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我愛你而得不到你,世間最遠的距離,怕是被你最在乎的人誤會,而你又沒有任何借口來解釋。


    我像勞改犯一般蹲在遠處,喝著暖身的薑湯,墨軒一邊用眼神警告我滾遠點,一邊貼心照顧著斬月。


    斬月的身體著實令人費解,明明被人一刀穿膛也不會留下疤痕的鐵打身軀,為何我都沒有受寒疾所迫,他倒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墨軒給他穿了幾件厚衣,他還使勁叫冷,在這三伏天裏連點三處篝火,自己坐在最中間瑟瑟發抖,恨不能在自己身上燒一把火。


    我猜想大概是他跳入寒池引發體內寒毒發作,把心一橫撩起右臂要拔出金甲子。


    為什麽每次都是我的犯罪過,他來承受?難怪他會說出不想救我的狠話


    看他如此難受,我的心比在篝火上燒烤還煎熬,不若生硬拔出金甲子,用火血為他渡劫。


    藥奴眼疾手快,軟手柔柔罩住我的手,低低責備道“這金甲子仍沒吸滿,生拽硬拔就荒廢了,你現在拔下金甲子救他,死的蟲子對他來說能用嗎?”


    我急切道“難道眼睜睜叫他受罪?”


    藥奴不緊不慢道“他一遇寒氣就是這般反應,尤其冬天更甚,如果不做好保暖,人像僵死一般,早就習慣了。”說完,藥奴寵溺的將手指插入我的頭發,帶著無盡憐惜緩慢捋順,眼神流媚道“倒是你可要愛惜自己,昨日險些送命給水鬼,叫他憑白撿了便宜。”


    我心裏混然,冥冥中總覺他話裏有話,讓人難以參透。此刻他又待我態度曖昧,更令人一頭霧水。


    難怪三年來斬月極少去聽風穀找我,原來他生性怕冷,可他為何將我獨放在他最不喜歡的寒冷地方?如果當真討厭我,為何他現在又願意接我去龍靈帝都?


    我抬頭一望斬月,斬月顫抖著身軀也在遙遙望我,忽而愣住一秒,他略顯黑紫的嘴唇露出溫柔的笑容,連他的眸子也笑彎開來,是那種斬月式招牌的溫柔笑意。


    若是別人都會在這笑裏融化成水,可我反而寒冷到嬌軀一震


    這笑表麵看來溫柔親切,可實際上太過禮貌,太過疏冷,就算是看到一個陌生人在眼前,他也會如此笑來不鹹不淡,大方得體。


    我終成了他禮貌以待的客人,我終究難以走近他的心旁,我終究要應驗自己所發的毒誓。


    我憔悴低頭,心裏的苦惱如梗在咽,喉嚨上下動了幾動,終究放任藥奴與我之間的親昵舉動,此刻就算叫他滾遠又有何用?


    也許在斬月心裏,我的心上人已經是藥奴了。


    因為耽擱了幾日,我們加緊行進的腳步,期間我一直保持可貴的沉默,幾乎沒有理卻身邊的任何人,大概是沒了無畏的膽量,他們吃,我就吃,他們睡,我也睡。


    或許斬月提前打好招呼,幾日來所有人對於那日荷池之事絕口不提,更沒有誰氣我惱我批鬥我。


    我自然何樂而不為。


    斬月笑著說雪若妹妹終於變成淑女了。


    這幾日他妹妹,妹妹叫得很是過癮,句句掛著。


    我不再看他笑眼,怕自己被那笑蜇傷,他要我做淑女,我且全心全意做個淑女。他想與我擺清關係,我就多和藥奴靠近。


    總之斬月想我怎樣,我就是那樣。


    藥奴興許了解我的想法,幸災樂禍道“我很高興見你改變心意,如有需要,我可以借你我的身體,可要善加利用。”


    我狠白他一眼“你知道我是未成年嗎?”


    藥奴得意哈哈一笑,春風得意像是故意讓所有人都聽見。


    我幹脆在臉上繃了塊布條遮住嘴,免得大家以為我恬不知恥用語言挑逗他。


    又行數日我們終於來到了朱雀鳳族的西南地界,這是我們去靈龍帝都的最短捷徑。


    想來我們一直在別人家地盤穿梭,難怪斬月一心要燒毀那些金銀,恐怕是要提防肥水流到外人田,殊不知他心思此等縝密,外人一般看不穿。


    不走不知道,親身來了才發覺世界之大,景色之美,不是我一個井底之蛙所能想象到的。


    不走也不知道,斬月竟然把我發配的如此遠,難怪我的思念總是無法潛進他的夢裏……


    朱雀鳳族果是大族,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且說這邊界小鎮,都多在氣候溫潤之地,


    常年繁花似錦,綠樹成蔭,流雲淺波,青山秀野,何等人間仙境。


    我們隻是路過朱雀鳳族的一座小鎮,而這麻雀之地也著實叫人驚豔一把,這鎮子依山傍水,風景如繡,正所謂姹紫嫣紅倚璧樹,疊翠流金掃香風。


    景美也便人傑地靈,這裏的居民生性淳樸,熱情好客。


    但是所遇之人皆相貌奇佳,儀表堂堂,害我以為此地水土盛產美女帥哥。


    後聽村人簡介,朱雀鳳族的一代女皇性子極其梟悍,崇尚以粗武為才,簡而言之就是她規定的治國霸王條款,武功高強者,可用,心智多謀者,可用,貌容淳樸者,可用。


    唯獨姿容姣姣者,不可用。


    因此相貌平凡的能人奇才均均匯聚到權利的中心地帶,而長相出眾者,管你三七二十一全全驅趕至三線城鎮混跡。


    想來世間還有人不喜愛美人俊男?這女皇可算是堪稱女漢子中的戰鬥機。


    這裏的姑娘多半天生皮膚細白嫩滑,烏發桃麵,腰肢纖細。瘦瘦條條玲瓏剔透,嫋嫋婷婷酥筋仙骨。


    平時形形色色的人馬都要從此鎮路過,可見慣風浪的姑娘們依然被我們四人一馬所吸引,轟然跟在後麵尾隨,絲毫不若她們俊顏那般嬌怯,可謂民風大膽,我隱隱約約覺得像是進了女兒國,自己就象被人揀選的**。


    無論我們走到哪裏,均能引起這些豪爽美人兒議論紛紛。


    三分之一是讚歎墨軒身材傲人。


    三分之一是討論藥奴臉上的胎記。


    還有三分之一就是花癡斬月的瀟灑非凡,我真想一把揪開斬月臉上那張人皮假麵,看看這些美人會不會因為看見廬山真麵全暈死過去。


    根本沒有姑娘注意我這樣的小夥,雖然我禮貌又善良,純真又可愛,可是沒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有那麽一瞬猛然自卑自己的渺小,輕輕的來,正如我輕輕的走,我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想這般輕雲淺霧,如何烙在別人心上。


    他們三人舟車勞頓隻求找家旅館住下,我借口溜了出來,此鎮市廛之處異常熱鬧,我本想借這股鬧勁擾亂心裏的苦楚,結果越走越寂寞,熙熙攘攘的遊人,哄哄喊喊的商家,隻獨把我一人形單影隻。


    我越往熱鬧處擁擠,越覺得自己隻是個過客。


    我越往自己想要的人靠近,越覺得自己隻是個路人甲。


    突然,人群之間仿若投顆炸彈,中心騰出一片空地,人們圍作一環,伸長脖子往圈裏張望。


    圈外的人抱持看熱鬧的心態,圈內的人渾然未覺,自行自樂。


    我閑來無事,隻覺得有熱鬧看也不錯,憑借細長的身材優勢,頂著無數白眼,在密不通風的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站在最內圈。


    隻見一位衣著華貴的青春美少女,怒目圓睜瞪著一個小男孩,而另一位美少女則靜在一旁,不言也不語。


    看不見覺得滿心好奇,看見了又覺得不夠血腥提不起興致。人似乎總是活在矛盾之中。


    那位身著彩雲織絲的美女形容約是**百歲模樣,在九尾鳳族中屬於剛剛成人的歲數,已然是個秀色可餐的美人兒,頭綰雙星飛蝶髻,對插嵌石榴紅寶石金步搖,身穿銀絲湘繡寒梅弄雪玫粉短紗裙,腳踩牡丹嵌玉珠花蕊短腰紫錦鞋,眼含嬌縱掌上珠,身透乖囂世無雙。


    另一女子恰恰相反,前一女子有多跋扈,她就有多嫻靜,看她年歲稍長幾許,嬌容如雪似霜,一襲藍裝恬淡弄水,靜靜矗立疑為玉人。


    這二人一動一靜,一伶俐,一聰慧,縱使周圍美人如花,多甚繁密,此二人也決絕驚豔一片胭脂俗粉,美高一籌。


    中間的小男孩就其間最幼,粗衣麻服身世貧瘠,臉龐背對著我,看不分明。


    “小鬼,如果不把東西交出來,今日就送你去見官!”粉衣女子不依不饒,大概是丟了什麽東西。


    “我拿你什麽了?”小男孩不緊不慢,絲毫不漏怯懦。


    “還不承認,我眼見你把我的荷包藏在懷裏,還想抵賴!”粉衣女子性格急躁,管她對麵是阿貓還是阿狗,一把揪住男孩的袖子,堅決不放手。


    “美女姐姐你稍安毋躁,捉賊捉贓的道理你應知曉,現在我吃些虧叫你往我懷裏摸上一摸,如果摸到就把我送官查辦,如果沒有你可就要還我清白。”這男孩年齡不大,說起話來油腔滑調,世故非常,若果不是個竊人錢財的慣偷,倒似個調戲良家少女的登徒子。


    周遭的圍觀群眾眼見事態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明明理虧的小男孩如今反客為主,嘴巴占盡便宜,不由得興致盎然。


    我索性環起雙臂,調整一個舒服的站姿,打算高高興興看完這有趣的鬧劇。


    女孩子微一臉紅,話說麵對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多年的淑女教育讓她雖未成為一名優秀的淑女,但臉皮還是要紅一紅的。


    “摸一摸唄!”人群中不知哪個好事之徒故意大叫,引起一片轟然大笑。


    粉衣女子哪裏受過這等羞辱,嬌目一嗔伸手拽過男孩的衣襟,連他瘦弱的身軀也差點兒拽倒,女子八成想摸出錢包就拔光男孩的皮似的,手勁粗魯往裏一掃,三番兩次居然什麽也沒有摸到。


    男孩油滑笑道“好姐姐,摸一下還不過癮嗎?再摸我嫩皮也搓破了。”


    人群裏又是哄笑一場。


    藍衣女子顯然繃不住臉麵,緩柔走到粉衣女子跟前,私下裏輕輕揪揪那明媚的粉袖,暗示丟錢事小,丟人事大,抓緊時間,趕快走人。


    粉衣女子恐怕還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一雙眉目均被染作怒紅,她狠一甩開抓住男孩的手,希望借此勁道將勢單力薄的男孩摔倒在地,以此泄憤。


    可惜男孩紋絲不動,定若泰山。


    粉衣女子悻悻作罷,眼裏殘留遺恨,欲挽住藍衣女子要走。


    小男孩哈哈一笑,鏗鏘言道“姐姐為了保護自家臉麵可以轉身就走,我一個小孩憑白蒙冤就不需要臉麵嗎?”


    人群不再哄笑,齊刷刷將目光投射在那兩個女子身上,看得她倆毫不自在。


    “你想怎樣?”粉衣女子自知理虧,但強裝有理嬌蠻問道。


    “很簡單……”男孩一頓“叫我摸回來唄!”


    人群炸開鍋一般哈哈大笑。


    真是好戲一場,足抵得上幾日茶餘飯後的談資。


    “放肆,小兔崽子,你可知姑奶奶身份!”粉衣女子顧不得藍衣女子的阻攔,瞬間撕破最後那微不足道的耐心,解下腰間長鞭,朝著男孩的方向猛力一抽。


    看她如此惱羞成怒,手上用勁定是十足,恐怕那男孩凶多吉少。


    “以貴欺貧。”我用微乎其微的語調不齒到。


    女子一鞭抽送既狠且猛,卷起地麵塵土飛揚,帶著狂蛇撲食的迅捷,想她嬌不禁風的小姐模樣,居然能將長鞭揮出猛力,運用自如。


    圍觀的人都以為男孩死定了,悄悄為他捏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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