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娉默了片刻,她誠實地搖頭。


    本來就不是很願意提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更別說這次是在他家人麵前自揭傷疤。


    不是難堪,隻是有些害怕。


    陸長風低頭,溫熱的唇落在她發間,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道,男人淺吻了一下,然後說:“阿軟,我離不開你了。”


    門被關上,蘇娉坐在床邊,下意識抬頭碰了一下發梢,而後淺淺彎起唇角。


    屋子裏已經被陸家人提前燒了炭火,吃完飯是四點多,蘇娉確實有些困了,她掀開被子,聞著被套上清冽的皂莢味,眼皮子發沉。


    陸長風下樓,正好碰上鬼鬼祟祟的小侄女。


    他停住腳步,不用動,自然而然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小叔叔。”陸曦背過手,笑嘻嘻喊。


    “有事?”這是三樓,她的房間在二樓。


    “我想去陪小嬸嬸說說話呀,你們都是男孩子,肯定有很多不方便說的,我跟她年紀相仿,我還可以跟她說說西北這邊的事。”


    被她的稱呼取悅,男人說:“你五歲還尿床十歲跟趙家小子吵架半夜爬屋頂把他家煙囪堵了這些事就不用說了,她太困了應該不想聽。”


    “保持安靜,腳步放輕,讓她好好休息。”


    “這次去北城帶上你。”見她失落,男人悠悠補了一句。


    “小叔叔你最好了!”陸曦觸到男人微涼的眼神,她立馬閉嘴:“我不說了,安靜。”


    陸長風哼笑一聲,側身讓開:“她真的睡了,別去敲門。”


    “知道啦!”陸曦就是特別好奇,就像前麵趙家哥哥帶了個對象回來,她也眼巴巴跑去看,更別說是未來小嬸嬸了。


    陸長風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也就沒管。


    剛下樓,就看到陸政委捧著搪瓷杯喝茶,笑著對他說:“長風,來趟書房。”


    “……好。”陸長風這輩子說謊唯獨瞞不過兩個人。


    他爸,沈元白。


    這兩人在某些地方特別相像,陸長風有段時間仔細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洞察人心以及忽悠人的能力。


    作為政委,做思想工作是陸政委的老本行,而沈元白這人如果想達到什麽目的,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能輕易蠱惑人心。


    他總能看透你內心深處。


    所以陸長風有時候是挺怵沈元白的,他覺得什麽都瞞不過他,比如有時候八天沒洗澡或者借了他的常服沒洗就還回去了。


    撓撓後頸,陸長風跟在陸政委身後,進了書房。


    “坐。”陸政委神色如常,還問他:“喝茶嗎?”


    原本有些散漫的男人頓時坐直,先禮後兵來了。


    他搖頭:“不渴。”


    陸政委笑容溫和,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隻是為他的儒雅更加添彩。


    “我們來說說這封診斷書的事。”


    陸長風雙腿略微敞開,手撐著腿,平靜地看著他:“這確實是簡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寫的。”


    “我沒有說不是。”陸政委放下搪瓷杯,手按著診斷書,推到他麵前:“我認識簡老先生,他老人家收了關門弟子的事我也知情。”


    在簡老先生這樣的百歲老人麵前,他也隻是個後輩。


    “我想問的是,這份診斷有幾分真實性?”他的眸光始終穩緩平和,說話時語調不快,沒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爸。”陸長風略微一想,“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麽了?”


    陸政委的部下分遍各地,更何況蘇娉在東城也算出名,所以知道她的事並不難。


    也沒有否認,陸政委點頭:“我隻是沒有想到你會用這樣的方法來維護她。”


    “我記得您以前,為了媽媽也是肯做任何事。”陸長風手指撚著箋紙,他笑道:“比起我的名聲,我更不願意讓旁人說她。”


    陸政委看了他許久,還是起身,去拿起暖壺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家裏一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這次我很意外。”


    他意外的是,蘇娉會為了小兒子的名聲,自揭隱痛。


    “我也很意外,更多的是心疼。”陸長風喝了口水,他略微往後靠,一切說開了也就沒有之前那麽緊繃:“您應該懂這種感覺吧?”


    陸政委隻是笑了笑,他坐在書桌前,略微彎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老舊的盒子。


    沒有打開,他交給小兒子。


    “這是以前,我自己砍的樹。”陸政委說:“小時候家門口有棵小葉紫檀,到了我十五歲,你爺爺去世,我砍了樹,留了一截,剩下的賣了當盤纏去參軍。”


    “遇到你媽媽,我做了第一副手串。”他抬手,腕間的紫檀手串溫潤有澤,“第二副在你媽媽手上。”


    “你兩個哥哥結婚,我又磨了四串,剩下的也就隻能做兩串了。”


    陸長風打開盒子,看到裏麵一大一小兩串紫黑色的檀木手串,心裏有些觸動。


    陸政委見他斂目不語,語氣溫和,神情溫潤道:“後天我們全家一起去北城訂下婚事。”


    第100章


    陸長風從書房出來,拿著木盒子剛要上樓,想到什麽又轉身去廚房。


    “爸把手串給你了?”大嫂看到他手裏熟悉的盒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她結婚的時候也收到過這個。


    “是。”男人走到櫥櫃麵前,邊打開邊問:“家裏還有雞蛋嗎?”


    “早就給你煮好了。”大嫂看到小姑娘額頭上的紅印,問了下丈夫,就知道她在車上磕了一下。


    拿出兩個水煮蛋給他:“你送上去吧,晚上咱們晚點吃飯,你大哥托人買了頭羊,我們烤羊肉吃。”


    “行。”陸長風暼了一眼,看到地上確實有處理過的羊,他伸手接過雞蛋:“大嫂,麻煩你們了。”


    “你啊,好好對人家小姑娘就好。”明以寒揮揮手,讓他上樓去。


    她是西北人,靠近邊界的,五官深邃立體,性格也直爽。


    可以說陸長風是她看著長大的,潛意識裏都已經把他當成自己兒子來養了。


    “那肯定的。”陸長風左手握著雞蛋,隨意揮了揮手,男人腿長,一會兒就消失在樓梯轉角了。


    明以寒看著很是欣慰。


    到了三樓,輕輕一推門就開,陸曦之前應該是在門口站了會兒,見她沒醒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多半是去跟大院的朋友們炫耀,她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嬸嬸。


    男人大步走到床前,她還在睡覺,側躺著朝外,手臂略微彎曲搭在枕頭上。


    陸長風把木盒放到旁邊床頭櫃,手裏的雞蛋有點燙,他握在手裏等了一會兒,才在床邊坐下。


    可能是坐車太累了,一向淺眠的小姑娘此刻睡得十分安穩,因為屋子裏的炭火爐子,她臉上有些熱,白皙的側臉有淡淡粉色。


    陸長風看了一陣,放了個雞蛋在櫃子上,還有一個握在掌心,在她額頭輕輕滾動著。


    睡夢中的蘇娉察覺到有什麽貼上額頭,但因為實在太困了,眼睛睜不開,隻是細微嚶嚀一聲,舒展的眉心鬆開,又繼續睡覺。


    陸長風俯身,左手撐在她背後,右手拿著雞蛋,動作輕柔緩和在她額頭上慢慢蹭著,看到她這嬌嬌軟軟的樣子,忍不住低笑。


    視線一直緊緊跟著她,怎麽看都看不夠。


    西北空曠,能聽到窗外寒風呼嘯的聲音,屋子裏一片寂靜,偶爾能聽到炭火燃燒的“啪啪”聲。


    等她額頭的紅印消退一些,男人才直起身來,把雞蛋剝開,塞嘴裏,一口氣吃完。


    拿過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他打開木盒,取出裏麵的小葉紫檀手串。


    經過年歲的浸潤,原先橘紅色的木質已經變成紫黑色,溫潤有澤。


    捉過小姑娘的手腕,看到她左手腕間的鏤空銀鐲和手表,又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裏。


    最後手串戴在了她右手間,和雪白細膩的肌膚相得益彰。


    男人的手掌溫熱幹燥,手腕上是和她一樣的手串,手指和她緊扣。


    陸長風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閉上眼睛養神。


    到了傍晚六點多,將近七點。


    陸家人圍在客廳,炭火爐子上架著鐵絲網,羊肉已經被切成大塊,醃製好的用木枝穿著,放在鐵絲網上烤得滋滋冒油。


    陸灼和陸漸鴻從小到大不知道烤過多少次,已經輕車熟路。


    蘇策和蘇馭看著他們烤串,觀察了一會兒已經知道該如何下手,也有模有樣。


    陸詡在樓上書房,跟爸爸一起下軍棋,陸雨忱抱著胳膊在旁邊看,時不時給侄子提點兩句。


    “小叔叔和小嬸嬸怎麽還沒下來呀?”陸曦雙手捧著臉,坐在小馬紮上望著樓梯口等了半晌,也沒聽到有動靜。


    “關心這麽多幹嘛?”方秋水戳了戳她後腦勺:“你大伯母在廚房切配菜,待會兒吃火鍋,你去幫忙。”


    “吃火鍋?”陸曦聽到這個坐不住了,她噌地一下站起來:“我現在就去!”


    見她風風火火往廚房跑,方秋水搖頭:“從小到大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蘇娉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坐在床邊睡著了的男人,手還被他扣住,她試著抽了一下,男人力道野蠻,紋絲不動。


    隻好作罷。


    她窩在被子裏,仰頭看著靠著床頭闔眸睡覺的人,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淩厲凸起的喉結,還有硬朗的下顎線。


    往他那邊挪了挪,腦袋靠著他的腰側,蘇娉又打起了哈欠。


    這回是半個小時後才醒的,蘇馭在外麵敲門,喊吃飯。


    陸長風睡夠了,他掀眸看旁邊挨著自己的小姑娘,眼底映出笑意,彎腰親了下她的鼻尖。


    剛要起身,就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黑眸。


    兩個人同時一愣,隨後,男人笑得坦蕩:“醒了?”


    “……嗯。”蘇娉借著他的力道起身,裝作不知道剛才的事:“幾點了?”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七點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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