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的髒手……”等人走光了,我抖肩一送撥開藥奴的纏骨酥手,嘴裏揶揄道“你還是去摟著大胸妹子吧!”


    提著摔髒的藥箱,我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往回遊離。


    “我說你如此氣大……”藥奴姍姍尾隨在後,酸溜溜道“我都沒有氣惱你跟多名男子搞曖昧,你怎麽反倒聲討我個如花似玉,潔潔身自好的好男人。”


    潔身自好?會嘎吱嘎吱嗎?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總覺得最疼愛自己的哥哥被壞女人搶走了。


    哎!女人心,海中金。


    “我才懶得管你呢!”我扁扁嘴道“如今連我自己都是四麵楚歌,就差自刎了。”


    “可是,我還得管著你啊!”藥奴送手一拉,我被強而有勁的手力曳住腿腳,倒坐在一方石座上。


    我瞠目結舌,看藥奴越靠越近。他將我腿部歪斜的夾板重新歸置,口裏頭頭是道“這些東西不擺放好,一會兒走路還會摔跤,還有也不知你的腿傷痊愈到何種程度,如果不小心嗬護,腿部的骨肉很有可能會落下終身的殘疾。”


    “雪若,他這次真的是要成婚了,你這般作賤自己,有意思嗎?”


    他靈巧的指頭,在木板間擊打出悅耳的樂曲,十指跳躍做動感的音符,隻是他的右手戴著銀色手套,冥冥之中刺痛我腦海裏的某根神經。


    我總是虧欠他。


    我也虧欠了很多人。


    “有意思啊!”我口不對心道“不看看他倒底能絕情到何種程度,我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如果他愛你,愛的可能比你眼睛看到的更多,更深,你會怎麽辦?”


    藥奴的手指戛然而止,他抬頭嚴肅地問我,金燦燦的麵具竟而莊嚴肅穆,叫人不忍直視。


    “那就在一起啊!”我簡單道。


    “小女人的幼稚……”藥奴嘴裏輕蔑流露,“男人除了愛情,還有其他追求。”


    “雪若,你根本不懂男人,不懂愛情,你心裏對愛的理解隻停留在纏纏綿綿,可你怎知愛更多的是成全,是包容,是理解。”


    “最轟轟烈烈的情愛,消亡的也最徹底。你現在這般執迷不悟,最終也是自食惡果。”藥奴意味深長道。


    “可惜他根本不愛我,而你根本沒談過戀愛……”我將他的手從我腿上拉開,把沒有係好的棉繩,悉心打了個蝴蝶結。


    “女人也不是完全隻活在浪漫的夢裏,女人想要的不過是尊重和平等的愛。”


    藥奴搖搖頭,又點點頭,眼底的情愫令人費解。他扶我起身,轉而嚴肅頓消,隻媚笑道“來吧,我送你回去。”


    我從懷裏掏出手巾,遞進他掌心,故作姿態道“拿去擦擦手吧,真難為您肯貴手相助。”


    這隻是釣魚的誘餌。


    藥奴根本不接手巾,他最是瞧不上別人用洗過的物品,他朝我襟懷一瞅,把我故意露在外麵的香囊提繩拉了出來。


    “什麽鬼玩意?”藥奴用指甲掐住半掌之寬舊紅色香囊的一根流蘇,言語鄙睨道“這是什麽暗器,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我繃不住麵子,出手一奪,“討厭啊你,這是姑奶奶親手做的香囊,送給梅姐姐的結婚禮物。”


    藥奴背身一避道“你又覬覦人家的男人,又故意討好梅姑娘,雪若,你活著不矛盾嗎?”


    “就跟你說我不是雪若。”我氣急敗壞地微跳幾步,藥奴將香囊舉在頭頂,故意不叫我拿到。


    爭奪幾步,索性由他取笑,反正他可以替我把香囊送到梅姑娘手裏,我也不虛此計。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不會是在裏麵偷偷下毒了吧?”藥奴一語中的,唬得我虛汗勃發。


    “怎麽會呢?我其實挺喜歡梅姐姐的,如果不是因為斬月,我一定和她義結金蘭。”我好虛偽地說。


    “哼……”藥奴仿若我肚裏的蛔蟲,拿香囊在鼻尖略聞,大概隻嗅探出寒梅的冷香,意有所指地瞄我一眼。


    我立馬奉送真摯的笑臉。


    我會有這般傻,把毒藥直接撒在裏麵嗎?


    “你說你,既然要送人的東西,就該悉心準備,居然送人家這種玩意兒,首先便可看出你的居心何其不良。”藥奴尖酸道。


    “我也想送奇珍異寶啊……”我絞扭袖角,很無奈道“這些年都靠著自己,哪裏有閑錢買貴的。”


    藥奴的手心微抖,他嘴角的輕笑換做心疼,自言道“看你吃龍須實,就知道你這些年的飄零生活該有多麽淒慘,當日如果直接綁架你走就好了……”


    我詫異道“藥奴,你嘀嘀咕咕嚼什麽舌根子呢?”


    藥奴回神,拿手指著香囊道“你說你既然送的是新婚賀禮,起碼底料應該是豔麗的新紅色吧?這塊料子質地粗劣,紅裏發白,寓意凶險,大有詛咒這場婚事喜中帶喪的險惡意圖。”


    “香囊裏的香味選擇不對,大喜的日子應選百合,意在百年好合,反你選個梅花,梅字通黴,寓意叵測,似乎詛咒這場婚事黴氣衝天。”


    “再說這四個繡字……比翼雙飛……”藥奴細看一眼,驚訝道“字還是和以前一樣臭,毫無長進,而且這個雙字中間,怎麽好像多了個點,是第三者插足的意思嗎?”


    藥奴拿指甲摳一摳,“雙”字中間的朱紅色暗點被他使勁摳破,蠟紅的細粉摳個粉碎,沾染在他的指甲尖。


    我看個清清楚楚,隨機應變撲上去把他的手指擋住,眼睛注視在香囊的繡字上,故作奇怪道“可能是夜裏做活,不小心把蠟油滴在上麵了吧?”


    藥奴怪看我一眼。


    我伺機揪回香囊,麵色難堪道“我的手藝不精,幹脆也不要丟人現眼了,索性拿回去自己戴吧……”


    心裏詭笑三下。


    第二層毒粉已經摳在藥奴的手指甲裏,我暗地裏摸他的手心,藥粉全然塗抹均勻,等他手心泌汗,這層毒粉會粘黏更牢。


    現在隻差他用手觸看梅姑娘的傷口。“浮殤夢”於膚層的浮毒,在依蘭花香日日的催發之下愈積愈沉。


    依蘭花香,舒解壓力,提升情緒,但長期嗅聞會有反作用,導致人抑鬱難暢,毒氣積重。


    所以妖蘭天天去找梅姑娘,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妙事。


    待藥奴指間的“密絡絳”零星一絲,碰觸及蓄勢待發的“浮殤夢”,必然千鈞一發,瞬間由膚表轉移血肉,毒質加劇,第二層毒粉也算鋪就完成。


    我本盤算著讓梅姑娘自己去摳那香囊間的汙點,現在藥奴自投羅網,反而更有保障。


    我恐他不去替梅姑娘請脈,再把香囊塞進他懷裏,嬌羞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好不好就勞煩您跑一趟腿囉!”


    “藥公子勞請……”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藥奴媚笑淡開在紫竹的霧暈裏,“這種灼目的物什,你還怕我私藏了不成?”


    他把香囊緊攥入修長的玉手。


    “保證給你送到……”他撫摸一把我的秀發,幾乎帶著全部的寵溺,宛若牛乳自發根浸漬。


    再嬌軟無骨的手,也是屬於別的女人。


    我悄然避讓,非常之禮道“今日行風來了貴客,恐怕藥公子也是要被宴請的嘉賓,還是早些回去吧。”我禮笑逐客道。


    “蟲兒皮糙肉厚,一點腿傷無妨大礙,蟲兒自己便可回去。”


    藥奴手指定格半空,搓一搓手裏的空白,旋即負於背後,他僵笑道“如今你被驅逐行風,再有近半月斬月的大婚臨至,姑娘若是打算離去,可以等我一等……”


    “不必了,我和祭夜已經談妥,隻待斬月婚後,我便隨他而去。”我避開他的目光,總怕看見屠骨的情愫。


    “藥公子其實毋虛可憐蟲兒,你自好好對待妖蘭,或許斬月婚後,你我也永生不再相見。”


    “好雪若……”藥奴的麵具陡然金赤赤得森人,“你真心是厚此薄彼,對斬月既是絕手不放,對我卻是拱手讓人,你心裏隻有他,可知我心裏隻有你。”


    我心裏霹靂乍作,躲了些許年,終究還是躲不開這句衷腸。


    “我……”我該下句狠話。


    “也罷……”藥奴話鋒驟變道“你既然已為後路做好盤算,我也應該成人之美,最後規勸你還是趁早離去吧。”


    我抬首對看,藥奴的語言居然如此灑脫,我竊以為他如此傲嬌的人最是尖酸,誰想他居然比任何人都灑脫。


    灑脫得都叫我心生疑惑。


    別了藥奴,隻等著莊裏傳出喜訊。


    第二日,梅姑娘沒有前來,幽碧攜著一盒酥點代主回訪。


    她禮笑道說我出手闊綽,送去的新婚賀禮得了梅姐姐十分的摯愛,因此派遣她來回禮。


    我錯愕區區一個手工拙劣的粗物,如何進得去她的法眼。


    幽碧莞爾道“蟲兒姑娘身藏不露,托藥公子送來的幸福如意琉璃擺件,放在宅子裏高雅華貴,寓意吉祥,梅姑娘看見後簡直欣喜若狂,隻可惜莊主怕她長久出門腿乏困倦,就不讓梅姑娘隨意走動,她那般謝你的美意,隻好派我來送些甜品,聊表謝意。”


    說著幽碧打開食盒,裏麵盛放美食琳琅,看得我心驚肉顫。


    哪裏來的幸福如意琉璃擺件,送她副爛香囊就是詛咒她與斬月好事成衰。


    藥奴……


    我揩一揩額頭細汗,偷問一句梅姐姐昨夜可好?


    幽碧似是更加興奮道“梅姑娘近日身體大好,吃嘛嘛香,整日幸福裏滋潤著,可是比之前更加美豔不可方物。”


    我暈坐在扶椅裏,最後一問道“那昨日藥公子倒底有沒有去給梅姐姐請脈?”


    “當然去了,不過是浴身之後才來,說怕弄髒了琉璃擺件,專門洗的澡。”


    他洗澡……


    他洗什麽澡……


    我幾乎裝著和藹可親,與幽碧滔滔不絕聊了一個時辰,雀漓蕭進來後,幽碧才紅著臉收回長舌,怯嬌嬌地返回行風。


    雀漓蕭見我臉色愴然,噓寒道要我看大夫。


    我怎可告訴他,自己精心布置的第二層毒粉洗到了澡盆子裏。


    人算,不如天算,算天,不如算人。


    我算錯了藥奴這個潔癖狂人。


    錯失了全部的計劃。


    “漓瀟……”我苦悶拍拍他的肩頭,“今夜陪我喝酒好不好?”


    管他會不會變老太婆,今夜我隻想一醉方休。


    “蟲蟲……”雀漓蕭鹿眸眨了眨,“你和我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我奇怪道“難不成你酒品不良……”


    不由自主地環住胸部。


    “咳咳咳……”雀漓蕭臉蛋通紅火燒。


    我哈哈幹笑,點起腳尖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傻漓瀟,跟你喝酒就是因為,喝醉了亂來的人是我,哈哈哈!”


    雀漓蕭紅臉更甚一籌。


    我隨手拿起個糖酥在嘴裏嚼了幾下,嬌哄著雀漓蕭去牽馬。


    隻見他走後,我從嘴裏吐出糖酥,裏麵裹張字條:


    我知道你是誰,若果不想叫別人知曉你的秘密,今夜子時紫竹林東側野亭相見。另外不許帶人前來,否則後果自負。


    我心裏噔地一震,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他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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