的跡象。


    “返虛圓滿期?”蕭留年沉忖道。


    能一擊就破壞了隱山爐的境界,非返虛圓滿期的境界不可,這比他們先前對靳楚境界的判斷,要高出了許多。對方藏得太深,他們低估靳楚的境界了。


    “難怪非要六柱靈根不可。”雲繁亦是挑起眉梢。


    返虛圓滿期已是臨仙境界,再往下就是接雷劫飛升上界,可他這境界修得本就不堪,道心也未領悟,能修到這一步已是極致,想接雷劫是絕無可能的事,而縱觀九寰仙界,能夠助他承受天雷並擁有全新天賦的,隻有六柱靈根。


    仙魔雙色龍已將蕭留年送到雲繁身邊,兩人依然沒有對話,隻互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有驚無懼的目光,忽化淺笑。


    靳楚一擊未成,冷笑兩聲,翻掌祭出暗青色天絕牌,牌分五枚,每一枚都蓄金木水火土五絕術,被他逐一擲出,化作五道光芒朝蕭留年攻去。隻是還沒逼至蕭留年麵前,萬妖海中已然掀起巨浪,巨浪從半空落下,化作粘稠之力,將那五靈之術纏住,一道血影穿透這層巨浪飛出,朝著靳楚掠去,正是已化蛟形的蛟蛟。


    雲繁站在蛟蛟的腦袋上,隻將那方玄青麵具覆上自己臉龐,刹時間,她周身氣勢頓改,隻剩滔天殺意與魔氣,手中化出一柄長戟橫掃而下,早已彌漫四周的仙魔二氣隨她而動,攻向靳楚。那廂蕭留年亦未留手,掐訣祭出大宙印,紫印飛到半空,化作山巒大小鎮在了靳楚頭上,印章底部的四仙圖清晰可見,幾道光芒閃過,四仙虛影脫離印章,化作兩男兩女四名上仙,將靳楚圍在正中,以這四人為界,半個滄雲浮海都被籠在其中,成為他們的鬥法戰場。


    上修鬥法萬物皆毀,不能叫他們毀了浮滄山,是以大宙印為界,隱山爐為禦,將浮滄山與他們三人的鬥法阻隔開來,但靳楚境界太高,大宙印和隱山爐也隻能撐得一時三刻。


    “傾海!”蕭留年此時方厲喝道,人從黑金龍上掠起,隻聞“錚”地一聲脆響,銀亮的傾海劍出鞘,自動飛入早已化作流星的他的手中。


    刹時間,淩厲劍意肆虐,傾海一劍可摧四方,隻聞得“嘩啦”的聲音響起,四周不見海浪卻聞浪聲,劍作海,海作劍,與雲繁手中長戟所化的血色長影同時朝著靳楚掠去。


    站在浮海滄雲上的淩佑安諸君,與散落各山頭早已停戰的修士們,感受到這傾天覆地的力量,不約而同為其所震,皆仰頭望向被青光籠罩處,盡管那三人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但他們依舊屏息盯著。


    也不知多久,仿佛隻是瞬間,又仿佛過了多年,眾人終於看到三道身影分落兩端。


    雲繁落回蛟蛟頭上,臉上的麵具與那隱山爐一樣,浮現無數裂紋,似乎下一刻就要碎去,蕭留年腳踏海浪浮身半空,唇瓣染血,手裏傾海劍嗡嗡顫抖不歇。


    “哈哈哈……”與二人相對而立的靳楚忽然仰天長笑,“就算你穆重晝百般籌謀又如何,境界之下,憑何與本尊鬥?!”


    他已然看出,雲繁與蕭留年二人的境界,並沒達到舊日曲悲樓和穆重晝的實力,隻在化神期中後期而已,之所以有能力與他一戰,憑借的不過是他們彼此手中屬於前人的法寶和餘力,以及這萬妖海和別鶴海的力量。


    說話之間,他手中已經聚起黑光。


    “師妹。”蕭留年拭拭唇,臉色雖白,神情卻依然自若,“記得師兄教你的天衍誅邪陣嗎?”


    “當然記得!”雲繁應道。


    “浮滄眾修聽令,起陣誅邪!”蕭留年踏浪飛出,隻將傾海劍祭於身前,朗聲道。


    這一聲傳遍浮滄千山,站在滄雲浮海上的淩佑安、一念、江鋒、出海月、風蘭雪、柳昭、孟不洗並各峰弟子,千仞峰的蘇長晏,太華山的鍾敏心,紫宸峰的慕漸惜,玄鷹山的霍危,甚至就連越頌曦,都隨著眾人,同時掐起道訣。


    “誅邪從心,令隨神動。天衍大道,邪祟盡除。”


    雲繁嬌脆的聲音與蕭留年清亮的聲音同時響起,天空中忽然竄過無數銀電,朝著大宙印所在的方向聚來。


    “誅邪從心,令隨神動。天衍大道,邪祟盡除。”四野同時響起同一句話,無數道銀光從浮滄山的山野間直衝雲霄,化作一道道細電,遊向大宙印,再以極快的速度湧入印中,大宙印的底部雲團翻滾,蛇電竄行,浩浩天威傳來,仿如雷劫,四仙臉上已生怒相。


    靳楚眉頭頓蹙,他感受到了這股讓人發抖的天威神力,竟蒙生退意,怎奈大宙印下,避無可避。


    而隨著這股堪比天雷的神威聚集,劈啪數聲,隱山爐和大宙印上同時生起無數裂紋。


    雲繁與蕭留年二人以化神之軀,頂著這巨大壓力,目凝神聚,再無半分留手,各施全力,隻聞得“轟隆”一聲雷響,一道銀電從大宙印的雲團圖中正對靳楚落下,被靳楚手中黑光裹住。


    熾烈光芒隨消失,天地仿如陷入無力黑暗般,地動山搖,從浮滄山一路傳遞到九寰各處。


    靳楚的神情卻愈加猙獰,那點被黑暗吞噬的銀光漸漸透過黑光,化作無數箭矢,又似細電,落在靳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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