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為了顯示自己才是元衿的好哥哥,今日幹得格外勤快。


    不但親自替她掛梅蘭竹菊的卷軸,還卷袖子往博古架上搬擺件。


    他早早從自己的小金庫裏挑了二十來件,一股腦地都運到了元衿這裏。


    胤祺擺滿最後一層時,元衿從園子裏采了花回來,對著牆倒抽冷氣。


    “為為為什麽那麽多?”


    “哪裏多了,你這博古架隻有十八個格子。”胤祺指指剩下的,“還有八個能替換,小元衿,你不用問太子再要了。”


    “啊?可是太子哥哥說他能派內務府的辦。”


    “太子最近忙著監國,你有事都先找我。”胤祺努力占住自己在妹妹麵前的位置,還壓低了聲音說,“這不少都是我從我額娘那兒拿的,她不知道我都給你了啊。”


    “宜妃娘娘能分你這麽多?”


    元衿隨手點了點,這裏頭有成化的鬥彩,有官窯的琺琅花瓶,有西洋進貢的寶石花,還有鬆江出產的雙麵繡。


    “我額娘每次問我最近有沒有把東西碎了,我就說有,她就補貼我幾件。”


    “……你額娘次次都信你?”


    “九弟說他也碎了啊,我額娘已經相信,她肚子裏生出來的都天生能砸東西。我和九弟這些年在這件事上,從不互相辜負。”


    元衿似乎又掌握了什麽不得了的薅羊毛小技巧。


    她微微歎息宜妃養兒子真費銀子,又按自己的審美重新整理博古架。


    “你怎麽拿下來呢?那那那寶石花最值錢了,上次我和九弟同時挑,我搶先下手拿了個大的!”


    “這裏是書房……”


    “哦……那你還我?”


    “五哥哥,你送過來以後就當我不小心碎了。”她璀然一笑,“下次再送兩。”


    五貔貅感歎:“小元衿,你學什麽都好快啊。”


    “那當然。”


    “我給你送本中庸,你早點學吧。”替我下次遲到罰抄準備起來。


    元衿眯眯眼,“再加六件擺件。”


    “你博古架都放不下了!”胤祺企圖掙紮,“我給你找兩幅畫。”


    “五幅。”


    “行行行,你幫我到四哥回來!”


    胤祺最近格外想念四哥,過去習慣晚起,直到有四哥叫早後才知道,準時到書房不用罰抄是多麽幸福的體驗。


    元衿問:“之前幫你一起抄的伴讀呢?”她記得五哥那個伴讀不但字和他很像,抄寫時又認真仔細,幫他混過了好多次。


    “還瘸著呢,我讓他一起來,都過不來。”


    “那蒙古伴讀什麽時候定?”


    “就這幾天了吧,好像還有幾個科爾沁的沒到。”胤祺聳了聳肩,“來了也沒用,蒙古人哪會抄書,人來了後舜安彥還得多抄一份。”


    “胤祺,你在說些什麽呢?”


    太後突然駕到,打斷了元衿和胤祺的閑聊。


    她身後還跟著個身量高大的蒙古少年,臉上帶著草原特有的高原紅。


    “來來來,你們兩見過蘇赫貝勒。”


    元衿不知道蘇赫是誰,但聽太後叫他貝勒,那肯定是蒙古哪個王公貴戚家的孩子。


    她按著規矩朝他福了福,算是見禮。


    蘇赫回禮後抬頭,直直撞上元衿水汪汪的眼睛,霎時便漲紅了臉。


    “那什麽……我叫蘇赫!”


    蘇赫的滿文是進京前突擊的,還夾雜著濃濃的蒙語氣息。


    清朝上書房會教授皇子公主滿蒙漢三種語言,滿文本身又是從蒙文演化,元衿素來聰穎,這些日子已掌握蒙文的基礎對話。


    她用蒙文答蘇赫:“我是五公主,貝勒長途跋涉,是否安康?”


    “安!安!”他呆愣愣地看著元衿半天,最後硬生生憋出一句,“我第一次見你這麽白的妹妹。”


    太後先是愣了下,然後和烏嬤嬤笑成一團。


    她把元衿摟在懷裏說:“喲,蘇赫這是誇我們公主呢。”


    蘇赫嘿嘿傻笑,臉愈發紅了,他人高馬大,犯傻起來有股憨厚之氣。


    烏嬤嬤教他:“貝勒還是得稱呼為五公主才好。”


    蘇赫知道這是宮裏的規矩,卻覺得遺憾不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皮膚白得像月亮,長相可愛得像仙女一樣的小妹妹。


    “五公主好。”他又回憶著進京前阿瑪額娘的教導,規矩地給元衿打千請安,“奴才蘇赫給五公主請安。”


    元衿伸手禮貌地虛扶了一下,示意他趕緊起來無需多禮。


    蘇赫一見更為緊張,跌了一跤才站穩。


    “謝謝公主。”


    “不用謝。”


    太後和烏嬤嬤相視一笑,主仆間用眼神互相通了個心思。


    “元衿啊,過來。”


    太後招招手,把自己的小公主摟在懷裏,越看越喜歡。


    “哎呀喂,我們的小公主今兒更漂亮了是不是?”


    說著,不禁上手揉了揉元衿的臉蛋。


    烏嬤嬤笑著點頭:“可不是,五公主這回病愈後調理得好可好了,剛剛進門的時候奴才還以為看見了神宮的小仙女,是不是啊,蘇赫貝勒?”


    太後讚許地看了眼烏嬤嬤,再看被點到的蘇赫,他已經羞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隻嘟噥著:“是仙女,嬤嬤說得對,不,是鴻噶祿。”


    元衿蒙語隻會一點皮毛,不由問:“什麽是鴻噶祿?”


    太後聽懂了,在旁哈哈大笑,摟著元衿說:“蘇赫這是誇你呢,我們蒙古人誇人最好的就是鴻噶祿,因為有傳說蒙人的祖先就是鴻噶祿生下的。”


    太後和元衿說了這個遠古傳說,草原的年輕人人如何愛上一個羽衣仙女,生下了最早的蒙古家族,後來仙女披上羽衣化成天鵝而去,年輕人在最後一刻抓住天鵝的雙腳挽留,所以天鵝的腳永遠留下了黑色的印記。


    蘇赫指指元衿書房外的水榭,“你那兒有水,可以養很多天鵝。”


    元衿拒絕了,“我打算以後養荷花,我看書上說那什麽留得……”


    “留得殘荷聽雨聲。皇祖母,五妹妹以後肯定是才女,給她水榭那兒種一池子荷花吧。”


    胤祺剛才一直置身事外,可心裏如明鏡,在嗬嗬冷笑。


    元衿傻乎乎不知道蘇赫是誰,他可一清二楚。


    這次上京覲見的蒙古小台吉裏,就數這蘇赫出身地位最好,與宮裏的親緣也最深。


    他的阿瑪是科爾沁班第親王、皇祖母的娘家人,額娘則是先帝養女端敏公主,還是鐵帽子王簡王的姐姐。


    這次皇阿瑪親征,班第親王是蒙古諸部中唯一被欽點隨征的王爺,皇阿瑪還特地加封了蘇赫貝勒爵位以示恩寵。


    皇祖母獨獨把他帶來疏峰見五妹妹,肯定是有些未雨綢繆的心思。


    但胤祺不滿意。


    他剜了眼蘇赫漲紅的臉,暗嘲他不懂事瞎出主意。


    養什麽天鵝?元衿身體不好,每日午睡時連腳步聲都不能有,那些子大鵝嘰嘰喳喳她還怎麽睡?


    至於太後這邊,她這些日子聽書房師傅們都誇元衿天賦好、心性定,有向才女發展的趨勢。


    她雖不懂為何才女一定要看荷花,但孫兒這麽說,孫女又有這想法,她抬抬手就能做到。


    “好說好說,入夏前就給你們種上。”


    蘇赫卻頗為失望。


    心想這公主不懂欣賞,蒙古人眼中天鵝是最聖潔的,荷花那種死物怎麽和活生生的鳥相比?


    “你不喜歡天鵝啊?”


    元衿柔柔一笑,“我喜歡詩裏的荷花。”


    蘇赫心裏一沉,他討厭讀書,看見字便如鑽心剜骨般難受,被阿瑪扭送上京讀書前在家裏砸了好多硯台。


    “你喜歡詩書?”


    不管答案如何,他肯定不喜歡。


    蘇赫隻愛騎射。


    胤祺搶答:“五妹妹當然喜歡,她格外勤奮,還練得一筆好字。”


    太後也跟著胤祺無腦誇,“可不是,我們小五的字已經不輸神童了。”


    還從元衿的書桌上抽出一疊來,“喏,這就是她寫的,蘇赫啊,你拿去看看,也跟著一起練。”


    蘇赫看見字就退避三舍,隻問:“太後說的神童是巴拜特穆爾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蘇赫連連擺手,“我就不明白,他的字為什麽你們都喜歡。”


    他這幾年每每做不好功課,額娘就拿那大漠奇才做對比,甚至說,如果他的修養有神童一半水平,家裏就去大漠南北修一百座寺廟。


    “神童喇嘛的字提筆挺拔有正氣,收筆圓潤有悲憫,正是佛門的慈悲氣度。”


    元衿雙手合十,低頭謙遜道。


    “我的字還不及他一半。”


    完了。


    蘇赫絕望地閉了閉眼。


    好好的一個天鵝公主,說的話他怎麽大半都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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