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蓮音的聲音


    “褚小姐,江小姐。”


    馬上之人頷首,而後一扯韁繩。


    兩人交錯而過。


    江蘺隻覺得,真悶啊。


    那短暫的被暖風吹散的潮意好像隨著這匹馬的闖入,重新縈繞上來。


    作者有話說:


    手背燙傷的地方終於開始結痂啦


    可以穩定更新了


    希望接下來老天保佑,真的真的不要再出什麽事了。


    水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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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阿娘


    一行三騎與旁邊的馬車交錯而過, 不一會就到了一家別莊門口。


    三人下馬,仆人連忙過來牽了馬兒走。


    一身穿金蟒袍、手持銷金扇在那扇啊扇的年輕郎君吊兒郎當地道:“朝玉公子,方才褚小姐旁邊那位…就是之前酒樓那位?褚家那位表小姐?”


    “怎麽?三侄兒很中意?”


    沈朝玉未答, 他旁邊那位郎君卻率先答了,答話的這人一身紫色圓領袍,戴金縷玉腰帶,明明一副人間富貴打扮,卻偏偏生了一雙無塵無緒的眼睛, 看人時就像佛堂裏供奉著的佛陀,叫人印象深刻。


    這位就是蓮翀郡王。


    說來三人湊在一起也不是偶然。


    京中人人皆知, 朝玉公子平生最在意之事除了架上書就是手中卷,最是無塵。


    而這蓮翀郡王卻是天生的浪蕩子,鎮日裏走馬章台、滿樓紅袖招, 過的是截然不同的日子。而這三皇子, 就更是紈絝中的紈絝, 每日帶著自己那幫小弟在街市上招貓逗狗無所不幹, 唯一不幹的, 就是女人。


    就這樣三個截然不同的人,誰也不知道,怎麽就湊在了一塊。


    京中時常有人能在清風樓見朝玉公子和蓮翀郡王同坐一桌, 點一壺梨花白,對桌而飲,陪坐的,常常還有個屁股下長了刺坐不住的三皇子。


    也時常見三皇子帶著蛐蛐兒上大將軍府的門, 將那本該清風明月相伴的朝玉公子拉出來, 逛一趟夜市, 看一市街燈。


    這一日, 是三皇子聽說京中出了個奇案,而這奇案許久未破,讓衛所的春大人愁得腦袋都快禿了,為此還請了朝玉公子,協助辦案--於是,就趁著沈朝玉出將軍府,屁顛屁顛地來了。


    不過出乎三殿下意料的是,沈朝玉沒去破案,反倒一騎去了城外,中途還捎上了他小叔蓮翀郡王,更是在最後,碰到了褚蓮音和江蘺。


    這回的江小姐,可沒像酒樓那次帶了麵紗,穿一襲水綠裙,站在這群山耋耄的別莊前,猶如清新的一朵玉蘭。


    三殿下自是覺得此女美極了。


    不過他也沒忘,上回酒樓他放縱自己的酒肉朋友胡侃這位表小姐時,挨了沈朝玉的一頓說。


    此時自是不想招惹,隻是道:“皇叔說的不對,美人兒多看兩眼,那是本能。就像皇叔你那幫相好的,有哪個不好看的?”


    話落,三皇子卻想到皇叔那幫“知己”裏又黑又豐滿的一個農婦,據他一個隨從說,那叫婦人風韻,什麽“熟透了”,三皇子不懂,隻覺得他這皇叔是天生的葷素不忌,任是不挑。


    蓮翀郡王卻一搖扇子,道了聲:“確實,都美。”


    三皇子不以為然地“哦”了聲,在他心裏,美人還不及蛐蛐兒有力的兩條大腿,若一定要選,他還覺得那位褚小姐更實用些,起碼不會被他殿裏一窩蛐蛐兒嚇哭。


    三人一行進了別莊,到了書房。


    三皇子一進書房,就翹著二郎腿,敲著桌子要青竹上茶。


    青竹端著托盤進來,一人麵前放了一盞茶,而後又退了出去。


    “雲溪洱茶,請兩位一品。”


    沈朝玉道。


    落地銅香爐前,他穿一身白衣,正取了錫夾,撥了撥香爐裏的香片,一股如梅如雪的香氣散開,他才重新落座。


    “疏疏淡淡瀧梅香,”蓮翀郡王端起茶盅品了口,又歎,“輕輕淺淺雲溪洱。”


    “朝玉,好享受。”


    “酸唧唧的,”三皇子不以為然道,他平生最不喜歡這些苦兮兮的茶,不過這雲溪洱茶是出了名的,宮中也沒幾兩,他平時沒得吃,所以也勉勉強強喝了一口,裝模作樣道:“好茶。”


    沈朝玉嘴角彎了彎。


    “沈朝玉,你笑話我,是不是?!”三皇子看懂了他的笑,指著他。


    沈朝玉難得展顏,說了聲:“是。”


    “皇叔,你看他!”三皇子指著沈朝玉,氣鼓鼓。


    蓮翀郡王翻了個白眼:“行了,少丟人現眼,不過說起來,我覺得,這洱茶最好是用醴泉的酒泡…”


    “茶用酒泡,你喝茶還是喝酒?”三皇子怪叫。


    “既喝茶,又喝酒,豈不妙哉!欲醉未醉,將醒未醒,是茶還是酒,何必分得那麽清…朝玉,你說是不是?”


    沈朝玉什麽都沒說,隻是伸手一拂,送過去一壺酒。


    “還是朝玉懂我!”


    蓮翀郡王撫掌大笑。


    三皇子自覺受到了排斥,開始吵嚷,蓮翀郡王茶喝盡,竟當真將酒注入茶盅喝起來。


    沈朝玉喝著茶,始終一言未發。


    蓮翀郡王連喝三盅酒茶,看他一眼,卻隻見到這位好友指尖摩挲著茶盞,眼瞼微垂不說話的模樣。


    沈朝玉大都時候都不說話,可這不說話與不說話的分界還是不同的。


    蓮翀郡王放下茶盅:“有心事?”


    他問:“案子很難?那日在錢家宴席,我便看出來了,你被什麽所困。”


    沈朝玉恍然:“隻是…一些小事。”


    他道:“不是要問案子?問吧。”


    一說起這個話題,三皇子立馬就興奮起來:“聽說那些被殺的人,心都被吃了?真的假的?啊啊,對了,還有,我聽說,這些屍首被發現時,衣服都被剝光了,身上還刻了字…”


    “好侄兒,你這麽多問題,叫阿玉回答你哪句?”蓮翀郡王執扇打斷他,“阿玉,我就問一句,殺人的到底是人,還是…”


    他帶了點遲疑:“那些東西?”


    “蓮翀,子不語怪力亂神。”沈朝玉麵色平淡。


    蓮翀郡王歎氣:“也是,我著相了,殺人的是人是鬼,又有什麽要緊。”


    “這當中還有鬼?!”


    三皇子臉色都嚇白了。


    這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打開了,三皇子慘叫著跳起來,隻見竹青進來,朝上首位作揖:“褚小姐派仆人送來寒瓜,供公子和兩位客人品嚐。”


    “替我謝過褚小姐。”沈朝玉放下茶盅,略作思索,道,“天氣酷熱,去廚房問溫娘要兩盅綠豆湯,並一碟金絲蕊糕,一起送去。”


    “你這居然有金絲蕊糕?”


    三皇子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他這人,平生第一好是蛐蛐,第二好,就是吃了。


    天底下就沒有幾樣他沒吃過的,而吃過念念不忘的,除了柳大廚以一百種食材製成的參雞湯,就是這金絲蕊糕了。


    說來這金絲蕊糕做來其實並不特別,唯一特別的,是其中用來調味的一種花汁,采自西戎辮兒崗的金絲蕊花,這金絲蕊花一年隻開一季,一季隻有三天,花期極短,而且生長環境極為苛刻,過冷過熱都會導致其凋零。


    這也導致這金絲蕊花極其昂貴,而由其製成的花汁一小瓶就要要價值百金,尋常人根本不會將它用來入菜,而是將其製成精油,放到香料鋪裏。


    所以,這金絲蕊糕極其難得,即使是三皇子也不過吃過兩三回。


    “可還有?且給我也來一碟。”三皇子拍桌子。


    “就這一碟。”沈朝玉道,並吩咐竹青退下。


    “你倒是對你這未婚妻上心……”三皇子頗為悻悻然,話方出口,腦袋就被蓮翀郡王敲了一記。


    他道:“侄兒,你怎這般不濟,還跟女郎們搶東西?當心一會阿玉揍你一頓。”


    “他才不會。”三皇子悻悻摸摸腦袋,“朝玉公子君子風度天下皆知,何況…”


    他還是他唯二的朋友--


    雖然沈朝玉嘴上從來不說,不過還是三皇子單方麵認定,兩人關係莫逆、非同一般。


    說來,他認識沈朝玉還是源自一場烏龍。


    那時沈朝玉似乎才從晉陽府回來不久,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兒郎。


    那日他和平時一樣,手裏捧著個蛐蛐罐,領著一群人大搖大擺地穿過街市,在經過街中心時,被一條突然竄出來的大黃狗嚇了一跳,手中的蛐蛐罐摔了。


    蛐蛐從罐裏麵跳出來,他忙招呼隨從們追。


    一群人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地跟在一隻蛐蛐兒後麵追,眼看就要追著了,那蛐蛐兒慌不擇路,兩條腿一蹦--


    直接蹦到了沈朝玉鞋底。


    於是,被他重金買來的常勝大將軍成了沈朝玉鞋底下的一灘泥。


    三皇子當場就不幹了,拉著沈朝玉撒潑打滾就要他賠。


    沈朝玉哪裏會賠他蛐蛐兒,隻是叫了竹青,拿了根小棍兒,將那雙鞋悠悠然換下來,而後將鞋底兒連著蛐蛐的屍體“啪的”丟到他麵前。


    “原物奉還。”麵上還是一派仙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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