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星冷不丁的出現,道:“住三樓。”


    秋星的聲音是婉轉動聽的,卻並非清甜可人,相反,她說話的語氣永遠都是懶洋洋的,好似一個字轉三個彎兒才能好好的出口一樣。


    傅紅雪低著頭,聽見秋星的聲音之後,他長長的眼睫忽然顫動了一下,握刀的手也忽緊了緊。


    這女人實在是讓傅紅雪有一種奇怪、奇妙的感覺。


    翠濃奇道:“九姑娘,你那三樓……”


    無名閣的三樓,是獨屬於秋星一個人的。


    秋星喜愛亮閃閃的珠寶不是什麽秘密,她這裏消息靈通,有不少人從她這裏買消息,便是用金銀寶石來買。而這些收集來的珠寶,便隨意的堆在她的三樓。


    換言之,無名閣的三樓根本就不對外開放的。


    秋星微笑道:“沒關係,讓他住,他是個好孩子,總不會偷我東西的。”


    翠濃就要點頭。


    可傅紅雪卻說:“我不住。”


    秋星挑眉,道:“什麽?”


    傅紅雪抬眸,冷冷地盯著秋星。


    即使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女人,傅紅雪的雙眸之中卻依然像是結著終年不化的積雪一般……他的眼睛很黑、很亮,但那亮光卻是一種冷光,一種能割傷人的冷光。


    傅紅雪慢慢地道:“我住柴房、或者睡大街。”


    秋星遞出橄欖枝,傅紅雪卻冷冷打落,根本不打算領她的情。


    因為花白鳳教過他——這世上的人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對你好,那些甜言蜜語之下,是殺人的刀。秋星本就給他一種又危險、又神秘的感覺,讓他想要一探究竟,卻又想離得遠遠的。


    這是一種神秘而新奇的感覺,甚至令傅紅雪覺得有那麽一點點雀躍。


    但他的確是個不能雀躍的人。


    花白鳳常年的虐待,已把他的靈魂都扭曲成了痛苦的模樣,他甚至會為自己的開心而感到愧疚。


    父仇未報,他怎麽敢、怎麽可以開心呢?


    所以他決定離秋星遠一些,於是他如此冷冰冰、硬邦邦地拒絕了秋星。


    秋星卻並不生氣。


    她似乎覺得傅紅雪這話說得實在有意思得很,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說,你寧願去睡大街,也不願意去我那裏住上一住。”


    傅紅雪冷冰冰道:“是。”


    秋星便伸出一根手指,纏繞著一縷自己如烏雲般柔軟的長發在指尖繞。


    她微笑道:“可這由不得你。”


    傅紅雪手臂的肌肉瞬間縮緊。


    他的右手忽然輕輕地顫抖起來,握刀的左手卻仍穩如磐石,隻是緊緊地攥住了刀身,好似那柄漆黑的、古樸的刀能給他力量一樣。


    他死死地盯著秋星,半晌都沒說話,過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問:“你說這由不得我?”


    秋星道:“是。”


    然後她就忽然湊近了他。


    傅紅雪握刀的那隻手的手背之上,都有青筋暴起。


    他的武功是很好的,非常好,想要殺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但他從沒有殺過人,也從沒有人教過他,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辦才好。


    傅紅雪眼睜睜地看著秋星那張過分美麗的臉帶著笑意湊近,隻覺得整個脊背都僵硬了,在聞到秋星身上那種奇異的香氣時,一滴汗忽然自他的鼻尖沁出。


    那是一種溫暖的香氣,讓人想到雲朵、想到某些柔軟而蓬鬆的東西,想到糖果。


    他忽然別開了頭,露出蒼白的脖頸來,若仔細看,能看到這少年的眼角,竟是有些發紅的。


    他的眼角一直都有些發紅,好似永遠也處於委屈與痛苦之中一樣。


    這樣呆呆杵著、側開了頭,露出脆弱的脖頸來的樣子,讓他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他這樣子,總叫人心裏浮起一些柔情,想要讓人把他摟在懷中細細安慰才是。


    可秋星並不是人,她是一隻貓。


    一隻貓看到這樣的場麵,隻會更加升起一種做弄他的念頭,而不是停下來。一隻成了精怪的貓,在這種惡趣味的方麵,更是無人能敵。


    她本來隻是想先讓傅紅雪住在無名閣,可是如今,她的心頭卻忽然浮出了一個念頭,一個又大膽,又危險的念頭。


    秋星一點點的湊近,在他耳邊落下輕盈的呼吸。


    傅紅雪渾身的寒毛都已豎起。


    秋星在他耳邊輕輕歎道:“你怎麽這麽緊張呢?”


    傅紅雪不肯說話。


    秋星忽然覺得沒意思,她收斂了笑容,在他耳邊輕輕落下三個字。


    這三個字說的非常非常淺,也非常非常輕,好似一隻貓的尾巴從人身上輕輕滑過,不留一絲痕跡一般。


    可這三個字又是如此的如雷貫耳,瞬間令傅紅雪整個身子都僵直、渾身的血液都已凍結,他避開秋星的目光忽然直刺過來,那雪山之巔的積雪之中,也似乎像是炭火爆出火星,能隨時隨地燒死人。


    秋星說的三個字是:白天羽。


    也隻有聽見這個人的名字,傅紅雪才會如此激動。


    他盯著秋星,似乎想從那張過分美麗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如此克製的失態讓秋星很是受用,她的嘴角勾起來,眼神也十分的柔軟,好似一個溫柔的美人正在微笑。


    秋星道:“我知道你是為誰而來,我也知道你想從邊城獲得什麽。你若真的想如願,最好現在乖乖聽我的話。”


    傅紅雪死死地盯著這神秘的秋九姑娘,脊背上忽然已爬滿了冷汗。


    他半晌沒說話,好似在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道:“你要我去三樓?”


    秋星道:“好像是的。”


    傅紅雪垂下了眼睛,不再看她,然後拖著自己的瘸腿一步一步的往樓梯那裏去。


    秋星在他身後喊道:“你是不是很不樂意?”


    傅紅雪不說話。


    秋星繼續道:“你的臉色這樣難看,我可害怕死了。”


    傅紅雪:“……”


    她這聲音帶笑,又哪有一點點害怕的意思呢?


    傅紅雪緊緊地抿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肯說,他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默默地等待秋星繼續講話。


    秋星道:“我很害怕你要殺了我呢。”


    傅紅雪的睫毛顫了顫。


    他緩緩道:“我不會殺一個不該殺的人。”


    他是真誠的。


    可秋星卻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騙我怎麽辦呢?”


    傅紅雪:“……”


    他張了張嘴,好像想說:我從不騙人。可他立刻又意識到了什麽,於是忽然又緊緊地閉上了嘴,一聲不吭。


    他意識到這位美人現在並不想同他講道理,她隻是還有話說,還有別的主意在打。


    半晌,傅紅雪道:“你想怎麽樣?”


    秋星笑著道:“我想把你捆起來。”


    傅紅雪的胸膛忽然劇烈的起伏起來,而他的眼角看起來好似越紅了,在蒼白如雪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刺目,而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似乎也被一種不解和屈辱所充滿,他瞪著秋星,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給她一刀一樣。


    秋星實在太過分。


    但他沒有動,一下也沒有動。


    為了複仇,他本就是應該放棄一切的,假使他不放棄一切去複仇,不僅他自己瞧不起自己,他的母親花白鳳也會惡毒的詛咒他,讓他不如死的。


    複仇已成了纏繞在他身上的帶刺荊棘,他每動一下,這荊棘就把他刺的鮮血淋漓。


    他忽然吐了一口長長的、顫抖的氣,然後冷冷地對秋星道:“那你還在等什麽?”


    ——其實他的武功不差,內力更不差,即使被麻繩緊緊縛住,想要解開也不是什麽難事。這種事本不算什麽,隻是秋星的態度實在是叫人覺得屈辱。


    秋星歪了歪頭,笑得很動人。


    她打了個響指,就忽然衝出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孩子來,她們穿著花衣裳,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手中捏著麻繩,圍著傅紅雪便開始動手捆他。


    傅紅雪大概從沒見過這陣仗,簡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蒼白的臉忽然開始泛紅(也不知道是不是氣的),就連耳根子都已要紅透了。


    姑娘們很快就把傅紅雪捆成了粽子,秋星又懶洋洋地道:“把他送進三樓東側的屋子裏。”


    姑娘們笑著說好,然後就把他拉走了。


    傅紅雪垂著頭,一句話也沒說,像是一個最順從的男孩子一樣,一步一步的上了樓,他是個跛子,走路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狼狽、有些悲慘。


    三樓東側的屋子,是一間很奇怪的屋子。


    這屋子裏沒有窗戶,整日點著燈,卻也顯得昏昏沉沉的。


    這描述、這說法,很容易讓人以為這是一間用來折磨人、拷打人的屋子。但秋星本沒有這愛好,她所住的地方又怎麽會有這樣一間屋子呢?


    三樓東側的屋子是一間儲藏室,一間儲藏著秋星最喜歡的、最珍愛的寶貝的儲藏室。


    現在,她把傅紅雪也塞進了這間儲藏室裏。


    第54章


    傅紅雪站在屋子門口。


    他被反手束縛著,左手卻依然緊緊握著刀不肯鬆開。好在也沒有人對此表示什麽異議,否則今天真是無法收場了。


    ——這把刀乃是白天羽留下的刀,對於傅紅雪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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