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剛剛偷塞給他一隻繡工精美的香包。


    然後一撇眼,就見折邵衣又拿出了足足七八個香包掛在了沈懷楠的身上。


    嘖,胳膊肘往外拐。


    然後手裏又被沈懷楠塞了一張紙。


    折碩明一看,“是槐序曲?”


    折碩明是個愛樂曲的人,立馬就看得眼睛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有餘光盯著沈懷楠和折邵衣。


    沈懷楠又讓多晴給他在一邊的茶館裏占了個座,“大兄,你坐。”


    折碩明眼不離紙:“好,好,我坐。”


    他坐著,沈懷楠和折邵衣就走。


    這一番動作,倒是讓旁邊賣東西的一個中年男人看了笑出聲。


    他一笑,也一直看著這邊,沈懷楠幾乎立馬就看見了他。他認得這個人,就是賣金釵頭麵的。果然,邵衣眼尖,已經看見了那套金首飾。


    她走過去,“這個多少銀子?”


    沈懷楠不用聽也知道,這一套五十兩銀子。


    他上輩子攢了很久。


    但接下來,卻聽中年男人說,“一百五十兩。”


    沈懷楠拿錢囊的手頓了頓。


    “一百五十兩?”他困惑出聲。


    中年男人,“對,一百五十兩銀子。”


    沈懷楠沒帶那麽多銀子。他看向男人,“五十兩能賣嗎?”


    中年男人搖頭,“不賣,這個價已經便宜你們了。”


    這跟上輩子不一樣。


    但他也沒有多想,而是覺得這個男人是瞧著他們穿得比上輩子好故意提高的價格。


    沈懷楠:“五十兩賣不賣?賣我就買了。”


    折邵衣趕緊攔住他,“不要——這樣式也不好看,我不喜歡。”


    中年男人笑了:“你這小子,倒是會砍價。不過這首飾你打聽打聽,絕對不低於一百五十兩。”


    沈懷楠第一次鄭重的去看那套首飾,但他窮了兩輩子,沒碰過這些東西,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判斷。正巧這時候折碩明走過來,看了那首飾,點頭道:“是值的,我記得我娘有一套嫁妝跟這個成色一般,說是要賣五百兩,比這個還差些。”


    文遠侯家裏沒落,但是文遠侯夫人卻是大家出身,臨嫁的時候,娘家還沒沒落,倒是有些好嫁妝。


    沈懷楠就看向中年男人,他有著絡腮胡子,擋住了半張臉,上額戴著帽子,倒是將整張麵目都攔住了。


    此時,男人正朝著他笑。


    他的手被邵衣狠狠的擰了一把,他這才回過神,放下錢囊,認真的朝著中年男人說,“我下回買,可以嗎?”


    這句話,他上輩子說過。


    中年男子,“可以,去靈寶閣找齊掌櫃就好了。”


    沈懷楠點了點頭,這倒是跟上輩子一樣的。他拉著折紹衣和折碩明走了。


    折紹衣氣得很,“我下回再不跟你出來了,那麽貴,五十兩,你還想買?你知道五十兩可以辦多少事情了麽?”


    沈懷楠:“我錯了,我錯了。”


    折碩明,“小九,懷楠也是為了你好,切莫過多苛責,他也是極不容易的。”


    他的手裏就又多了一張樂譜圖。


    折紹衣:“大哥哥,你別幫他說話。”


    沈懷楠:“我知曉錯了,真錯了。”


    三個人越走越遠,中年男人等他們不見了,才笑著說,“少年人的愛慕,倒是如春日裏的風,如春水泛漣漪,委實天真爛漫,有趣,有趣。”


    他身後就走出了一個人,笑著說,“陛下,您該回宮了。”


    男人點頭,“將這東西送去靈寶閣,朕想看看,這個少年人,有朝一日會不會來買下這套首飾送給他的姑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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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鍾鳴鼎食之家,抬出去的白骨尤其多


    折邵衣很是生氣。她氣得兩眼都紅了。


    “又不是什麽富貴人家,你逞能什麽——難道買了那副金頭麵,我就能成仙了?我以後就能做神仙,能不吃不喝了?”


    想到他今日應該是特地帶了些銀子給她買東西的,她又甜蜜又難過,“你的路還長著呢,將來……咱們的路也還長著。”


    他們兩個都是庶出的,她還罷了,嫡母雖然並不過多為她籌謀,但是該給的都給了,讀書,識字,吃的用的,都沒克扣過她。


    倒是沈懷楠,什麽都要靠他自己,小小年紀硬生生的打拚出一條路,實在不容易。


    她氣道:“剛得了幾個錢,別亂糟蹋。下回,你也別再給我買什麽玉佩,我左右我也不識得那玉佩是好是壞,還不如攢起來,咱們以後多買些吃的穿的。”


    沈懷楠聽著心酸,即便活了兩輩子,也不懂得該如何哄這時候的她——你給她賠罪,她也不聽,自有她說得你心酸心疼的一番道理,你打自己一下讓她消氣吧,她還心疼,兩眼瞪著你。


    瞪你一眼,你就要酥酥麻麻,神遊天地去了,哪裏還記得要說什麽賠罪的話。


    便又要挨一眼瞪。


    兩人站在小角落裏一個訓斥一個挨訓,折碩明則拿著兩張曲譜早就已經不管東西南北,挑了個小攤坐下,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哼一句,手在桌麵上敲擊。


    兩個少年人吵架,他看書,等少年人和好,他也看完了,便一起去文遠侯夫人歇息處的酒樓前會和。


    他們三去的時候,折七姑娘和八姑娘並折宴明還沒有回來,文遠侯夫人唐氏招他們進雅間坐下。


    “怎麽不多玩玩。”她眉目端莊,行事穩重,隻是看人的目光極為寡淡,這股寡淡,不獨給庶子庶女們,就是嫡子嫡女們,也少見她歡喜的麵容。


    這麽多年,大家都習慣她這般樣子了。


    折碩明說,“母親,您要不要出去走走?兒子再陪陪您?”


    唐氏擺手,“不用,我不想動彈,就這般坐在窗口看看外麵便好。”


    自此便不再說話,就這麽坐著的吃茶。折碩明便去看沈懷楠,果然,就見沈懷楠從袖口裏麵又掏出了第三張曲譜。


    然後從另外一個袖口裏麵掏出個荷包從桌底遞給折邵衣。折邵衣鼻子靈,聞見了一股肉脯香。


    定然是豬肉脯,她最喜歡吃了。


    於是就打開,微微側開身子,避開嫡母那邊,吃得小心翼翼。


    折邵衣對嫡母還是有些害怕的,不僅是她害怕,就是她父親文遠侯自己也怕嫡母。


    這麽多年,每每嫡母發怒,文遠侯就嚇得跟個鵪鶉一般,也不說之乎者也,也不惦記風花雪月了,隻一個勁的說好。


    不過一般嫡母不會發脾氣。她一個人自自在在的,不怎麽去管兒女們的事情,教導孩子們,也隻抽出時間教導她生的三女一子,其他的,比如折邵衣,她隻管給吃給喝,至於什麽世家規矩,她絲毫不管。


    折八姑娘有一回說嫡母偏心眼:“難道我們就不是父親的女兒麽?難道我們就不是文遠侯家的姑娘麽?”


    折邵衣卻覺得嫡母能做到這份上,還是挺好了,她說,“我們是父親的女兒,是文遠侯府的姑娘,但我們不是她的孩子。”


    而且,比之隔壁昌東伯夫人對付庶子庶女們的手段,嫡母委實稱得上良善。


    不要你盡孝心,不要你巴結,不要你侍疾,隻叮囑你不惹事,俸例銀子,四季衣裳首飾,從不拖延——這種嫡母,折邵衣覺得正好。


    她說,“我們以後要是富裕了,第一個孝敬的,也不是她啊。”


    折八姑娘就被折邵衣氣得兩眼一翻白,“你倒是想得開。”


    折邵衣沒什麽想不開的。


    她這份心性豁達,自在,不惹是生非,挑夫婿也讓人實在省事,倒是得唐氏幾分另眼相待,此時見她吃豬肉脯吃得滿臉歡喜,便不說她,隻繼續喝茶。


    正在此時,雅間的門被推開,其他三個也回來了。


    唐氏看看時辰,“既然都齊了,那就回去。”


    她說要回去,折邵衣卻臉紅了一瞬。她小聲的說,“母親,我想去更衣。”


    沈懷楠好笑看過去,折邵衣瞪了他一眼。


    ——都是他,吃什麽豬肉脯,倒是鬧肚子了。


    沈懷楠就趕緊低下頭,不去看她的羞惱,免得還要被秋後算賬。


    唐氏:“……去吧,盡快回來。”


    折邵衣臉就更紅了。姚黃趕緊帶著她出門。這種酒樓因是給貴人們用的,有專門放恭桶的房間,兩人出了門,跟著店小二去房間,姚黃守在門口等她。


    折邵衣進了門,臉上的紅才慢慢散掉,腦子裏麵的羞惱少了一些,等解決完出來,想到回去要麵對沈懷楠,又不覺羞惱。


    姚黃見她有些磨蹭,不免道:“夫人說讓您早點回去的。”


    折邵衣一聽,什麽羞惱也沒了,便立馬往回趕。


    因走得急,還跟轉角處迎麵而來的人撞了一下。


    是個武將家的姑娘。她頭上發飾簡單,腰間別著一條鞭子,可能因為習武,眉目之間有一股英氣。


    但她雖然頭飾簡單,但是衣裳料子卻好。再簡單的頭飾,此時看過去,似乎比之今日見的金頭麵還精致好看。


    那不管是誰,都不是折邵衣能惹的,便趕緊先說了一句:“是我走得急了些。”


    那姑娘也不在意,“不是你,是我自己走得急,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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