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在一瞬間停止,梁風幾乎無法呼吸。


    在他那麽高密度的注視下。


    窒息般的死寂,看見他朝自己輕輕地笑起。


    然而那眼裏卻還是冰冷的、覆著皚皚冰雪的。


    梁風頭發發麻,定定地靜在原地。


    察覺他手指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溫涼的拇指在她的唇邊摩挲。


    似是真的舍不得,開口道:


    “如果是你的話,我一定原諒你。”


    血液頃刻間湧上頭顱,梁風牙關緊咬,又聽見他說:


    “畢竟我們梁小姐這麽漂亮,我怎麽舍得叫她傷心呢?”


    昏暗的車廂裏,他目光輕佻地流轉在在她的眼眸上、鼻梁上,最後是他手指輕輕撫住的唇瓣上。


    潮熱徹底地散了,此刻才感覺到後背上陣陣的寒涼。


    他一以貫之的、從未改變過的輕浮與不在意。


    也像一個輕輕的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笑聲比表情更先,梁風抬眼看向他。


    “這世上沒有比沈老板更好的情人了。”


    沈頤洲可有可無地笑笑:“是麽?”


    “是啊。”梁風輕聲道,隨後,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目光不再看向他,才發覺原來他將車子停到了一家蛋糕店的門口。


    “我去取個蛋糕。”沈頤洲說完就下了車。


    約莫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到達輕井澤的時候已接近九點。


    梁風拎著自己的包跟在沈頤洲的身後。


    走進那座他說找人看過的別墅,走進那個他說可以在落雨時閑坐的庭院。


    此刻天色昏暗,隻庭院四周的燈高懸。昏黃的色澤打在深綠的草坪上,像極了那天晚上她夢中的沼澤。


    梁風駐足凝視,輕柔的雨絲在這一刻開始落下。


    “先去洗澡?”沈頤洲的手將她攬回屋簷下。


    梁風抬眼,朝他笑了笑:“好呀。”


    行李打開,裏麵隻有幾件簡單的衣物。


    沈頤洲的包就在沙發的另一端,梁風看向窗外深綠色的草坪,看見他已坐在草坪邊緣屋簷遮住的地方,點起了一隻煙。


    一切都是高濃度的深色。


    深綠色的草坪,深灰色的雨幕。


    連帶著人物也變得模糊,像是融入這一片深色的背景裏。


    屋子裏沒有開燈,隻有庭院裏一點光透過偌大的落地玻璃照射進來。


    梁風赤著腳,將自己包裏的一袋折疊整齊的東西塞進了沈頤洲的包裏。


    然後拎著自己的包,走進了浴室。


    再出來的時候,換上了一件墨綠色的絲質睡裙。


    拎著客廳裏包裝完好的蛋糕,走到了室外。


    潮濕的、溫熱的氣息在一瞬間將梁風包裹。


    她把蛋糕放在沈頤洲身側的桌子上,蹲下身,一邊拆開,一邊柔聲問道:“你餓嗎?要不要先吃點蛋糕墊墊肚子?我剛剛路過廚房,看見裏麵有不少東西,晚些我再給你煮點吃的?”


    沈頤洲垂眸看著她,混不在意地笑笑:“都聽你的。”


    梁風抿唇笑了笑,將蛋糕拆了開來。


    盒子揭開的瞬間,梁風怔在了原地。


    因這不是她曾經看過的任何一種蛋糕,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潔白的底座裏,生長出一隻婀娜的花。


    有風無聲地吹起她的長發,她聽見沈頤洲問:


    “喜歡嗎?”


    梁風抬起頭,“這是……什麽花?”


    沈頤洲伸手把她拉來自己的懷裏,那塊精美的蛋糕便被梁風也一同拿了上來,跨坐在他的腿上。


    “小蒼蘭。”


    是他第一眼就覺得她像的花。


    梁風低頭,長久地看著這支花。


    察覺沈頤洲的手慢慢地撫上了她的後腰,可卻並未再進一步。


    而是靜靜地待在原地,似在等她的回應。


    梁風嘴巴張了張,嗓口卻沒能發出聲音。


    最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輕聲問他:“這是你眼中的我嗎?”


    沈頤洲笑:“是。”


    眼眶熱得發燙,梁風直直地看著這支潔白的、純潔的小蒼蘭,又一次問道:


    “我在你眼裏,是白色的嗎?”


    “是。”


    這一次,她無處可逃。


    眼淚落在那支婀娜的花朵上,聽見沈頤洲最信手拈來可她卻從來無可抵擋的柔情:


    “生日快樂。”


    他給她的承諾,就永遠不會食言。


    手臂抖得下一秒蛋糕就要跌落,沈頤洲接過,將蛋糕重新放回了一側的桌子上。


    伸手將她收緊在胸前,看著她透明的淚低落在自己的臉頰。


    柔軟的小蒼蘭,此刻,揉碎在他的胸膛。


    你是否聽說過死前要做的一百件事?


    如今梁風隻做一件。


    癲狂、癡迷、放縱、墜落。


    聽見雨勢越變越大,透明的雨滴被風裹挾到他們的身上。


    於是祈禱這世界徹底顛倒,明日便是世界末日。


    而他們已好過這一天的分分秒秒。


    沒有遺憾,沒有後悔。


    明天即可死去,明天即可死去。


    最後,暴雨將他們徹底地淹沒。


    她在難以克製的餘韻中輕顫,貪婪地吮吸他唇間的氣息,也得到他更加用力的回饋。


    思緒被徹底地拋上高峰,她近乎囈語般喃喃道:


    “沈頤洲,我……”


    沈頤洲摟緊她。


    “沈頤洲……”


    卻沒能聽見她剩下的話。


    -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漆黑的屋子裏。


    身上沒有穿衣服,仍有雨水蒸發過後留下的黏膩之感。


    梁風動了動各處疼痛的身體,目光慢慢地適應了黑暗。


    才發現身邊並沒有人。


    她從床上起來,隨手套件上衣,隨後赤足走到了客廳裏。


    看見他手機隨意放在茶幾上,並非她刻意偷看。昏暗的客廳裏,他亮起的屏幕上是趙輕禾的消息。


    梁風腳步幾難挪動。


    也看見那支“小蒼蘭”孤零零地放在客廳的桌子上,耳邊隱約聽見斷斷續續的琴聲。


    梁風站定片刻,循著聲音走到了一扇關著的門前。


    輕輕旋轉把手,看見了坐在琴邊的沈頤洲。


    此刻才注意到,原來外麵天色已是霧青。


    敞開著窗戶的屋子裏,因昨夜的暴雨而有些分外的清冷。


    沈頤洲嘴裏銜著一支煙,雙手從琴鍵上懶散地撤下來。


    偏頭,看見梁風站在門口。


    一隻手拿下煙,笑起來,聲音低而淡:“醒了?”


    梁風點點頭,走到了他的身邊。


    沈頤洲便牽過她的手,將人直接拉來了自己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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