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謝珩蹙眉,若是宮裏出的事,李皇後那裏怎麽會沒有動靜,再者李皇後做事謹慎,難道攬月宮已經有了內奸?


    這時薑寶鸞聽見了,也道:“謹成離開時還好好的,是回來之後才不對勁的。”


    乳母道:“在娘娘那裏是吃了不少東西,但娘娘和公主也多多少少都用了,這……”


    此時天已墨黑一片,早就不是能入宮的時辰了。


    但宮裏如果出了事,不會沒人出宮來報。


    謝珩按下心中驚疑,又問:“繼續再想。”


    這時終於有個乳母上前支支吾吾道:“倒有一件事,小郎君離開王府前拿了薑小郎君的點心吃,當時我們都不讓,是公主……”


    薑寶鸞渾身如墜冰窖,看看床上的謝謹成,已是六神無主。


    如果是衝著薑行舟去的,謝謹成尚且在她跟前,那這會兒行舟到底怎麽樣了?


    她將薑行舟擺得那麽遠,竟還是有人惦記著他嗎?


    不多時,薑行舟的乳母匆匆而來。


    乳母的話讓薑寶鸞鬆了一口氣:“小郎君眼下已經睡著了,什麽事都沒有,當時確實有點心拿過來,但那是已經動過了的,便沒再讓小郎君用,原本奴婢幾個打算夜裏餓了再吃,這下也不敢吃了。”


    乳母把那盤少了一塊的糕點拿過來,大夫拿過去看了,回來道:“毒就下在點心表皮。”


    室內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沒有人敢出聲,隻等謝珩說話。


    謝珩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近旁的都是信得過的,具是平日貼身伺候著的幾人。


    他道:“謝謹成誤食無事,薑行舟已是暴斃身亡了。”


    薑寶鸞緩緩起了身,她往前走了兩步,像是想說什麽,很快便眼珠子一轉,沒有說話了。


    她明白謝珩的意思,謝謹成中毒的事鬧得已經大了,但薑行舟卻沒人知道他有沒有事,謝珩是想先打個迷霧陣,最好能把人給引出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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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很快, 薑行舟中毒身亡的事傳遍了整個宣王府。


    謝珩派了曹寬去守著薑行舟的院子,讓閑雜人等不準出入,裏頭隻做出一副辦喪事的樣子來。


    到了下半夜,謝謹成的情況也漸漸好起來, 翻了個身倒是睡了過去。


    薑寶鸞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這孩子也算是多災多難, 從他們見麵開始, 先是徐太後要殺他, 如今又是被人下毒誤中,再嚇一嚇她自己怕是就要短命了。


    隻是這回也算是謝謹成自己自食其果,平日不讓他吃那些個,他就去貪薑行舟的, 明明去了宮裏李皇後肯定還會喂他,他就是眼饞那一兩塊點心。


    薑寶鸞問了乳母詳情,乳母已將當時情景一一說明,自然也沒敢漏下謝嬈。


    謝珩方才臉色倒不見如何, 這回聽完反而臉色一沉。


    不是謝嬈聽見薑寶鸞不給謝謹成吃點心而非要給謝謹成吃, 也鬧不成這事了。


    不過最慶幸的還是薑行舟無事,若整盤送去薑行舟那裏, 他吃的必定不止那麽一塊, 萬一乳母再粗心一點, 那就真的會闖出大禍。


    為了做戲做得像樣子些, 薑寶鸞還朝著窗外哭了幾聲,算是知道了薑行舟已經沒了。


    一時太醫也來看過謝謹成了, 隻道:“幸好發現得及時, 否則小郎君人小, 就有可能傷及肺腑, 那就麻煩了。”


    薑寶鸞心裏又是一緊,忙問道:“那現在可會有事?”


    “解毒的法子倒很好,一麵解毒一麵讓他吐出來,救是救回來了,夫人不必心急。”太醫斟酌著說道,“隻是這毒雖發作得慢,或許藥性還是強的,須得看過後毒有沒有完全祛盡,眼下尚且還不好說。”


    他說完便看了謝珩一眼,見謝珩沒有發怒,便悄悄鬆了一口氣。


    太醫與大夫便一同去了外間商量藥方的事。


    薑寶鸞坐在謝謹成身邊,把他那床百納被往上拉了拉,把人都蓋嚴實了,又輕輕拍著謝謹成背脊。


    謝珩走過去,望著薑寶鸞的側臉看見她的眼角紅紅的。


    “夜深了,先去歇著吧。”他道。


    薑寶鸞稍稍側了一下頭,謝珩看見原來她已經熬得一雙眼睛都通紅了。


    薑寶鸞疲倦地搖了搖頭,忽然有了一絲心酸,忍不住問道:“你去了哪裏?”


    在謝謹成吐東西之前,是最凶險的時候,喂丸藥就是一重艱難,後麵喂下又不見好,又灌湯藥下去。


    謝珩愣了愣:“我……”他此時才覺出雙手冰涼,若謝謹成沒了,他與薑寶鸞之間又會如何?


    他不敢再想下去。


    “大夫方才說,如果不好就要給謹成準備後事了。”她淡淡道,“若果真他命該如此,你來得再晚一些,都不知道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麵。”


    謝珩沒有再說話。


    他總不能告訴薑寶鸞,他在永昌寺翻找了一日的姻緣牌。


    她會更生氣的。


    床上的孩子又翻了個身,臉上還並未完全舒展開,想來是餘毒未清,尚且難受著。


    謝珩摸了摸謝謹成的頭。


    “在謹成好起來之前,我們先好好的,好嗎?”他壓低了嗓音,輕輕問道。


    薑寶鸞沒有應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謝珩卻慢慢放鬆下來。


    他知道,隻要她沒有嚴詞拒絕,那就是已經答應了。


    好好的,哪怕隻有這一時片刻的假象,他也甘之如飴。


    *


    第二日,謝珩那裏就抓到了一個帶著毒藥的小丫鬟,帶著東西正要往他的房裏放,人抓著的時候已經到了枕邊。


    這隻是個平時做做粗話灑掃的,一點都不起眼。


    人抓起來,又把薑寶鸞這裏的人全都叫過來指認,終於小廚房做事的一個婆子認出她來。


    “昨日她不知過來幹什麽,說是做活累了來討口水喝,我便給了她。那會兒……給薑小郎君的點心正好做好,許就是那個時候動的手。”


    小丫鬟沒幾下就招了,果然是她趁人不注意下的毒。


    這裏原是謝氏老宅,裏麵的下人中一半都是一向家裏的人,謝珩當時仔細查了一遍,留下得用的,把不靠譜的都打發了去了別的地方。


    但既是這層關係在裏麵,就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這個小丫鬟是父母早亡,沒有其他家人的,看著是獨身一人,沒什麽好查的,但實則她有個表姑姑嫁給了謝家一個莊子上的莊頭,那個莊頭姓宋,和惜娘娘家竟是連著一點點的親。


    就這樣給了她兩包藥粉,一包找機會下給薑行舟,一包用來放在謝珩那裏。


    她以為薑行舟死了事成了,按教她的人說的就該趁所有人不注意放去謝珩身邊了。


    小丫鬟其實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個意思,但薑寶鸞和謝珩卻是一看就明白了。


    除去謝謹成不說,薑寶鸞最在意的就是薑行舟這個侄兒,是已故的盛皇後臨終前托付給她的,好不容易才弄來了身邊。


    而薑行舟的另一個身份,卻是前朝遺孤,不同於薑寶鸞與薑憐這些宗室女,他是男丁,若說無人想要他的命,那是假的,沒有薑寶鸞和謝珩護著,薑行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便是謝道昇隻怕也是表麵上裝得仁善,實則心底裏到底忌憚著薑行舟。


    薑行舟在府中中毒身亡,薑寶鸞頭一個懷疑的便會是謝珩,就算表麵上不表現出來,私下裏必定想盡辦法去謝珩身邊查探,到時隻要看見這包藥粉,那謝珩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


    原本這事該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但可惜碰著了貪嘴的謝謹成和故意與薑寶鸞作對的謝嬈,東西被謝謹成吃了去,薑行舟那裏卻因糕點卻了而沒端上去。


    薑寶鸞輕輕打了一下謝謹成的手背,他還在昏迷中,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薑行舟真的沒了,且她又知道是謝珩所為,說不得真的會去殺了謝珩。她眼下尚且能冷靜下來細思,也是因為謝謹成暫時並沒有出什麽大事,薑行舟也無事發生,若真的有個萬一,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麽做。


    謝琮能做出這等陰毒又幼稚之事來嫁禍謝珩以期挑撥二人關係,甚至以至於傷了謝珩性命,怕也是費了不少工夫。


    就算最後沒能動得了謝珩分毫,隻要能攪得宣王府大亂那也是謝琮喜聞樂見的。


    宣王府上上下下又被重新查了一遍,然而除那個小丫鬟之外,還真的再沒有其他人是不幹淨的,就是這條漏網之魚,差點鬧出來了軒然大波。


    不過出了這樣的事,謝珩卻並沒有往上報,甚至連李皇後都不知道內裏究竟是怎麽回事,隻知謝謹成忽然病了。


    薑寶鸞一開始沒明白過來,但很快就恍然大悟,謝珩的善心慈悲絕不會落到謝琮身上,怕是還有後招在等著,這隻是他忍得一時罷了。


    就算他能忍,她也忍不了,她不是能吃這個虧的主兒,兩個孩子都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的,還沒變天就怕他們冷了熱了,無論旁的如何,萬不該把手伸到小孩子身上。


    她也沒問謝珩到底要怎麽做,隻是看著就罷,謝琮依仗的是母親溫貴妃的寵愛,內裏卻是一團草包,動他一動也不足為懼。


    薑寶鸞如今的心思隻全部都放在謝謹成身上,無暇他顧,連薑行舟那邊也是偷偷請了薑憐過府先來照看一二。


    這毒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所以才給了他們時間,讓謝謹成不至於夭亡,但也正因如此,因時間拖得久了,謝謹成中的毒也不淺,當晚隻是治了一時,要把毒全祛了還須得費點功夫。


    謝謹成醒得倒是很快,一天沒到就睜了眼睛,像隻剛出生的小貓那樣喊餓,薑寶鸞不敢給他吃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問了大夫之後隻熬了薄薄的稀粥給他。


    但謝謹成喝了一點點就不喝了,薑寶鸞還疑心是稀粥沒有葷腥,也不是謝謹成愛吃的甜食,他這才不愛吃的。


    大夫卻悄悄同她說:“倒並非如此,隻是還說不準到底是這毒的緣故,還是嘔吐的時候傷著了。”


    薑寶鸞竟不敢再細問下去。


    謝謹成還這麽小,要真是如此就衰弱下去,那該如何是好。


    謝謹成有時還叫她:“娘,難受。”


    再問他是哪裏難受,可謝謹成卻說不上來,隻說想喝冷茶。


    薑寶鸞自己忖度著他該是覺得體熱發燙,可又並沒有發燒,一時又想起一種早前聽說過的說法,人臨走之前會覺得身子燙得慌,會非常想吃冷的東西。


    大夫和仆婦們都告訴她,這是她自己嚇自己,眼下隻等把毒全祛了就好了,可薑寶鸞就是無法遏製自己去胡思亂想。她日日夜夜都陪著謝謹成,不讓他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夜裏也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有時便索性起來去抄一卷經書,方能好受些。


    謝珩隻要一有空便會過來看看謝謹成,可他終究是事忙,大多數時候他來,謝謹成都是睡著,也見不到。


    謝珩總是站在一邊陪一會兒,從來也不坐下,又叫來大夫問問,其餘無話。


    薑寶鸞也不讓他坐,隻怕他每回來都是略站一站就走,反倒耽誤了他。


    每當這樣的時候,她總是想起他在謝謹成中毒那晚說的話,在謹成好起來之前,他們兩個好好的。


    可謝謹成醒都不大醒,又演給誰去看呢?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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