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男子眯眼細細打量我,邪魅的表情此刻深沉若穀。


    我眼前飛星狂舞,一顆頭連脹痛感也快消散,漫漫的瞌睡襲上眼睛,哪裏還有多餘的智商去解釋我是誰。


    想我說這次不回斬月身邊這等蠢話,我怎麽會不想呢?我就是做夢也想賴著他,可惜眼前的妖孽一副將我吃抹幹淨的表情,我怕是見不著明早的太陽了。


    不等我繼續反思,那妖精綠目婉轉一睜,麵露邪佞,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勁道至極,險些捏碎我的下巴。


    “說,你是個什麽妖精?”男子雙目凶光乍現,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我鄙夷地剜他一眼,喝血喝傻了吧你?你個妖精還敢說我是妖精呢。


    “快說!”男子手勁更甚,我幾乎聽見骨頭的脆裂聲。


    “快說,你的血為什麽……”男子麵目猙獰,頓然失去原先的美感,一半臉龐因為氣惱青筋暴起,居然連做蛇鱗花紋,他的眼睛色彩也驟然變作琥珀色,翠綠盡消,仿佛這才是他的本來麵目,剛才那張連隻是暫時借來的。


    不等男子說完,一道藍色閃流淩空劈來,照著妖男的後腦就是一削,勁力之狠,似乎就是盤算將他一劍劈死。


    問世間還有誰的劍能揮作蔚藍電閃,流如遊光。


    是斬月!我心驟然雀躍。


    妖男油滑,劍光削至時他靈機側頭閃躲,雖避開致命一擊,但長發貼著頭皮的部分削掉一簇,滲出血珠,飛濺我一臉。


    俗話有雲,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妖男軟腰向後一躍,鑽入水中。


    斬月隨著劍光消隱而至,果真是他!他要伸手拉我,我也奮力伸出自己的手,可惜指間才碰一瞬,我腿腳處猛力一抽,被那妖孽的長尾一並卷入池水。


    寒涼入骨的池水四湧而至,激得我腦筋清醒不少。雖是夏夜卻不至於如此徹骨,原來這荷池水上水下兩分世界,上麵酷熱,水下嚴寒。想那妖精定是性喜涼爽才躲在寒池之底,否則也不會因為吸食我的火血攻心而氣急敗壞。


    男妖拖著我拚命朝池底遊去,越下潛一米,寒徹越增,快潛至底時仿如鑽入寒冰,冷徹心扉。


    我哪裏善水,猝不及防被硬拉下水,根本不知何為閉氣,腿上的勁道使勁將我朝深處拉拽,兩手本能刨了幾下,根本無力上浮,無數口池水嗆入口鼻,火辣辣直衝腦門。


    如今漸入寒池,底端渾身凍僵一般,溺水的滋味如同萬蛇嗜咬,千劍穿心,無處呼吸的憋脹連肺也快憋爆炸了。


    從被迫拖下水數分鍾,我由先前的掙紮漸漸換做隨波逐流,昏死一般。


    眼神迷離之間,我仿佛看見斬月遊來的身姿,綠透的池水將他映襯的分外清晰,仿如在空氣中浮遊。


    我潛意識告訴自己怎麽可能,他大傷方愈,如何潛得到如此寒極的深潭,也許是我內心不想淹死而產生的幻覺。


    可他就夢幻般虛虛實實地就遊了過來,手裏提著軟劍,那軟劍在水裏也漂漂蕩蕩,晃動的藍波,照亮深寒黑暗。


    隻他眼神含怒,不斷遊動四肢,潛的這般深處,他也該換口氣才支撐得住。


    可他依舊追逐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想就算是臨死前的幻覺,也想最後拉他一次。


    我用全身最後一絲勁力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樣伸出,這次沒有落空,他牢牢拽住我的手將我向他一拉,我被猛勁一提,腿下的妖男後尾一繃,居然停了分秒,斬月眼疾手快朝那捆纏我的尾巴上狠狠一刺,一股血紅噴湧在藍光之中,煞是驚豔。


    妖男悶哼一聲,聲浪傳播,整個水池中立刻暗流席卷,他尾巴一鬆將我拋下,自己遁逃活命。


    斬月趁機擁我入懷,猝不及防吻住我的嘴,從他口中吐出一口暖氣,過入我唇齒間。


    依稀間,我整個人死而複活。


    斬月不敢耽擱,隨後手腳並用,勁力一遊朝水麵浮去。


    雖得他救命的一口氣,可我先前早是昏昏死死,也不知如何被他抱上岸去。隱約隻聽藥奴要接抱我,斬月怒斥一聲走開,待將我放在地麵,雙手狠壓我腹腔,擠得我的五髒亦生痛萬分,嘔出一灘水,鼻間腦間火辣一片麻痛。


    斬月見我吐水,以口對口為我傳氣,繼而又壓腹,又傳氣,前後反複數次,待我將喝飽的肚皮全部吐空,終於正常喘了口長氣。我微弱如絲的意識迷糊中夾雜清醒,時而睜眼,時而昏沉,好像看見斬月眉宇緊鎖,怒目生寒。


    我隻聽大約斬月極冷責怪道“以後不要總叫我救你!”他這樣一個溫柔至深的人,現下也能說出如此寒涼徹骨的話,想來他真是氣惱極了。


    不知是否池中受寒,涼風一吹,我顫巍巍抖動不停,覺得心都快寒碎了。


    他怪我,他真得在怪我。


    一滴不爭氣的眼淚偷偷滑落眼尾,我又昏沉起來。


    “公子不能遇寒,快將我的外衣披上,我來抱她回去吧。”墨軒關懷道。


    也不知是誰,一把將一件黑袍緊緊裹在我身上,手上透著氣惱後的狠勁,絲毫不顧我疼痛與否,粗魯地將我抱起,鐵夾一般把我箍在懷裏,兩手緊攥捏住我的皮肉,恨不得把我捏扁搓圓。


    那人走起路來大步流星,上下顛得我腸胃攪成一團,隱約皺起眉頭,低吟一聲。


    也許抱我的人聽見了,恍然一震,覺得自己大概失態,突然變了個人般鬆懈了手上的勁道,輕而又輕的將我托住,像是抱住一個瓷娃娃,小心翼翼,那舉止溫暖的我仿佛從地獄飛升到了天堂。


    是誰這般輕軟擁我在懷?是恨我招惹麻煩?還是生怕我有分毫閃失?


    他前後變化判若兩人,我迷迷糊糊地喚了聲“藥奴。”想來隻有他會這般對待我。


    那人頓停腳步渾身一愣,抱住我的手指微緊一緊,旋即鬆展開來,似要猶豫片刻,繼而轉身寓意深長低語了一句“要你呢。”


    居然是斬月的聲音。


    我的心尖怎是一絞。


    隨後我被緩緩挪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藥香撲麵而來,這才是藥奴的懷抱。


    可是我卻再感不到暖,聞不到香,心內五味雜陳,不知作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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