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口木箱卻遭了殃,禁不住胖貓的摧殘,哐當一晃,木板應聲破開,伴隨著淒慘的“喵”叫,一窩受驚多日的蜜蜂四散湧出。


    商音:“若是依照前朝公主的行事,連麵首都養得,我不過和一個翰林‘略’走得近些,又……”


    隋策正聽得要翻白眼,視線剛往旁一掃,就看到她腦袋後黑壓壓地飛出大片蜂蟲。


    此等場麵隻消望一眼便頃刻頭皮發麻,滿身起雞皮疙瘩。


    “商音!”


    他驀然顧不得多想,一把拽她過來。


    隋策這一拉力道不輕,重華公主被扯了個趔趄,前額撞到他後背,還沒明白發生了何事,大群的飛蟲便迎頭“嗡嗡”落下,圍得密不透風。


    困在漆黑裏的蜜蜂火氣暴漲,又給鋪天蓋地的東風吹昏了頭,比平日裏更加有殺傷力。


    許是商音懷中曾經藏過那隻裝蜜汁的瓷瓶,一時間竟都往她身上轉悠。


    “什麽東西——啊!”


    商音嚇得不輕,先是驚叫出口,繼而看清衣袍上拍死的屍體,“蜜蜂?”


    “這不是……不是我們準備的嗎?”


    她伸手護住臉,拚命揮趕的同時居然還有心思可惜自己的計劃。


    “想不到這群蜂鼻子那麽靈,早知道它們這樣也能聞見,瓶子碎了我們也可以再試試。”


    隋策一麵給她擋蟲,一麵疾步後撤,聞言都快服了她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你那計劃呢——說了叫你別亂揮!”


    話音剛落,商音就感覺自己手背針紮似的一刺。


    肯定挨了一記——沒辦法,人情急之下就給忘了。


    也不知有毒無毒。


    她心道不好,隻好去催他:“你不能想想辦法嗎?……這東西到底哪兒來的!”


    “我怎麽知道!”


    隋策言罷飛快瞥了一眼遠處三角亭裏批閱詩文的鴻德帝,接著迅速打量周遭環境。


    外臣入宮,尤其武將,決不能佩戴兵刃,他手頭如今是一件趁手的防具也沒有。目光從花叢間倉促略過,驀地又退了回來,釘在那些四季不敗的茉莉花莖葉上,忽然靈光一動。


    隋策先扯下自己的外袍,兜頭罩住商音,隨即旋步轉身,自近處的花枝上利落地擼下一把葉片。


    他五指夾著花葉,就著那些單薄的草木,暗器般朝四麵八方射出。


    很奇怪,他分明像是隨意灑了一捧溪水出去,零落的碎葉就好似長了眼睛,裹挾著淩厲的勁風在漫天的蜂群裏絞殺,快得像流星的殘影,幾乎葉無須發。


    青年的雙眸極專注地在四下流轉,幾息之間上百隻蜜蜂成雨而落,落荒而逃的幾隻漏網之魚他也懶得再管了,迅速收了動作,忙去瞧商音的情況。


    “喂你怎麽樣?”


    隋策把她從官袍下挖出來,公主殿下剛梳的發髻又毀了,他覺得自己還是先別告訴她的好。


    “沒事吧,啊?”


    “我不知道啊……”


    一場兵荒馬亂過去,商音腦子裏還嗡嗡作響,根本說不出哪裏不舒服。


    “嘶……”


    她就抽了一口涼氣。


    隋策扒開她的手,“來來來,讓我看看。”


    這時,在宮牆的青瓦花窗後,一個不起眼的黑影一閃而過。


    *


    重華府的北房內,因怕照明不足,今秋命小丫鬟再添了盞燈,自己則坐在床邊,謹慎地拿銀針給商音挑手掌和肩頸的刺。


    這事情不便驚動宮裏的太醫,怕叫人查出什麽,她隻能簡單地做了點處理,匆匆告退回府。


    夜裏一細看,肉中還埋著幾根呢。


    隋策戳在邊上,見她每拔出一根,都十分明顯地輕輕顫抖,想來是真怕疼。


    他倒是全須全尾的,畢竟習武之人,通身沒半點傷。


    “呼……這讓蜜蜂追著跑,確實挺嚇人的。”


    商音任由今秋照料著,口中諸多感慨。


    倘若當時進展順利,她保不齊也得挨一頓蟄,沒有隋策護駕,八成傷勢會更重些。


    “剛剛雲姑姑差人遞來消息。”今秋手上不停,“好像是小太監被他幹爹叫去幫忙,一時不察,才叫那野貓打翻了裝蜜蜂的箱子。”


    她驀地頓了頓,去詢問商音的意思,“依殿下看……要罰嗎?”


    重華公主聽完,歪著脖頸沒脾氣地哎了一聲,心煩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黴,他也是頂著掉腦袋的風險,迫於我的淫威不得已接的這茬事,就別為難人了……呼。”


    說著似乎是刺紮得深了些,挑出來時她不禁抽了口涼氣。


    “早提醒過你不要用手趕了。”


    青年漫不經心地旁觀,“就是不聽,我怎麽沒事兒呢。”


    “你還好意思說。”


    她剛要惱怒,不想牽動了下巴的傷,凶狠的表情沒能做完整,半途轉得很扭曲,“嘶……若不是你成事不足,我哪會白白遭這罪。”


    “誒,宇文笙。”


    隋策歪著頭瞥她,“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要不是我,你以為你現在能傷得這麽輕嗎?”


    說著便朝她腦門兒上泛泛彈了一指,“屆時闔宮上下都知道重華公主被蜜蜂蟄得滿頭包,可得樂死他們。”


    商音捂著額心小聲抱怨,最後到底是不情不願地抿抿嘴,道句謝比要她老命還痛苦:“那謝謝你嘛……”


    隋策調開目光,起身往他榻上不知取了個何物,學著她的語調:“‘那謝謝你嘛’——真是有夠勉強的。”


    “好了好了。”


    唯恐這二位主子能鬥到天亮,今秋不著痕跡地打圓場,“所幸是沒傷著臉,脖頸上紮得也不深,隻是手大約要腫上一陣。這些天得忌忌口,千萬不能吃辛辣了,知道嗎?”


    商音沒脾氣:“知道……”


    高處的隋某人遞來一隻月白玉瓶,“拿著。”


    “早晚各一次,消腫的,一日就能痊愈。”


    她冷眼見今秋收下了,趁對方走遠,使著神色悄悄議論:“是不是什麽會令皮膚潰爛,容顏盡毀的藥?”


    誰知那頭的青年耳力甚好,揚聲沒好氣:“對對對,讓你腸穿肚爛的——愛用不用!”


    今秋正拔了蓋子嗅,對他二人的互懟置若罔聞,隻頷首認可:“嗯,還很好聞呢。”


    說完便用帕子沾了細細給她塗抹。


    藥膏內摻了薄荷,塗在肌膚上有涼風吹過的清爽,商音覺得舒服了不少,一邊偏著脖頸讓她伺候,一邊兩眼閃光,像孩童獻寶那般精神:“你有看見嗎?我今天和小方大人聊得很投機呢。”


    今秋瞧她這高興的神態,縱容地笑笑,“看見了,小方大人是不是還誇了殿下‘冰雪聰明。’”


    “哈。”她很驕傲的樣子,“他對我的印象肯定不錯。”


    商音信心滿滿,饒是被蜜蜂叮得狼狽,卻神采飛揚,“而且他都沒什麽偏見,也不像外麵那些聽了流言就對我避之不及的酸腐書生……誒。”


    她轉頭問,“方靈均那未婚妻是幾月過世的來著?”


    今秋不假思索:“今年五月。”


    小方大人甫一及冠,家中就給定了一門親,女方出身於朝裏一戶並不顯貴的書香門第,為人卻頗具才情,博古通今,十分適合方氏這般的大儒之家。


    雙方很快交換了庚帖,過了文定,眼瞧著就要辦喜事了,臨著當頭,那身嬌體弱的小姐被永平城一陣裹挾著熱毒的夏風給吹倒了,一病不起,居然沒出半月就咽了氣。


    小方大人雖一次也不曾見過自己這個未婚妻,但卻很講情義,哪怕此後陸續有媒人上門,都一一婉拒了,說是要等芳魂安息,待一年過去再考慮成家之事。


    方大人本就是個守禮之人,自然很讚同兒子的想法,反正他年輕,聰明兒媳婦總會有的。


    “那就正好還剩六個月。”商音再度燃起了鬥誌,“來得及,半年之內,我一定要順利和離,屆時讓父皇賜婚方家——完美。”


    隋策躺在自己的小榻上,頭枕著雙臂闔目半睡半醒,聞言也不睜開,隻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自鼻息裏輕笑一聲。


    *


    “你說宇文笙喜歡的是方靈均?”


    三公主的茶才喝了一半,聽著底下人的說法,皺起眉隻覺奇怪。


    “他們倆從前也沒什麽交集,她怎麽會忽然喜歡上他呢?”


    旁邊的宮女不敢妄言:“今日隨她進宮的人是這麽回話的,說是……重華公主親口向駙馬承認。”


    宇文姝咬唇想了想,又問:“還聽見別的什麽嗎?”


    “沒有了。”宮女搖頭,“駙馬在場,她不敢離太近,隻能聽到點隻言片語。”


    “那四公主同小方大人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還很雀躍地目送他走遠呢。之後就同隋將軍吵了起來……奴婢瞧著,八成是真的。”


    宇文姝放下杯盞,凝眸深思,揣測道:“宇文笙是個倔脾氣,要什麽東西,使出渾身解數也得弄到手。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下一步多半會想方設法和離,再請父皇賜婚方家。”


    說著她曼聲沉吟,以食指叩桌不知在想什麽。


    如果她和隋策鬧僵,最後又沒辦法嫁給方靈均。


    那可就有熱鬧看了。


    作者有話說:


    咳咳咳,本文因為主要在“宮鬥”,沒什麽機會給我寶兒展示一下他的身手。


    所以特地安排了一場……打蜜蜂!(bushi)


    看看他戳蜜蜂的身姿多麽偉岸,多麽利落,多麽英俊啊!


    i了i了


    [隋策:……]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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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嘎,未婚妻 10瓶;餡兒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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