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狀態不好所以暫時沒辦法雙更啦,今天是端午節想要加更一下,但是今天可能來不及了,明天早上會多更一章,愛你們(づ ̄ 3 ̄)づ


    第30章


    舞陽大長公主給薑寶鸞備下的地方就在水榭後麵不遠的花廳裏。


    眼下炎熱氣悶, 花廳四麵的琉璃窗戶大開,清風徐來,舒爽宜人,是絕好的避暑之地。


    薑寶鸞坐在花廳裏被風一吹, 倒覺得連心情都暢快了不少, 酒氣也很快散了。


    舞陽大長公主另派了幾個十五六歲的男子來作陪, 剛剛長成的男孩, 鮮嫩得像能掐出水來。


    薑寶鸞不用他們, 便讓他們下去了,隨之也讓玉畫他們先離開。


    玉畫當然不肯,隻是拗不過薑寶鸞,再加上舞陽大長公主府上自然安全得很, 便也隻能走了。


    玉畫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來了花廳。


    薑寶鸞既出來,便知道謝珩會跟著過來,她也是故意在宴席中途離開的, 就是為了引來謝珩, 試探試探他的意思,並且表明態度。


    不遠處的湖麵上吹來一陣清風, 夾帶著些微的荷香, 薑寶鸞站在五色斑斕的琉璃窗麵前, 即便外頭天上的雲灰沉沉的, 她的臉也被窗子映得紛華靡麗,似一朵開得正盛的牡丹, 青絲高髻, 金釵翠羽, 梔子黃的抹胸外是一層繡金鳳紅羅大袖衫, 並一條霽色褶裙與同色繡纏枝花卉的披帛,身上的顏色鮮亮出挑,卻並不突兀豔俗,反而是明麗出挑。


    她不著痕跡地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勾了勾唇角,轉身麵對來人。


    謝珩臉上冷得像結了一層冰霜,倒不是他平時那種雲淡風輕的冷淡,而是開了刃的劍鋒一般的。


    “薑寶鸞。”他從薄唇中擠出這三個字,罕見地有幾分咬牙切齒。


    薑寶鸞低了低頭,臉上似是含著笑,耳垂上的鑲翡翠瑪瑙石榴金耳墜也跟著晃蕩著。


    “原來是楚國公世子,怎麽,是姑母宴上的酒菜不好,竟跟了本宮到這裏來?”薑寶鸞道。


    “本宮?”謝珩輕蔑地報之以一笑,“你以前在我麵前,一向自稱奴婢,連一個‘我’字都很少敢說。”


    “世子在說什麽,本宮沒有聽懂。”


    薑寶鸞轉身去了臨水那麵的美人榻上靠著,看著他說:“若是醉言,本宮便不計較了,也不計較你直呼本宮名諱了。”


    謝珩掩在青色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麵色愈發難看下去。


    他以為她會求他,結果她現在這是不認了?


    “薑寶鸞,”他上前兩步,“你不用再裝了,當初為什麽逃跑?”


    薑寶鸞搖了兩下頭,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若不是謝珩對她的心機素來有些了解,怕是也要懷疑自己是被鬼蒙了眼睛,認錯了人。


    經年未見,她更長進了。


    薑寶鸞反倒多覷了謝珩幾眼,繼而卻是笑了起來:“世子莫不是想出了這個借口同本宮搭訕?不過這也難怪,姑母和她那些貌美如花的麵首們也實在讓人看了忍不住地眼饞,我也很喜歡,隻是不能奪姑母所愛——你既是這樣想的,何不大方同我說話?”


    謝珩愣住,竟是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直想斥汙言穢語,隻是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


    而方才言語間,薑寶鸞的身子輕輕動了動,朝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削蔥般的手指微微抵著額角,夏衫輕薄絲滑,榴花紅的羅衫沿著她凝脂一般的手臂滑下,與之一道的還有肩膀上的那片雪白。


    謝珩見了那些白色,眼前卻是一晃,然後立刻轉過眼去。


    無數次,這些都隻是任他捏在手裏搓揉的玩物,從不會反抗。


    謝珩自幼沉穩,當即便穩下心神,沉聲道:“你看見謝謹成了沒有?”


    “是你身邊的那個孩子嗎?”薑寶鸞柳眉一挑,“本宮又不嫁給你,對你的孩子可沒什麽興趣,也懶得聽。”


    她的話一字一句說得輕輕巧巧,但提到謝謹成,她的心裏還是被小蟲子不斷啃食一般地難受。


    這三年來,她雖已漸漸不再想起那些事,但偶爾想起,最後悔的就是這個孩子,倒不是後悔自己把他丟下,而是後悔把他生下來。


    當初就應該想個什麽法子把他打下來,可惜她那時怕謝珩怕得厲害,什麽都不敢做。


    她一走,那孩子就徹徹底底落在謝珩手上了,謝道昇先不說,李夫人和謝嬈是什麽人,溫姨娘和謝琮他們又是什麽人?孩子在那裏簡直是在龍潭虎穴當中,日後謝珩娶妻納妾,嫡子自然是比不過的,她的孩子便是連尋常的庶子都比不上,庶子尚且有生身母親護著,謝珩不把對她的厭惡痛恨遷怒到孩子頭上就不錯了,哪天弄死了也未可知。


    不過今日一見,謝謹成長得倒還算壯實,不像被楚國公府虐待的模樣,且在沒有提前知道會遇到她的情況下,謝珩來長安還肯把兒子帶著走,可見對他還不錯。


    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指望兒子成才,或是被父親器重,孩子活著就行了。


    謝珩卻沒料到她真的能這般絕情,竟然連兒子都不認,差點氣得轉身就走。


    他自小克己省身,從不大悲大喜,損傷天年,今日卻是從未有過的憤怒。


    薑寶鸞在他心裏點了一把火,然後不斷地添柴加火,以至於他想澆滅都無從下手。


    最可怕的是那個罪魁禍首,他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辦。


    她真的是定國長公主,皇帝的親姐姐,不管範陽是什麽形勢,他還不能在長安對她如何。


    娶她?容殊明才是她未來的駙馬。


    把她的過往公之於眾?以她眼下的態度還真不知會鬧出什麽,她看起來也是有恃無恐。


    謝珩遲疑了。


    他到底要怎麽辦?


    “看來世子不解風情,罷了,本宮要歇一會兒,你先下去吧。”薑寶鸞掩唇打了個哈欠道。


    謝珩隻能冷冷看她一眼,道:“你等著。”


    薑寶鸞看著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來不及冷笑卻已是蹙緊了眉頭,抽幹了力氣一般躺在榻上。


    她還是怕謝珩,或許是三年前的事情給她打下了永遠不會消失的烙印,如附骨之疽,在方才和謝珩的對話中,她好幾次都差點要撐不住了。


    他回去之後會對她怎麽樣?


    她這樣硬撐著裝作不識,終也不是長久之計。


    等他把事情徹底掀出來,她也要強撐到底嗎?


    從謝珩發現她的那一刻起,這事就已經收場不了了。


    遠處隱隱有雷聲傳來,看來悶了許久的天氣終於要落下一場暴雨。


    薑寶鸞休整了大約一柱香之後,大長公主便又派人來請,躲也是再躲不過的,薑寶鸞回去,卻見謝珩和謝謹成的位置上已經空了,原來父子倆已經走了有一陣了。


    她低頭輕歎一聲,謝珩不在麵前,她的神色中便是再也掩飾不住的惶惶和鬱結。


    *


    謝珩陰著臉出了舞陽大長公主府,順便把謝謹成提溜到了馬車上,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謝謹成正玩到興起被謝珩叫出來回家去,已是萬般不願意,本想發脾氣,可謝珩的臉色不好看,他總以為自家爹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平時雖也冷,但那種冷是進退有度,光風霽月的冷,不是這樣像要殺人的冷。


    他年歲還小,說不出這其中的差別,隻曉得眼下不能隨便胡鬧。


    他嘟著嘴,悶悶不樂的樣子,但饒是如此,手上還是不肯停下玩著一隻小瓦狗。


    謝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時沒有出聲。


    今日薑寶鸞的態度著實令他驚訝,他記憶中那個膽小卑微又狡黠的阿鸞,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他以為她見到他,該是驚慌失措的,可是她卻一點都看不出又什麽異樣,若真說那唯一的一點異樣,就是她幾乎不曾來看他們一眼,可她是定國長公主,本就該是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


    在宴席上,他也未曾吐露一個字,可是轉到人後,薑寶鸞不但不哀求他,亦沒有感謝他。


    她難道真的不怕?


    謝珩覺得荒謬。


    他不是沒有想過把他們的事情公之於眾,然而這樣的行徑又非君子所為,他還沒有低劣到用這種手段去毀掉一個人,強迫一個女子。


    他從未強迫過她。


    想到這裏謝珩的雙手又再度攥緊。


    在她剛離開的那段時光裏,謝謹成每晚都沒完沒了的哭,哭到李夫人都受不了,一到晚上便把孩子送回退思堂。


    站了一屋子的仆婦婢女,他卻隻能看著繈褓中的謝謹成哭得小臉通紅而束手無策。


    這不是他強迫她才有的孩子,她怎能如此狠心絕情?


    先時她不敢透露身份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後來聖駕回了長安,葉家的親事也已經毀了,若是她向他坦白,二人當即完婚便是。


    當初她說走就走,今日又對他們冷眼相待,他從沒受過這種屈辱。


    容殊明。


    謝珩眼神一凜,他不是沒見過容殊明和薑寶鸞一起遊玩騎射,亦是他帶走了薑寶鸞,無論薑寶鸞是真心的還是被容殊明蠱惑,他都不會放過容殊明。


    這時那邊的謝謹成終於覺得累了,但手上還是抱著小瓦狗,蹭到了謝珩身邊來。


    謝珩再煩悶不已,但還是對兒子笑了笑。


    謝謹成繈褓之中沒了生母,已經夠可憐的了,他作為父親還是會盡量對他好一些。


    這三年裏他也未再說過親事,有一半原因也是憐謝謹成孤弱,另一半則是因薑寶鸞一事冷了心腸,再也沒這個心思了,依附他如她都能走得決絕,那些可娶可不娶的,又會有多少真心?


    他天生冷情冷性,倒不覺得有什麽。


    謝謹成托起瓦狗給他看:“這個狗好可愛,我也想養狗。”


    謝珩一愣,忽然便想起那日落雪,他去了北山上,回來後送了薑寶鸞一隻小灰兔,薑寶鸞抱了小灰兔來給他看,卻不巧撞上謝嬈,謝嬈罰她跪在風雪中。


    薑寶鸞的衣裳都被雪打濕了,他卻什麽都沒有說,更沒有在意。


    他唯一的施舍與憐憫隻是允許她脫下濕衣服在暖閣裏歇了一晚。


    從前沒有放在心裏過,分明很容易就會忘記的事,近來卻總是一件件跳出來。


    謝珩掩飾住臉上的失神,問謝謹成:“誰給你的?”


    “薑行舟,”謝謹成答道,“就是皇長子。”


    謝珩想了想,又問:“是長公主帶他來的?”


    謝謹成點點頭。


    謝珩默然,原來她身邊的那個孩子隻是薑昀的孩子,並不是容殊明的庶子。


    謝謹成見謝珩對他的瓦狗興趣缺缺,便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玩具收起來,一雙短腿晃悠了幾下,眸子璨璨的,黑瑪瑙一般,抬頭問他:“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娘啊?”


    謝珩沒來由地猶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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