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啊,”屏風後,顏德春虛弱的聲音傳來。顏如月拎著裙擺趕忙轉了過去,就見床榻上,顏德春一臉憔悴的躺在那,小腿上纏著厚厚的棉布。


    本來顏德春正值壯年,而且日子舒心女兒乖巧,麵上看不出老態。但是三日沒見,他格外的憔悴滄桑,眼尾處的褶皺都多添了幾條。


    雖然顏德春努力的擠出笑容,想表示自己很好,但是顏如月還是紅了眼睛,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滴。


    “爹爹,您這是,這是怎麽了?”顏如月顫顫的伸出手,想觸碰又不敢,心疼的問道。


    顏德春露出一個笑來,“就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爹年齡大了,骨頭軟咯。”說著,顏德春拍了拍顏如月的肩膀,“好孩子,莫哭,爹沒事的。”


    顏如月擦了擦眼淚,仔細檢查一番,“大夫怎麽說?”


    顏德春笑道:“沒事的,大夫說將養一個月就成了,爹這是老了,若是年輕的時候,喝幾天湯藥就能下地。”


    “傷筋動骨一百天,怎麽也得養上三個月才行,”柳枝進來後給顏如月遞了帕子,顏如月擦擦眼淚,冷靜下來,問道:


    “是在哪裏摔的?讓人將那塊處理一下。”


    顏德春眼神微微閃了閃,支支吾吾的道:“沒事,都處理好了。”


    顏如月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不對,不過她沒問,而是隨意的道:“這幾天家裏的生意怎麽樣?”


    “一切如常,”顏德春喝了口茶水,提到了正事將話題岔開:“這次去平城收獲如何,可有合適做的?”


    屋裏九叔也來了,新泡了一壺茶水端上來,柳枝給顏如月額外加了花蜜。顏德春不喜甜的,所以隻在顏如月的茶盞裏放了。


    顏如月下車之後往院子裏跑,確實跑的嘴巴發幹,喝了一口覺得嗓子潤了不少。她道:“看了一番,不過此時還要從長計議。”


    “離京城更近,意味著平城的百姓見過更多的新奇東西,我們若是開店鋪的話就要爭取新穎,在別的地方買不到的。”


    顏如月十三歲起就接手家裏的生意了,大概是遺傳了顏德春的好頭腦,做生意向來有條理。她不急不慢的說道:


    “所以我覺得,可以先開個小店鋪賣胭脂水粉,試上一試,等穩定了再開拓大店麵。”


    顏德春讚賞的點頭:“月兒說的對,而且當地的關係定然是盤綜錯雜,我們貿然開大店鋪容易招人眼紅。”


    顏如月就是這個意思,總是要先試試,站穩了再說。


    父女倆聊了一會,顏德春沒忍住問了一句:“謝硯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嗎?他直接回謝家了?”


    回來的路上氛圍太過奇怪,謝硯走了之後顏如月覺得放鬆了一些,倒是將這茬忘了。若早知道父親受傷,謝硯定然會過來看看的。


    他一向有孝心。


    顏如月抿了抿唇,道:“家裏有事,回去看看,等明日一早就過來了。”


    顏德春對謝硯的喜愛,顏如月自然是看見了,她其實心裏有點猶豫,不過謝硯的態度不明,她也不想先表態。


    話音剛落,外頭的柳枝就喜滋滋的進來,道:“老爺,小姐,姑爺來了!”


    顏如月愣了愣,顏德春沒錯過她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謝硯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東西,見顏德春傷了關切一番,別看他麵容冷峻不愛說話,總是能將顏德春哄的哈哈笑,怎麽看這個姑爺都覺得滿意。


    他們從平城趕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黃昏了,呆了一會天色黑了下來,所以晚上就在顏府用的飯。顏如月叫桃紅去請蘭芝過來,謝硯道不用,說蘭芝在家和李姝一起,改日再來。


    因著顏德春腿受傷了,因此晚膳便擺在他的臥室裏。


    顏府家大業大,顏德春的房間自然不小。光是外室就比謝家的臥房大了兩倍不止,放下一桌子人吃飯,綽綽有餘。


    席間顏德春笑嗬嗬一直和謝硯敘話,顏如月覺得自己倒像是兒媳婦了。而且顏如月發現自家老爹好像對謝硯越發的關切,比之前更加上心。


    顏如月垂下眸子。


    因著顏德春身上有傷還喝著湯藥,晚膳便沒喝酒。等用完飯,謝硯主動和顏如月說道:“嶽父身子不適,你定然是擔心的,若是想留在家裏便留下。”


    顏如月本來也是要開口的,既然他主動說了,顏如月順著話頭應下。“好,那你回去吧,替我告訴蘭芝一聲,別擔心。”


    謝硯嘴唇微微動了動,好似想說什麽沒說出來,隻點點頭,便離開了。


    等謝硯回到家裏,謝蘭芝奇怪的走出來,“大哥,你不是說陪著嫂子在娘家呆一晚嗎?怎麽回來了?”


    謝硯回來見家裏安好,便和謝蘭芝說一會去顏家,晚上可能不回來了,還讓李姝再陪謝蘭芝呆一晚。謝蘭芝都鋪好被子了,沒想到謝硯竟然回來了。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顏如月沒回來,謝硯自己回來的。謝蘭芝莫名的覺得,小兩口好像是鬧別扭了。


    謝硯隻道顏老爺摔倒了,謝蘭芝嚇了一跳,提出明天去探望,謝硯應下,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道:“早些休息。”


    謝蘭芝和李姝齊齊稱是。


    天黑了,謝硯出了堂屋往自己房間走,路過顏如月房間的時候站住腳步,長眸看向緊閉的窗子。


    往日若是顏如月在的話,這個時辰是她洗漱沐浴的階段,房間裏會點上昏黃的蠟燭。在洗漱好後,窗子半開著,有水汽裹挾著女子的馨香散出來。


    他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半響後才抬起步子回房裏。


    另一頭的顏府裏,顏如月確實是在沐浴。


    回了顏府,就連浴桶都寬敞不少,裏頭是桃紅灑的花瓣,還滴了些鋪子裏新上的花露。嫋嫋熱氣帶著花香,烏發散開的姑娘枕著玉臂,靠著木桶邊緣愣神。


    桃紅取過棉巾,輕輕的給顏如月擦拭,低聲安慰道:“小姐,您別多想,老爺很快就會好的。”


    柳枝陪著顏如月去平城,桃紅在家裏等著,府裏的大事小情自然知道。顏如月直覺父親的傷不是那麽簡單,在吃完飯後她問桃紅,發現果然有內情。


    桃紅說,是顏德春回去村子裏祭祖,等再回來的時候腿上就傷了。


    顏如月將柳枝派出去,問當時陪著顏德春回村裏的車夫,探探到底當時發生了什麽。其實從顏德春不想告訴她實情,顏如月就能大致猜出來是怎麽回事。


    無非是因為顏家二房沒有兒子繼承,族裏人又有了旁的心思罷了。


    顏如月側過身,方便桃紅給她擦背。桃紅是個愛說話的,邊侍候邊低聲道:


    “小姐,您不在這兩日,大老爺家的少爺們還來了一趟,說是看望老爺。”


    大老爺就是顏老大,顏如月的大伯。而桃紅嘴裏的少爺便是顏老大的兩個兒子,王氏是繼室,那兩個兒子不是她生的。


    兩個堂哥年歲都不小了,早就成親生子,和顏家二房來往的並不多。顏如月杏眸眯了眯,慵懶的聲調道:


    “可知在府裏呆了多久?”


    桃紅是侍候顏如月的,她不在家桃紅沒什麽事情,整日裏在府裏亂晃悠,還真知道這事。


    “記得呆了一炷香的時間吧,出來的時候麵色不太好,不知道聊了什麽。”


    顏如月點頭,嗯了一聲便垂下眸子,似是陷入沉思。


    “水有些涼了,”桃紅拿起旁邊的熱水桶,用水瓢慢慢的往裏加,手試探著溫度。顏如月歎了口氣,道:


    “不必再加了,洗完發就出來。”


    桃紅放下水瓢,“小姐,怎麽感覺您不太高興?”


    回來的時候,桃紅就察覺出顏如月好像有心事,這麽一會更是將心事擺在臉上,連笑容都少了。


    顏如月閉著眼睛沒說話,桃紅上前給她搓頭發,雖然她心眼沒有柳枝多,但是也知道不該問了,默默的做事。


    等顏如月洗漱好,從浴桶裏出來擦拭完身上,柳枝也回來了。


    “問出什麽了?”


    “小姐,馬夫說當時老爺回去祭祖,然後回了祖屋去看望族長,在那裏好像說了什麽,等出來的時候,腿上就有傷了。”


    顏如月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住,透過銅鏡,柳枝看見她眉頭輕蹙。


    “小姐,當時沒人陪著老爺進屋,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是馬夫說老爺好像不是自己摔倒了,是被人推的。”


    顏如月猛的回過頭來,麵色都冷了幾分,“你說什麽?”


    顏如月脾氣很好,總是笑著的對仆從也和善。


    在她接手家裏的生意後就甚少動怒,連悲傷的神色也少見。當日大婚寧澤逃了,顏如月也氣惱,不過很快就整理好情緒。


    可是現在,顏如月麵若冰霜,冷的嚇人。


    柳枝捏了捏手指,莫名的覺得此時的小姐和姑爺有些像。


    “就是馬夫說,好像起了什麽爭執後情緒激動,推搡之時倒下了,不止老爺,還有其他幾個族人也傷到了。”


    作者有話說:


    謝硯:有點傷心


    顏如月:我喝醉了,還有半截話沒說出來


    謝·立馬開心·硯:是什麽?


    顏如月:過來,偷偷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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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如果姑爺在就好了◎


    知道顏家老爺傷了,作為小輩自然是要探望一番的。天剛擦亮,謝蘭芝就起來收拾了。李姝也起床打著哈欠洗漱。


    外頭,謝硯正在劈柴,將劈好的柴整齊的擺放在一旁,擦汗的時候聽見隔壁的房門開了,有人從裏麵出來。


    謝硯抬頭,見是寧澤。


    幾日不見,寧澤憔悴不少,往日溫潤的書生現在有點頹靡的意思。謝硯很快收回視線,這和他沒關係。


    “謝夫子。”


    寧澤主動走了過來,隔著矮牆和謝硯搭話。他瞅了一眼顏如月的房間,見窗子沒開著,想來昨晚沒回來。


    秋日的早晨,已經有些微涼了,寧澤忽覺得身上汗毛豎起,一轉頭,就見謝硯神色不明的盯著他,眼神冰冷。


    寧澤想起來謝硯身強體壯,同為考生,他出來的時候已經虛弱的走不動路了,但是謝硯能自己走,甚至能去路邊擺攤。


    再有,謝家的粗活都是謝硯做,若不是知道他是書生,定然會已經對方是個樣貌昳麗的鄉下漢子。


    “謝夫子,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寧澤有些怵謝硯,但是想到這是在爭取月兒和自己的幸福,他就沒那麽怕了。


    見謝硯沒有搭話的意思,寧澤湊的更近一些,輕聲道:“你和月兒成婚的時間不短了,想來你也知道,月兒嫁給你完全是因為想氣我。”


    這些日子寧澤在家酗酒,寧母都看不過去說了他好幾次,寧澤在被罵了多次後幡然醒悟。他不該這麽消沉的,悔婚一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應該主動去彌補錯誤。


    不過他見顏如月一直沒在謝家露麵,問了一嘴才知道和謝硯一同出城去了。本以為昨晚她會回來,沒想到隻有謝硯自己,顏如月定然是回顏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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