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踏出門檻前,殷玄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華貴的太子服飾,連忙止住了腳步,轉頭交代淩軒道∶“先去把人請進來,再給本宮尋上一套普通的學子服飾。”


    “記住,越素越好。”


    第15章 回信


    “姑娘,請用茶。”


    綠芍一臉不知所雲地坐在太學堂的會客廳中,莫名其妙被一個穿著侍衛服的人領了進來,說是陸公子有事要交代,但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她也沒有瞧見陸公子的人影。


    心下未免焦躁不已,剛要起身看看情況卻又被人攔了下來。


    “麻煩姑娘再等上片刻。”


    淩軒見綠芍想要離開,連忙上前一步擋在門前,信口便胡謅了個理由道∶“現下太學堂的早課剛剛結束,殿……陸公子馬上便到。”


    差點說漏了嘴,淩軒話頭猛然止住,換了一番說辭,抬眼見綠芍似乎未曾注意到這般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綠芍倒也不是打算直接離開,隻是擔心逗留太長時間會引人懷疑,畢竟侯府的車夫還在脂粉鋪前等著,隻得無奈道∶“我就是個送信的,把信放下我就走。”


    淩軒聞言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主子有命,他哪敢不從,隻得依舊油鹽不進地站在門前,兩人無聲地對峙著。


    “矜矜!”


    殷玄錚好不容易才匆匆忙忙換下自己的太子服飾,連忙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身姿挺拔如鬆,即使穿著樸素的學子服,看著都比別人多上幾分清俊卓逸的氣質。為求逼真,還特地在手上拿了本書卷,又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含笑敲門走了進去。


    在空曠的室內環視了一周,都未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殷玄錚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緊鎖,冷著張臉質問道∶“淩軒,我讓你留住的人呢?”


    “啊?”淩軒聞言心裏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指了指一旁的綠芍,結巴道∶“人……人不是在這嗎?”


    殷玄錚掃了一眼完全陌生的綠芍,強忍住想要抽死淩軒的衝動,莫大的喜悅瞬間被從身體裏抽走,讓那雙鳳眸裏隻餘下一片寒涼。


    綠芍也被殷玄錚陰晴不定的臉色嚇了一跳,見此人雖身著樸素的學子服飾,但渾身上下氣勢逼人,難得有些退縮。


    但她從未見過陸鳴予,隻得咽了咽口水,出聲確認道∶“您是……陸鳴予公子嗎?我家姑娘讓我來給您送封信……”


    “你家姑娘?”殷玄錚聞言抬了抬眼,倒是有了反應,有些急迫地把淩軒扒拉開,上前驚喜問道∶“可是矜矜讓你來的?”


    謝姝月小字名矜,這個綠芍倒是知道,不過還是被嚇了一跳。暗道這位陸公子不僅脾氣古怪,還好生肉麻。連忙點了點頭,將袖中的書信遞了上去。


    見到上麵熟悉的月牙印章,殷玄錚鬆了口氣,抬頭便隻見綠芍臉上掛著一言難盡的表情正在悄悄打量著他。


    殷玄錚臉色僵了僵,心知自己剛才有些失態,怕今日之舉傳到謝矜耳朵裏,引她不喜,連忙補救性地掛了個笑容,握拳抵唇清咳了一聲。


    “你家姑娘,近來可好?”


    “……還行。”


    “那她睡的可安穩,近來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正逢換季,她可有照顧好自己?”


    綠芍被殷玄錚這一長串的問句問在了原地,有些懵的眨了眨眼,看著這位陸公子一臉焦急,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回答,猶豫片刻道∶“勞陸公子掛念,姑娘一切都挺好的。”


    殷玄錚這才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這才舒緩下來。


    綠芍已經對這位陸公子的變臉絕活麻木了,不過看站在一邊的淩軒倒是接受良好,明顯是早就習慣了,心中難得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同情。


    眼見著氣氛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綠芍連忙主動開口道∶“既然信已經送到,姑娘還在家裏等著呢,我便不多留了,先行告辭了。”


    “等等。”殷玄錚摸了摸自己的袖間,隻有一片空蕩,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來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臉上笑容一滯,語含歉意道∶“麻煩再稍微等一下,我回去取個東西。”


    說罷,便腳步飛快地起身離開,徒留綠芍和淩軒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這陸公子……平時也是這般多變嗎?”


    其實綠芍想問的是,這位陸公子平時也這麽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嗎。但總覺得這樣說似乎不太禮貌,隻得換了個說辭。


    “自然不是。”淩軒嘴角抽了抽,已經知道了綠芍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心中暗道,這要放平日裏他家殿下那張臉都能凍死個人,今天好歹態度還算和氣,已經算得上是莫大進步了。


    不過須臾片刻,殷玄錚便又折返了回來,手上也拿著一封書信,謹慎地交到綠芍的手上,囑咐道∶“勞你轉交給你家姑娘。”


    綠芍點頭接了過來,這才行色匆匆地離開太學堂。


    見綠芍人已經走遠,殷玄錚迫不及待拆開手上的信,細讀之下,眉頭越皺越緊,手指下意識敲了敲桌子,吩咐道∶“去尋一個熟悉林州之人,最好是土生土長的林州人士。”


    ————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迎冬見綠芍開門,連忙迎了上來,擔憂道∶“可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在太學堂多逗留了一會。”說到今天之事,綠芍的表情又古怪了起來,悄聲問道∶“迎冬,你之前可有見過那位陸公子?”


    迎冬疑惑地看了綠芍一眼,雖有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說道∶“之前曾經遠遠的見過一眼,怎麽了?你今日遇上了?”


    “何止是遇上了,我今日……”


    “在說什麽悄悄話呢。”還未等綠芍開始倒苦水,一道慵懶地女聲便突然插了進來。


    披著外衣的謝姝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從內室走出,眼角眉梢還帶著午睡剛醒的困倦,伸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好奇地看向綠芍,問道∶“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


    綠芍見狀湊了過去,掏出手上的書信邀功般地遞了過去,嗔道∶“自然是給小姐帶好東西回來了。”


    謝姝月見到綠芍手中之信吃了一驚,連忙接了過來,看著信封上熟悉的落款,這才問道∶“這信從哪來的,你今日見到陸郎了?”


    “那他……近來情況可好?有沒有疲於學業,吃穿可還舒適?”見綠芍點頭,謝姝月又小聲補充問道∶“他有沒有問起我的情況?”


    “自然是問了。”綠芍啞然失笑,調笑道∶“小姐當真是和陸公子心有靈犀,就連問的問題都差不多。”


    謝姝月愣了一瞬,知曉陸鳴予也是掛念著她,紅霞悄然爬上了臉頰,抿唇一笑,梨渦若隱若現,帶著一絲小小的竊喜∶“那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陸公子……”


    綠芍聞言皺眉思索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長相倒是一等一的俊俏,就是看著有點嚇人,讓人平白有些打怵。”


    “嚇人?”迎冬愣了愣,他倒是依稀記得那陸公子是個謙遜識禮之人,忍不住笑道∶“你何時膽子這般小了?”


    謝姝月也是頗為不解,陸鳴予風度翩翩,芝蘭玉樹,怎麽看都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何來嚇人一說。不由得也調笑道∶“又不是去見陰晴不定的狗太子,怎麽會是嚇人呢?”


    “這陸公子也挺陰晴不定的啊……”綠芍想到今天之事,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


    謝姝月倒是沒有聽見這句話,自顧自地拿著信坐到了窗邊,小心翼翼撕開信封,滿懷欣喜地展開信紙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便忍不住展顏一笑,耳朵也悄悄地紅了。


    不過寥寥數十字,謝姝月卻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許多遍,尤其是那句“與矜矜書”,輕輕地在舌尖重複上幾遍,甚至能品到陸鳴予落筆時那股帶著愛憐的甜意。


    “太學課業甚是自在清閑,但唯有兩大憾事,一是居處無竹,不可臥聽風吟。二是未見矜矜十數餘秋,難解相思之意。其中剛勁翠竹易取,然矜矜憐我之心難得。”


    “思卿常於夢相逢,願尺素遙寄相思,靜待矜矜回書。”


    謝姝月心中一片柔軟,將信抱在懷中貼在心口處好半響,陸鳴予此番來信不但未解思念之情,反倒是更甚從前,忍不住也起身走到書桌旁鋪開信紙,欲寫回信。


    綠芍和迎冬見她這般急切,自打回到侯府後還是第一次這麽開心,忍不住相互抿唇一笑,推了推彼此,這才上前磨墨。


    “大小姐!”


    還未等謝姝月寫完,一道焦急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隻見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正氣喘籲籲道∶“宮中來人了,說是皇後娘娘要召見您,侯爺讓您趕緊去前廳呢。”


    沾滿墨水的筆尖猛然一頓,漆黑的墨跡逐漸暈染在了薄薄的信紙之上,在精細的幾行簪花小楷中,像一隻醜陋的爬蟲破壞了原本的和諧。


    謝姝月輕嘖了一聲,倒是對此事並不驚訝,隻是可惜了她剛寫好的信,沉默地又看了好半響,謝姝月這才把筆擱在了一旁,伸手將手中的信紙揉成紙團,麵色依舊淡然無比。


    “迎冬,替我梳妝吧。”


    第16章 召見


    如果要問謝姝月所經曆過最尷尬的時刻,那現在的處境定能排在前三位。


    雍容華貴的皇後含笑坐在上首,戴著精致鏤金護甲的手挑起謝姝月的下巴細細端詳著,神色頗為納罕,轉頭衝女官誇讚道∶“倒當真是個美人,眉眼還依稀有些故人的模樣。”


    “這還真是。”女官凝眉看了半響,驚訝道∶“謝小姐這眉眼與蘇夫人年輕時候倒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姝月默不作聲地垂著眼,聽到這話依舊麵色不改,淡定的端坐在椅子上,任由皇後打量,但心中卻未免生起了些許疑竇。


    皇後口中的蘇夫人應該便是宣平侯已逝的正妻,謝輕寒的親生母親,也就是鎮國公府的嫡女蘇蓉。


    聽著皇後的語氣,似乎是與這位蘇夫人頗為熟稔,隻是謝姝月從未見過這位蘇夫人,一時間倒是不知道皇後的話有幾分可信了。


    “無須這般嚴肅。”似是察覺到謝姝月的緊張,皇後親切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以後便都是一家人了,自在點便好。”


    聽到“一家人”這三個字,謝姝月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嘴角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聽說你和長樂的關係還不錯。”皇後屏退了殿中的眾人,好似真的隻是在話家常一般,笑意吟吟地看向謝姝月。


    來了。


    謝姝月聞言動作一頓,知道皇後今日召見自然不會那個簡單,十有八九便是為了前些日子的花樓一事。


    不過她早就料到會有今天,姿態依舊不慌不忙,就連臉上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化,回答道∶“長樂郡主率真直爽,臣女與郡主頗為投緣。”


    皇後倒也不惱,反而因著謝姝月落落大方的態度還格外高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才說道∶“前幾日一事長樂已經跟本宮解釋過了。”


    “長樂行事雖然出格,但也知道分寸,本宮倒也不是那種毫不通情達理之人,非要抓著不放。”皇後臉上依舊掛著笑,隻是看向謝姝月時,話鋒卻猛然一轉。


    “但如今你已是準太子妃,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家的臉麵,前幾日之事,你可知罪?”


    嚴厲的語氣中暗含警告意味,謝姝月自然是聽出來了,起身跪在地上,低聲回答道∶“臣女知罪。”


    大殿中瞬間寂靜了下來,仿佛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謝姝月安靜地跪在地上,低垂著眉眼,表情和動作沒有一絲改變。


    皇後撐著頭打量了她片刻,這才收回了視線,挑眉道∶“先起來吧。”


    深諳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的策略,皇後親自起身扶起了謝姝月,把她拉到一旁坐下,這才道∶“太子做的事本宮也知道了,確實是他的不對,你心中有怨氣也是正常,這件事本宮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隻是你再傷心,也不能鬧出這等醜事。”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殷殷勸道∶“聽說這事是錚兒親自出麵給你壓下的,這才沒有壞了你的名聲,本宮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是,臣女知道了。”謝姝月低聲應道。一雙桃花眼濕漉漉地垂了下來,細白的手指攪著帕子,倒當真是一副為情所傷的作態。


    她倒未曾想到長樂郡主竟然當--------------/依一y?華/真在皇後麵前告了太子一狀,一想到狗太子焦頭爛額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要不是還在皇後麵前,她必定要點掛鞭炮好好慶祝一番。


    不過在人在屋簷下,該裝還得裝,謝姝月隻得故作哀戚,默認了皇後的說法。


    皇後見狀也是歎了口氣,她這個兒子她是再了解不過了,一向最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不喜歡的東西就算是強加給他,也必然不會有什麽好結局,這也是這麽多年來,皇後一直沒有給太子選妃的一個重要原因。


    偏偏這次確實是情況特殊,這才會將謝姝月指給殷玄錚,不然光憑宣平侯的身份地位,怕是連個側妃的位置都排不上號。


    本來還擔心謝姝月擔不起太子妃的位置,前些日子又出了逛花樓那檔子的事,皇後本就有些心生不喜,打算好好敲打謝姝月一番,讓她安分守己些,不過眼下見謝姝月姿態自然,言語也不卑不亢,倒還當真與傳聞中有所不同。


    “本來今日打算宣錚兒一起過來的,但近來朝中事務繁忙,他一時間也抽不開身,下次你再過來,本宮必定讓他親自給你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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