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東伯大怒,“孽子,孽畜,你要氣死我麽!還敢質問我了。”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沈懷楠的臉上。


    “早知道你如此不孝,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掐死你。娼婦生的小賤種,還敢在府裏吵吵鬧鬧。”


    盛瑾安再忍不住——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呢?


    明明沈懷楠什麽也沒有做錯,竟然一上來,就挨了兩個大嘴巴子。


    堂堂三少爺,竟然被個老奴欺負至此。簡直就是荒唐,更荒唐的是,昌東伯竟然一上來就打沈懷楠。


    他氣衝衝的出去,瞬間就看見了跪在地上的沈懷楠,以及他臉上的傷痕。


    真是,真是氣煞人也!


    不過,當他一出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時,他又有些尷尬。要怎麽說才行?


    說他是英國公府的九少爺?說他不是什麽下九流?


    氣死人了。


    盛瑾安朝著昌東伯行了一個晚輩禮,笑著道:“晚輩姓盛,昌東伯爺,今日來得匆忙,還沒有拜見過您,望您恕罪。”


    昌東伯皺眉,覺得盛瑾安倒是不像他們說的那種商戶之人,細細一看,竟然有幾分貴氣,他問,“小公子府上何處?”


    盛瑾安:“英國公府。”


    他這才笑著說,“我父親是英國公。”


    昌東伯驚訝,然後趕忙殷勤的走過去,“原來是英國公家的賢侄,我就說,怎麽如此氣度不凡,儀表堂堂。”


    然後就要拉著他去主院裏麵用膳。這才勉為其難的對沈懷楠道:“孽子,英國公家的少爺來,你也不告訴我,你是什麽心腸,藏的什麽心思還以為我不知道嗎!”


    不就是讓他在英國公家少爺麵前丟醜嗎!


    這個孽障,他就知道沒安好心。


    沈懷楠垂著頭站起來,少年意氣在這一瞬沒有了,朝著盛瑾安苦笑一聲,“隻要你不介意,去我父親那裏也行。”


    盛瑾安:“……”


    天爺喲!再沒有人比沈懷楠過得更加艱難了。


    小少爺見了這般人間慘事,走一步路歎氣三聲,然後低頭問沈懷楠,小聲的道:“你……你這還能心平氣和的一起吃飯啊?”


    要是他爹打他,他早上房揭瓦了!


    沈懷楠頂著一張腫起來的臉,覺得盛瑾安十分好騙,心軟。就剛剛這種情況,換個人都要跑了,怎麽還會留在這裏。


    沈懷楠就道:“他是我的父親,父要兒死,兒不得不死。”


    “雖對我……對我不喜,但到底生了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理應孝順他的。”


    盛瑾安:“……”


    愚孝!


    簡直就是愚孝!但是此時此刻,他也不好說什麽,然後抬頭一看,瞬間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這院子……怎麽越來越精致了呢?而且這院子裏麵的擺設,也越來越奢華。雖然也算不得好,但是經曆過剛剛沈懷楠住的院子後,這些地方就算得上好了。


    原來不是昌東伯府破敗,而是昌東伯偏心眼兒,讓沈懷楠住的地方破敗!


    哎。


    然後到了主院裏麵,便見擺設更加奢華了,一個小孩子跑出來,後麵的婆子叫他四少爺,然後朝著他們行禮。


    昌東伯親自將孩子接過來自己抱著,“懷福,你怎麽出來了?”


    小孩子手裏拿了一塊糖,“爹爹,給你吃。”


    昌東伯大笑,“好,爹爹吃。”


    一副父子其樂融融的場麵。


    沈懷楠:“父親,咱們還是讓盛九少爺先坐下吧。”


    昌東伯便抱著小兒子過來,笑著說,“賢侄,這是我家小兒子——懷福,叫兄長。”


    小孩子奶嫩的很,羞澀的喊了一聲兄長。


    然後好奇的看向沈懷楠,“三哥哥,你的臉怎麽腫了?”


    沈懷楠笑著道:“走路不小心跌著了。”


    盛瑾安幾乎恨不得做個瞎子,好看不見這偏心眼的一幕。


    他唉聲歎氣,“要不——我就不吃了,今日本還有事情……”


    昌東伯小地方呆慣了,學了一副狡詐厚臉皮,當即笑著說,“來都來了,還是吃了再走吧。”


    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盛瑾安的手不放。沈懷楠就知道這時候是他出手的時候了!


    他馬上過去,“父親,盛九少爺真的有事,您就讓他先回去吧。”


    盛瑾安:“對,今日是真有事情。”


    昌東伯對著盛瑾安不敢說什麽,隻好作罷,強顏歡笑,“那就隻好下回再說了。”


    盛瑾安點頭,然後速速離去。沈懷楠算著時辰,大概算得他應該離了正院後,便衝著昌東伯埋怨了一句,“我說伯爺,你也太心急了,你看看你,把人嚇走了吧。”


    昌東伯大怒,抬手又要打他,卻被沈懷楠一把握住,甩開道:“怎麽,又要打死我啊——”


    昌東伯大吼一聲,“你這個畜生,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多晴一瞧,就知道是自己的機會來了,嚎啕一聲哭,“伯爺,不要打我家少爺了,不要打我家少爺了——”


    不遠處的盛瑾安就停住了腳步。


    他慌忙要回頭,他家小廝卻已經臉色蒼白,“少爺,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還是走吧。”


    盛瑾安搖頭,“不行,懷楠是我的朋友,又因今天宴請我出事,我不能坐視不管。”


    此時,多晴的喊叫聲又傳了出來,簡直是聞者傷心,盛瑾安趕緊跑了幾步回去,便見沈懷楠又跪在了地上。


    多晴趴在他的身上,替他挨了昌東伯的棍打。


    人間慘事,人間慘事,那就不要怪他了!


    盛瑾安怒氣衝衝,“昌東伯爺,虎毒不食子,懷楠還是你的兒子呢。”


    然後囁喏了幾句,“你怎麽可以做出比老虎更加惡毒的事情來。”


    沈懷楠:“……”


    哎,也是難為盛瑾安了。


    他拍拍多晴的手,多晴立刻便明白了,立刻哭著說,“伯爺,我們三少爺雖說不討你喜歡,但也是您的孩子。你嫌棄他是青樓女子所生,但無論他是誰生的,都是您的骨血啊。”


    多晴:“您這般傷他的心,還不如趕了他出去,好歹即便是無父無母,也比現在受您今天跪祠堂,明天打巴掌強。”


    昌東伯胡子氣得都吹起來了,“好啊,好啊,你以為我不敢趕你們出去麽?!”


    沈懷楠便適時慘笑一聲,“父親,兒子是您生的,生死由你,都隨你。”


    盛瑾安便著急的很,哎喲,哎喲,沈懷楠這個不爭氣的,他真是恨鐵不成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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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沈懷楠,要燈嗎?


    盛瑾安從未見過如此惡劣的父子關係。他爹就算是把他揍了一頓竹筍炒臀肉, 晚上還是會給他送來傷筋動骨藥。


    雖然屁股的傷還沒有完全到用上好傷藥那種地步,但是他爹肯送,他也會很給麵子的抹上一些。


    這才叫父子嘛。


    哪裏會如昌東伯一般。盛瑾安沉著臉, 把沈懷楠直接拉起來,鼓著臉如同一隻漂亮的大白鵝,昂頭挺胸,“昌東伯爺, 今日之事, 確實是因我而起,是因要宴請我, 所以才要人去大廚房要膳食。”


    說到這裏, 他竟然覺得有些哽咽,不過是請一個客,吃點東西, 就鬧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再聽昌東伯叫嚷著孽子,孽畜,趕了人出去,他又覺得心裏堵得慌, 都要哭了。


    沈懷楠的人生太難了。


    依照他的脾氣, 那分家就分家,偌大的京都,哪裏就容不下一個人了。走就走!


    盛瑾安對沈懷楠說,“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吧?”


    沈懷楠此時身上全是泥土, 臉上沾著灰塵, 聞言默默地搖了搖頭, “不了——父親隻是厭惡我而已, 心裏有氣,但沒有趕我出去住的心。”


    昌東伯此時也明白過來了!他這是被這個小兔崽子坑了。


    如此奸詐,讓他遍體生寒。


    他就說,沈懷楠就如同他那個渾身都是算計的母親一般,全是狼心狗肺,根本不會懂得感恩。


    這些年,他就算再厭惡他,也不曾想過趕他出去,好嘛,現在倒是自己算計要被趕出去住了,還想讓他背個壞名聲。


    他偏不!


    昌東伯冷笑一聲,“沒錯,盛九少爺,我再怎麽說也是他爹,怎麽會趕他出去呢?我隻是在氣頭上,他總不學好,請些狐朋狗友回來,我見了生氣,這才不準人給他做膳食。”


    “但如果是您這般的孩子,我怎麽會阻擾?定然是歡迎之至的。”


    盛瑾安:“……”


    不是,昌東伯是不是覺得他傻啊!剛剛從頭到尾,從那些仆婦的欺負到這一路上越來越奢華的擺件,這難道叫關愛嗎?


    但人人都要臉麵,盛瑾安覺得昌東伯和沈懷楠也要,他就不好戳破這父慈子孝的假麵。


    他再次歎氣一聲,萬萬不曾想到,不過是來赴宴,就看了如此一場人生大惡之事,真是罪過,罪過。


    沈懷楠明白自己要的效果達到了。他馬上就要送盛瑾安出去,瞧著他臉上鬱鬱色,也覺得心有愧疚。好好一朵養在暖房裏麵的花,竟讓他有了雨打風吹。


    他也歎氣: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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