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後爭取都辦南方的差,北方的不要。”蒙古環境太惡劣了,不適合元衿,還是南方好。


    “你想什麽呢!”元衿假裝怒目而視,但裝不過兩秒鍾別開了眼,嘀咕了句,“煩人,還是笨嘴拙舌時候好。”


    舜安彥笑著搖頭,隨她怎麽抱怨都行。


    “誒,我問你。”元衿突然嚴肅了起來,“你是不是該回去給皇阿瑪辦差了?”


    舜安彥望天裝傻,被元衿踩了一腳。


    “別充楞了,快回答啊。”


    他長歎氣,“是。”他已經擺爛四個月了,前幾天慎興永忙裏忙外給他找樹的時候被佟國維知道,老爺子深夜把他叫去狠狠訓了一頓,讓他不要在公主跟前流連往返,把最根本的事拋諸腦後。


    可舜安彥不想去的心自從生出來就收不回去了,“不想去,擺爛吧。”


    他甚至直接蹲了下來,把儀態風姿都扔了開。


    “幹什麽呀?你可不是這麽沒上進心的人。”元衿認識的鄢少爺太上進了,一路學霸一路要強,強到煩了他十幾年,突然這個人鬆懈她還怪不適應的。


    “沒意思。”舜安彥見她不解的表情,認真想了想和她說,“就是沒意思了,做了半天都是爭權奪利的事,搞不好哪天還要在你的哥哥裏站隊。”


    就這一程南巡,皇子們掐的昏天黑地,水麵上是江南群眾欣賞大清朝皇家天團手足友愛、欣欣向榮,私底下全是心眼子,連五阿哥那樣佛係的人在禦前殺出了個第一名——那日康熙奉太後去雲林禪寺燒香,他一馬當先提前一日從山門前三跪九叩到寺裏,為太後祈求長命百歲。


    舜安彥看得頭皮發麻,小時候在上書房裏曾經的同窗們也紛紛來探他口風,關係好一些的甚至還開誠布公地給他分析了通大阿哥和太子之間的區別好賴。


    更別說那些禦前的大臣了,他們有些因著姻親、有些因著師承,有些則因著喜好,私底下紛紛站隊,不站隊的則學著左右逢源,那各個長袖善舞得眼花繚亂。


    至於他,鑒於日日在元衿跟前晃悠的行為,不少人已經在探聽他是不是要投入四阿哥麾下了。


    而四阿哥如今麵上和太子最親善,在不少人眼裏,舜安彥大有向東宮靠攏的跡象。


    這和他以前做事的邏輯完全背離。


    舜安彥也好,鄢洵也罷,做事做人都尊崇的是“有用”二字,若是拿古時的道理來概括,大約可以總結為“經世致用”四個字。


    就比如他習武,若是能最後像蘇赫一樣鎮守安北,那便是練到吐血也可以。


    再比如當初遠赴西洋,他想著能回來改進火器,讓火器營的技藝大幅提升提高國力,那海上的那些苦甚至得過瘧疾都不足為題。


    甚至於解決漠北,去查問巴拜特穆爾這件事,因著能讓元衿舒心安心,他也可以不遺餘力地去做。


    但現在呢?他去辦事,辦的每件事都變了味。


    “去年年末,為了漠北法王那兒女班和授課之事,太子和大阿哥他們在禦前又爭了一次。”


    “爭什麽?”元衿沒聽舜安彥提起過,倒是十分震驚,“你怎麽不和我說呢?若是他們要阻攔,皇阿瑪不願意,我去和他纏,哥哥們那兒也是,有我在,他們不會不同意的。”


    “不是這樣的。”舜安彥糾結地擰著眉,“我也給你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吧,皇子們對你都很好,把你疼到骨子裏,但若是哪天他們把疼你這件事變成砝碼來爭取萬歲爺和太後心裏的地位,你會怎麽想?”


    元衿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比他看得開,“我心裏肯定沒現在痛快,但他們要爭就爭,我也不會攔著。”


    舜安彥笑笑,“這隻是一層,別的就更亂了。”


    她問:“你還怕被牽連嗎?還是單純覺得沒勁?”


    “牽連與否倒還兩說,單純覺得沒勁更多些。”舜安彥答的一點也沒有猶豫,“我問你,你以前和幾個堂兄作對,是真的隻想要奪元氏的錢嗎?”


    “當然不是。”


    “那你拿到了元氏想做什麽?”


    元衿鼓鼓嘴,點點額頭不肯說,“都過去了,沒什麽好聊的。”


    “你說出來試試,說不準能實現。”


    “實現不了,下一趴!”元衿拍拍他肩膀示意。


    “好吧。”舜安彥爭不過她,隻能自己繼續,“無力掙紮吧,就比如辦學和女班,他們那天吵了半天一個都沒在點子上,大阿哥覺得那是為了分化漠北,太子覺得那是為了弘揚朝廷德威,其實呢?我覺得你應該懂,出發點根本不是這兩條。”


    “哈哈,你別指望他們了。”元衿寬慰他,“他們自出生,尊卑上下就是在骨子裏的,能多賞門前兩條狗一塊肉就是菩薩心腸了,能給災民開倉賑濟全天下都要誇他們慈悲心腸。他們怎麽可能平地起高樓?去思考什麽意義?”


    “我是不是太變扭了?”


    “你是。”元衿毫不留情地指出,可又莫名覺得這種時候的他很好玩,“以前吧,我家老爺子說你聰明但死心眼我說你不是,現在看他說得真對,我反而不了解你。”


    舜安彥眼眸倏地一閃,問:“那你怎麽說我?”


    “我?你要知道?”元衿勾起笑容,有那麽點不懷好意。


    “你說說看,我倒想聽一聽。”其實他一直知道元衿煩他,也沒少在同學和發小裏評價他,但那時候就算親如周釗也不敢隨意傳話,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嚴肅的外表阻攔了他們傳閑話,但後來親身見識了元衿幾年毒舌後,他覺得不是因為他。


    元大小姐肯定很毒很毒,毒到他們都怕他暴走。


    “你敢聽?”


    “你敢說,我就敢聽。”


    “你答應我不能生氣。”


    “……”舜安彥猶豫了一秒。


    但元衿很篤定,“沒關係,你生氣也沒關係,我不怕你。”


    她閉上眼,雙手合十開始碎碎念:“鄢少爺這種人天生表情細胞就和沒發育過,嚴肅得和活閻王一樣。你們看看鄢夫人多慘啊,給他當媽能當出孫子的感覺,買個衣服還要偷偷摸摸,太慘了。”


    “我媽什麽時候偷偷摸摸買衣服了?”這簡直聞所未聞!鄢家缺過鄢太太買衣服的錢了?再說,就是缺了也不能怪他這個兒子,該怪他父親吧!


    “巴黎時裝周,你媽和我一樣看中一個係列,怕被你覺得不實用,第一次買了一半,過了三天又飛回巴黎買了另一半。”


    “她還不如一次把一個係列都買了,這樣能省點飛機汽油。”


    “你看你看,你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買就買了嗎!”


    “她買了從來不穿你知道嗎?”全塞在櫃子裏,甚至還有幢單獨的房子塞這些衣服,隔三差五還有專門的衣服保姆去掃灰,他和父親早就看不下去了。


    “買衣服就一定要穿嗎?收藏不行嗎?那是藝術!”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舜安彥當場認慫,但又不甘心,“我覺得這事裏有誤會,是我媽和你說的,我不讓她買?”他老娘竟然在外麵這麽說?他怎麽不知道?


    “是啊,我們在一個秀場。”


    “不可能!”雖然他和父親不喜歡,但從不攔著,想了想隻有一個原因了,“她肯定那時候櫃子塞滿了沒地方了才買一半,回去以後不甘心加了幾個櫃子,能放下新的了又飛回去了。”


    “那鄢夫人還是好可憐。”元衿兩眼淚汪汪起來。


    舜安彥頭皮發麻地問:“她怎麽可憐了?”一年置裝費頂他一輩子,到底哪裏可憐?


    “想買卻得不到共鳴,也沒一個親親老公和孝順兒子替她撐腰,明明就買兩個櫃子的事,她還要自己親自操心……”


    “……”舜安彥有那麽瞬覺得,要是她現在拽著元衿穿回去告訴父母他要娶她,他老媽會痛哭流涕抱住元衿——以後家裏再也不是我一個人花錢了。


    至於他父親,大概就是大寫的無語,然後問他:錢準備好了嗎?


    “你以後肯定會攔著我買東西的。”元衿突然惆悵地望向天空,“哎……本來就沒什麽好買的了,還要被攔著。”


    元衿還是元衿,作精元衿,那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舜安彥幾乎是下意識地、毫無底線地接了句:“你隨便買,我攔我不是人。”


    *


    他們下山時天已經黃昏,慎興永舉著燈籠在前開道,元衿在後麵與舜安彥“斤斤計較”。


    “京城有幾家金玉坊你都要摸清哦。”


    “南城十七家,滿城實物家,滿城最好的在後海,南城最好的在書齋旁邊。”他早就知道了,這些年這些日子,他真真一點沒少逛,逛得那裏的掌櫃聽說佟家少爺或佟家少爺派的人來,激動的兩眼放光。


    “綢緞莊倒無所謂,我覺得江寧織造的更好,就是每次送來的都是滿製衣服,你懂的。”


    懂,太懂了,滿洲的衣服像個大圓桶,襯不出她的花容月貌、身段玲瓏。


    “還有點心,不過書齋的也不錯,要是能再四季換新。”


    “可以可以。”他早就已經在安排了。


    “還有什麽呢……”


    舜安彥自己撞了上去,“香水?”


    “有道理!可是這裏的香都沒有意思,總是挑貴的往死裏摻,就你以前的表妹調過的那種,上好的乳香都被她糟蹋了。”


    慎興永聽到“表妹”突然眉頭跳了跳,心想公主竟然連表小姐都知道,還能和少爺隨隨便便提起?


    公主到底是心大,還是會拿捏?


    然後他就聽到少爺說——


    “給你備個香料坊如何?再找些調香師,你親自教他們。”


    “倒也可以。”元衿抬著下巴傲然說,“我調出來的肯定獨一無二,回頭再給九哥看看能不能錢生錢。”


    “能啊,一定能。就調那個……”舜安彥很輕地在她耳邊說,“我聞過的那個,特別好聞。”


    他們車禍前元衿用的那款香水舜安彥一直忘不掉,張揚熱烈,和她化為一體的感覺。


    元衿語塞,見他一臉放鬆地提起還有向往和懷念,突然生了點邪念,想要拿那款香水的名字逗逗他。


    那是ysl絕版的香水nu,有個絕妙的中文翻譯——赤。裸。


    “n,u。”元衿笑得燦爛,向他說出這兩個字母。


    “什麽?”


    “香水,n,u。”


    “什麽意思?”


    “你猜?”


    “這我哪猜得著?”


    元衿狡詐地笑著,舜安彥太熟悉這個表情。


    “你……是不是在玩我?”


    “不是啊,就叫這個名字。”


    “所以意思是?”


    “嘿嘿嘿。”


    元衿提起裙擺小跑起來,前方就是湧金門內的杭州織造花園,許是明天就要起駕回京的緣故,此刻花園門外皆是舉著火把的士兵。


    見到元衿,他們齊齊行禮。


    而趙進壽和青山也等在小門外,見到元衿,青山主動遞上了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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