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娘:“好了好了,娘錯了還不行嗎,快坐下,我看看你腳傷得怎麽樣。”


    施喬兒卻將雲姨娘的手一扯,忍著疼朝外去:“等會再看!我非得問問施玉瑤在我大婚那天為何不來!”


    雲姨娘追上:“慢著點小祖宗!等會兒你倆可別跟小時候似的又吵起來!”


    二姑娘三姑娘自幼不合,這是整個國公府人眾皆知的事情。


    生老二的那位姨娘原是個唱戲的,人生的貌美潑辣,老二大抵也遺傳了親娘的性子,幼時起脾氣便刁鑽的很,眼裏容不得沙子,需得百依百順著,凡事以她為先才好。小事上若舉個例子,就是你若不準她開窗,她能將屋頂給你整個掀嘍。


    而三姑娘呢,娘胎裏帶出來的迷糊性子,又乖軟愛哭,國公府上下對她從裏慣到外,唯一不慣她的就是她二姐姐。


    兩人不見還好,一見麵,便如水遇到火,空氣中都漂浮著一股火藥味兒。


    “施玉瑤!施玉瑤!”


    施喬兒由四喜扶著,一瘸一拐到了內廳,一眼便望到坐在大姐旁邊的妖嬈美人兒。


    大姐沐芳笑著打圓場:“喬兒又無禮了,哪有叫姐姐大名的,你二姐好容易回來一次,快過來同她——哎,你腳怎麽了?”


    沈清河本在專心聆聽施虎的一些體己話,聞言不由轉頭望向施喬兒,見她麵色微紅眼眶潮濕,腳似乎還不靈便了一隻,心思當即便飄了過去,耳邊再傳來字眼,便什麽都不清晰了。


    施喬兒呢,眼下也顧不得腳上疼痛,走過去坐在施玉瑤旁邊,賭氣似的瞪著兩隻杏子眼,死盯著對方道:“我問你,我大婚那天,你為什麽不來送我。”


    乍一聽全是憤怒,仔細一聽又全是委屈。


    施玉瑤勾唇一笑,手裏把玩著隻盛酒的琉璃小盞,兩隻狐狸眼對著施喬兒,顧盼流輝,渾然天成的媚意從眼角一直繞到眉梢去。


    施家三個女兒,美得各有千秋。大姐沐芳是館中陶,喬兒是清晨露,老二玉瑤,便是不折不扣的紅芍藥,美得紮眼奪目,透著股子妖氣,讓人想忽視都難。


    慵慵懶懶一開口,連聲音都帶著微微沙啞的柔媚勁兒——


    “我一個二嫁死過丈夫的前寡婦,怎舍得在我小妹大喜之日時,特地來給你找這不痛快。”


    話是笑著說的,透著股子微妙的陰陽怪氣,整個氣氛都冷了下來。


    施喬兒聽不出二姐這話中鋒芒究竟指得是誰,眉頭一皺道:“你不來我才真是不痛快,我分明有兩個姐姐,卻隻有一個陪我出嫁,我不管,施玉瑤你賠我。”


    此時的施喬兒還並不知道,大姐沐芳給她添的嫁妝裏,有一半是出自她這仿佛沒有心的二姐手裏。


    施玉瑤妖妖嬈嬈的把身子往桌上一傾,指上丹寇鮮紅,輕托下巴道:“你說,想要我賠你什麽。”


    施喬兒非常認真的想了半天,最後絞盡腦汁得出來個:“我記得你剛和雁行哥哥成親那會,腕上常戴一串紅麝香串子,現在想來也挺好看的,我要那個。”


    施玉瑤輕笑一聲:“不給。”


    語氣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施喬兒震驚住了,委屈巴巴喃喃道:“我都沒敢要太貴的,就一個串子你都不願意給我玩。”


    施玉瑤眯著眼睛瞧她:“從小到大什麽好東西不都是緊著先給你用,你當真稀罕我那串子?我都沒提你當初將我最愛的瑪瑙項圈摔碎,你怎麽不想著賠給我?”


    施喬兒震驚到張大了嘴,先是望了眼沈清河,接著回過頭捂嘴道:“你居然翻舊賬!”


    施玉瑤一笑:“翻舊賬怎麽了?做了還不讓人說啊?嬌氣包,愛哭鬼,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總愛翻人家妝奩,翻到好東西了不給她她就哭。”


    施喬兒氣到語無倫次兩眼冒淚光:“你還說,你還當著我……我……”


    “相公”兩個字施喬兒實在有點無力說出口,憋半天憋出豆大的兩滴淚,氣得一甩手起身道:“這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沈澗!沈澗你帶我走!”


    作者有話說:


    提問:哄好一個哭包需要幾步?


    答:給她一個沈清河ewe


    第15章 施家


    施虎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行了!小時候吵,長大了吵,嫁出去了回家吵!真是受夠你們了!”言罷拉起沈清河的胳膊,“走,咱爺倆去書房說去,把地方留給她們幾個!”


    沈清河惦念著施喬兒腳上的傷,被往外拽著走的過程不忘回頭看她:“腳怎麽了?”


    施喬兒本在氣頭上,被這一問莫名熄了火,頭頂炸起的絨毛都順了下去,眨著兩隻忽閃的眼睛,癟著嘴巴道:“摔了一跤,可疼了呢。”


    沈清河開口還想說些什麽,但老丈人明顯被鬧煩了此刻隻想清淨,大勁一使就給人拽了出去。


    施喬兒回過來神,扭頭和施玉瑤繼續大眼瞪小眼。


    施玉瑤眼帶笑意:“怎麽,不走了?”


    施喬兒秀麗的眉梢一挑,腦筋轉了個彎兒,理直氣壯道:“都是這個家的女兒,憑什麽一走就是我走?”


    沐芳揉著頭,無可奈何:“好了,都少說兩句吧,這裏的酒菜味熏得我直犯惡心,一塊到後麵歇著如何?”


    老大一年回不了幾回娘家,老二更是這兩年頭回邁進國公府門檻,兩人的院子都冷清異常,思來想去,姐妹倆還是到了三妹的小院,起碼還有幾分人氣兒在。


    精雕玉琢的少女閨房依然是原本模樣,水玉珠簾隨清風擺動,叮咚脆響清冽悅耳。


    一簾之隔的房外,綠蔭蔽日,涼爽怡人。


    房中,茉莉香從青釉蓮花形香爐中飄出,煙絲清細,在半空中嫋嫋浮動。


    美人榻上,施喬兒沒骨頭似的靠在大姐身上,皺著眉頭看四喜給自己腳踝上的傷處上藥,時不時倒吸口涼氣。


    沐芳從丫鬟手中接過一盞酸梅湯,呷了一口,望著小妹的腳道:“這麽大個人了,走起路還毛毛躁躁的,幸虧傷得不重,不然傷筋動骨一百天,少說小半年難以活動。”


    施喬兒懨懨嘟囔:“我娘都已經說過我了,大姐姐你就不要再說了,我往後會小心的。”


    施玉瑤本坐在一旁雕花小榻上吃茶,聞言嗤笑一聲:“某些人不長記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光嘴上說有什麽用。”


    施喬兒一下子坐起來:“施玉瑤你是不是又想吵架!”


    動作一凶牽扯到了腳上傷處,再度疼得呲牙咧嘴。


    沐芳:“打住!都不準再吵,我近日裏心情莫名煩得很,你倆若再鬧,我就讓人拿帕子來,把你倆的嘴都堵上。”


    施喬兒雖氣,但見好就收,軟趴趴靠在沐芳身上撒嬌:“我錯了大姐姐,我不同她鬧了便是,你不要動氣。”


    玉瑤的心思卻轉了轉,笑盈盈打量著大姐手裏的酸梅湯,道:“我可不記得你素日裏愛喝酸,這個月小日子可曾來過?”


    沐芳未多想,隨口一句:“未到時候呢,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準,遲個三五日是常有的事。”


    說完自己也愣了一愣,摸了摸小腹,緩緩道:“不會吧……”


    麵對玉瑤偷笑的神情,沐芳心情頗有些複雜,低聲說:“不應該的。近來東南一帶匪患頻出,又因夏日雨多路難,土匪憑借熟悉地形,屢屢埋伏前去鎮壓的官兵,死傷已非少數。子衍整日奔波於兵部,鮮少在家留宿,上個月……也就那麽一次罷了,不會就這麽……”


    玉瑤露齒一笑,容顏燦若雲霞,意味深長道:“你自己在這瞎數有什麽用,叫個郎中前來診脈才是要緊。”


    施喬兒聽得雲裏霧裏,看看大姐又看看二姐,道:“你們在說什麽?什麽一次兩次的,什麽診脈?”


    玉瑤飛過去一記白眼:“傻子,糊塗蟲,你又要多個小外甥或小外甥女兒了,這也聽不出來。”


    施喬兒驚住了,目光往下一挪盯著沐芳肚子,又看了著沐芳,忽然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摟住人道:“姐姐,你教教我,這是怎麽……怎麽弄的。”


    沐芳又好氣又好笑,笑完紅著脖子道:“休來問我,回去問你家相公去。”


    傍晚,返程的馬車上,施喬兒昏昏欲睡。


    腦袋瓜晃悠了好多下,終是靠在了沈清河的肩上,眼睛一閉,沒了動靜。


    沈清河原本心如止水,經這一下,心跳漏半拍,側目望向近在眼前的瑩麵花容。


    雖已做了三日夫妻,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三姑娘睡著的樣子。睫毛卷翹,吐息均勻,麵龐白嫩無暇,神情比醒著時更添三分稚氣,像個孩子。


    他算了下二人之間差的歲數,發現於他而言,她確實是個孩子。畢竟他七歲時已隨母親在外遊曆已久,而她才剛剛出生。


    無足之鶴,溫室之花。


    他們二人,此生本該毫無交集。


    “哼……”


    施喬兒鼻音軟糯,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眉頭緊蹙,如臨大敵似的。


    “施玉瑤……壞女人……”


    可一轉眼,神情又悲傷起來,幾乎紅著眼角呢喃道:“爹爹……別逼我二姐姐嘛……”


    情感轉化之快,令沈清河啞然失笑,伸出手,指尖輕拭哭包眼角。


    他向來不關心城中的閑聞軼事,過往卻也偶爾聽劉媽提起過幾嘴,關於施家二姐被逼嫁義弟秦盛的來龍去脈。


    據說當初是鬧得滿城風雨,施二娘子還差點抹脖子上吊,硬是被捆了塞到花轎中去,直到嫡母出麵說了好些話,才安省下來拜完了天地。


    但也僅是拜完了天地,之後不久秦盛便領大將軍一職鎮守邊關,距今已經兩年未歸。


    二人之間隻怕情分泛泛。


    劉媽當初說時還好一通感慨,擇菜的手都不由慢下來,歎著氣道:“要說這二姑娘也是可憐人,年少夫妻自然情深義重,哪有丈夫剛死一年便二嫁的道理?但也不能說國公爺就做得絕然不對,自古寡婦門前是非多,蠻人殺了小侯爺,又放言踏平大涼活捉侯夫人,做父親的,沒有幾個能咽得下那口氣。”


    後來犯邊的蠻人被打了回去,虐殺小侯爺的蠻人將領被取了首級,放言活捉侯夫人褻玩的蠻人王子,被活扒了皮,懸於城牆之上暴曬至死。


    馬車猛地顛了一下,施喬兒被驚醒,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似的,眨了眨眼,調整了一下姿勢,腦袋歪在沈清河肩頭,呼呼繼續睡了。


    儼然又把自家相公當成了四喜。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摸jiojio上藥藥~


    第16章 夜探


    “姑娘,醒醒,到家啦。”


    四喜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施喬兒乍一睜眼,開始還沒覺得哪裏怪,等一伸懶腰,就發現自己其實斜躺在某人的膝上。


    她“嗖”一下子彈起來,麵對沈清河平靜溫和的眼神,自己倒結結巴巴說不上話,兩隻清亮的杏子眼閃閃躲躲,終是起身一扯帷布,落荒而逃了。


    說不上來是個什麽心情,莫名跟小偷被抓現行一樣。


    四喜扶著施喬兒回房歇下,剛關上門便道:“姑娘怎麽了,一回來就慌慌張張的。”


    施喬兒坐在小榻上,手指頭絞著衣帶,莫名緊張:“我路上困得緊,迷迷瞪瞪便睡過去了,睜眼才發現在他身上靠了一路,心裏頭實在別扭。”


    四喜“唉”了一聲,到她身旁坐下道:“奴婢當是什麽呢,您和沈先生本來就是夫妻啊,往身上靠一靠怎麽了。”


    施喬兒頓時哼唧起來,愁眉苦臉好不樂意道:“可我和他就認識三天,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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