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這是什麽形容……


    貓兒畫師道:“你又找人當朋友了。”


    桃楚道:“蘇辭,我們都叫他貓兒,最喜歡畫畫,可惜畫得不怎麽好。”


    原來桃楚的朋友是貓兒畫師。桃楚一直在內院中,忽然叫貓兒出來看看,便看到有人被畫布砸中了腦袋。


    貓兒輕輕哼了一聲,帶著兩人進了內院。他一邊走,一邊叨叨:“我聽到人類說有麒麟現世,還以為是他們又在騙人。巧的是大家都說你醒了,正好發現你來到長安城,便請你來看看。”


    桃楚微微眯起眼:“麒麟現世?”


    貓兒道:“說當今國主是位明君,才能讓麒麟現世,人間百福。”


    蘇辭疑惑地道:“麒麟……不應該是很珍貴的嗎?”原本她以為從桃楚那裏得來的麒麟角已是稀世珍寶,沒想到國都真的出現了麒麟,這麒麟似乎太容易就能被人看到了吧?


    桃楚冷淡地道:“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走進內院,蘇辭驚訝地發現,內院不算小,擺放著許多石凳石椅,幾乎要擺滿了院子,最讓人驚訝的是,這院子裏幾乎都是貓!


    小的、大的,黑的、白的、橘的,都是胖的。長安城的貓似乎都跑到這裏來了,它們趴在地上或是石凳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還不時打著哈欠,比所有的人類都悠哉。


    蘇辭隱隱約約明白了貓兒畫師為什麽被稱作貓兒,他的確太喜歡貓了。


    一隻黑貓和橘貓突然竄出來,絆住蘇辭的腳。兩隻貓在蘇辭的腳下滾來滾去,蘇辭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蘇辭是獵人,因此除了家裏養的狗,一般的小動物都不大喜歡她,因此看到兩小隻這麽熱情,蘇辭隻好略微尷尬地站在原地。


    桃楚笑道:“他們好像很喜歡你。”


    貓兒伸出腳,分別給兩隻貓一腳:“這些小東西!總是想跑出來!”


    黑貓和橘貓驀地一口咬住貓兒的腳,喉嚨裏發出意味不明的咕嚕聲。


    貓兒疼得哇哇大叫:“痛死了痛死了,鬆嘴鬆嘴,小心我拿水潑你們!”


    那兩隻貓可一點也不害怕貓兒畫師的威脅,相反的,兩小隻咬得更起勁了。貓兒畫師沒奈何,幹脆一手拎起一隻,扔進了草叢中。


    那兩小隻在草叢中滾了一圈後,齊齊對貓兒畫師翻了個白眼,神情相當不屑。


    貓兒畫師道:“本來我覺得我最喜歡貓,現在這些貓怎麽這麽煩呢?”


    桃楚哈哈大笑:“誰讓你要用五色土作畫,五色土是靈物,由其作出來的畫,自然也會變成靈物。”


    貓兒哼哼唧唧地趕走一大群貓,好不容易才騰出來一塊地方端茶倒水,三人坐在院子沒多久,被趕走的貓便慢慢靠近,企圖重新奪回領地。


    蘇辭一點也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桃楚耐心地解釋起來。


    原來貓兒作畫時用的顏料,都是由五色土研製而成。正如人和人有區別,土和土也有區別,五色土是五種顏色的土,但這種土非常珍貴,即使是非人也難以尋得,五色土可以讓枯木發榮、鐵樹開花,甚至是起死回生。因此由五色土畫出來的貓兒,變成了可以跑可以跳的貓兒,甚至水火不侵。大堂裏掛在牆上的畫,都是由五色土畫出來的,而薛昭偏偏碰到了那要跳出來的貓,才被砸中了腦袋,貓兒離開畫布,畫布也就變成了白布。


    蘇辭明白了,畫館內院的貓,全都是從畫布上跑下來的。


    貓兒畫師給桃楚送請帖,除了敘舊,還為了一件事。


    他的五色土不夠用了。


    五色土本就是世間難尋的珍貴靈物,結果卻被貓兒拿來當成作畫的顏料,他又喜歡整日搗鼓畫畫,五色土哪裏夠用?


    桃楚道:“你多去城裏轉轉,市場上應該有不少顏料,為何非要執著於五色土?你以為五色土是什麽,哪能隨便就找到。說不定這世間的五色土,除了你,就是你的那堆貓了。”


    貓兒挑起眉:“正是因為難找,咱才要找你。反正,美麗必須是完美的,要用完美的畫布、完美的畫筆、完美的顏料,咱已經有完美的畫布和完美的畫筆,隻差完美的顏料,隻有五色土才能配得上咱的畫。”


    桃楚道:“你是畫畫的,又不是賣五色土的。你畫得好不好,和用什麽顏料沒有關係。”


    貓兒道:“你是不是找不到五色土?”


    桃楚道:“確實找不到,之前存下來的那些已經被你搜刮完了。”


    貓兒輕咳了一聲。


    桃楚想了想,道:“你非要用靈物作畫的話,我倒是有個想法。”


    貓兒眼睛一亮,眼瞳忽然又細又長:“你能找到五色土?”


    桃楚道:“別惦記五色土了。我記得有一樣神物,也許你可以用來做顏料。”


    貓兒道:“是什麽神物?”


    桃楚道:“你還記得昆侖鏡吧?”


    貓兒大驚失色,五官都嚇得各跑各的,他道:“你瘋了,讓咱去找昆侖鏡?再說那東西早就不見了,咱上哪兒找去。”


    桃楚道:“誰讓你去找昆侖鏡了?聽我說完,昆侖鏡是由昆侖山山巔的雪花製作而成,你去找建在山巔的西虎殿,也許住在那裏的那位的青鳥會送一些雪花給你,你就可以繼續作畫了。”


    桃楚沒有明說那位是誰,但貓兒知道是誰。風會帶走聲音,那位不會理會凡人,卻還是會在非人之中現身。桃楚不想招惹麻煩,於是會盡量規避被找上門的風險。


    蘇辭越聽越迷糊,道:“雪花可以做成顏料嗎?”


    桃楚笑道:“世間萬物皆可為顏料,足夠強大的非人,甚至可以以山為筆,以水為墨,據說很久很久以前,連我也不知道的以前,有鬼神開天辟地,又以天地為畫布,孕育了生命。反正,若貓兒想要達到用五色土作畫時的效果,也許用那昆侖山山巔的雪花做顏料才合適。”


    將雪花做成顏料,對貓兒來說不是問題。貓兒琢磨了一會兒,決定說幹就幹。他立馬收拾了小包袱,交代仆人好好看管畫館的貓和畫館,便倏然間化成了一隻巨大得與人差不多高的橘貓。


    但滑稽的是,貓兒的後背掛著一個又小又圓的包袱。其實包袱大小沒變,隻是貓兒變得太大,才顯得包袱滑稽可笑。


    內院的貓一看突然出現的巨型橘貓,嚇得慌不擇四散逃走。


    蘇辭看得目瞪口呆,她心裏已經明白貓兒畫師肯定是非人,可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在人類麵前現身。雖然,這內院中隻有她一個人類。


    “桃楚,多謝你,等咱回來後,一定好好感謝你。”


    橘貓口吐人言,周身出現一個個漩渦,沒多久,內院掀起一陣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桃楚笑道:“等你能回來再說吧。”


    橘貓腳下生風,乘著風扶搖直上,很快從巨大變成了圓點,直至最後消失不見。他沒有聽到桃楚的聲音。


    蘇辭還看著天空,喃喃道:“貓兒畫師原來是一隻貓,這也太大了。”


    桃楚道:“其實他已經變小了許多,他的真身,跟山一樣大。”


    蘇辭道:“不知貓兒畫師是女是男?”


    桃楚道:“貓兒就是貓兒,貓兒沒有性別。”


    蘇辭不解,不過她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又問道:“昆侖山是很遠的地方吧?我記得古書有記載:西王母穴處昆侖之丘。昆侖山,是神明西王母住的地方,位於西方的盡頭。”


    桃楚道:“準確的說,她是鬼,你還讀過不少書呢。”


    蘇辭道:“貓兒畫師還真是喜歡畫畫啊,為了找尋合適的材料而去那麽遠的地方。”


    桃楚似笑非笑地道:“你喜歡貓兒的畫麽?”


    蘇辭有點為難,在別人的院子裏討論別人的是非,似乎不大妥。最後,她老實地道:“可能是我沒有這方麵的審美。”


    桃楚哈哈大笑:“這說明你的眼光正常。”


    蘇辭完全不懂她在笑什麽。


    桃楚道:“貓兒畫了幾百年,可技藝一點也沒有長進。他想來想去,開始琢磨起是不是顏料的問題。五色土能孕育生命,因此世間生靈會不由自主喜愛五色土。眼看那麽多人都喜歡他的畫,貓兒以為找到了問題的源頭,把珍貴的五色土霍霍幹淨,要是有非人知道了,一定會心痛。”


    蘇辭聯想到畫館裏的畫,突然明白了什麽,她道:“其實,大家喜歡那些畫,是因為大家隻是喜歡五色土而已?”


    桃楚道:“就是這樣。”


    蘇辭身上帶有桃楚送給的貝殼項鏈,所以才能拒絕這種吸引。她道:“那你還讓貓兒畫師去昆侖山,那不是讓他越陷越深嗎?不如幹脆直接告訴他。”


    桃楚笑道:“成長之路,總是充滿了曲折和困難。”


    蘇辭道:“這是人為的曲折!”


    桃楚露齒一笑。


    蘇辭憂心忡忡地道:“現在大家已經為這些畫著了魔,你應該管一管才對。”


    桃楚道:“他們喜歡五色土,有什麽不好?五色土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


    蘇辭道:“也許著魔本身就是傷害。”


    桃楚笑道:“這一點傷害,與其他事物相比,根本不算什麽。反正五色土已經用光了,昆侖山上的雪花不會蠱惑人心,想必等到那時候,貓兒就能認清他畫技一塌糊塗的事實了。”


    蘇辭道:“那昆侖鏡是什麽東西?雪花怎麽能做成一麵鏡子?”


    桃楚道:“普通的雪花自然不行,但昆侖山山巔的雪花可以,不過不好拿就是了,那裏的守護者脾氣不大好,想必貓兒要吃一點苦頭。”


    蘇辭覺得,有時候桃楚的興趣愛好真是詭異,而且她一點沒有心疼貓兒的意思,反而幸災樂禍,他們真是朋友?


    桃楚道:“據說昆侖鏡失竊了,不然,貓兒用昆侖鏡製作成顏料也是一樣的。”


    蘇辭道:“失竊?神明也會丟東西嗎?”


    桃楚道:“當然了。那麵鏡子有自由穿梭時空的力量,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被偷走。”


    桃楚正說著話,突然站了起來。


    蘇辭不明所以,道:“怎麽了?”


    “許春武來了。”


    第59章


    許家是武官出身, 因此許家尚武,年紀還小的許春武也是如此。許家早早便為許春武安排好了名師, 但在她七歲那年, 一向神龍不見首尾的劍首燕流晃蕩到了京城朝歌。


    機緣巧合之下,許春武得以拜燕流為師。


    許春武在燕流身邊待了七年,十五歲後便去了關外, 那以後她便是靠書信與師尊聯係。奈何燕流喜歡到處跑,還不喜歡寫信,這麽多年來, 兩人不僅見麵的次數少,連寫信交流感情的次數也少。


    即使能寫信交流感情,也通常是許春武一人在寫信,燕流很少會回信,除非沒錢了。一旦沒錢, 燕流便會讓另一個在身邊伺候的徒弟寫信,一開始還會先鋪墊舊日感情,後來則簡短到隻有一句話:阿武,為師最近頗為世俗頭疼。


    這次兩人在長安城能遇見是碰巧。許春武回朝歌路過長安,燕流則帶著徒弟去看雪,也要路過長安。


    許春武許久沒見師尊,自然十分掛念師尊的身體健康。


    原因無它, 主要是燕流今年已經一百多歲了。


    即使是天下無敵的劍首, 也無法逃脫生老病死。


    許春武已經習慣了師尊的任性, 不打算阻攔師尊東跑西跑。眼看師尊就要繼續啟程, 師兄卻暗示她極力勸阻師尊留下。


    師尊最近變了。


    燕流外表如常, 能吃能睡能罵人, 但許春武和師兄還是察覺到一絲怪異。


    燕流開始自言自語。不管是有人的時候, 還是沒人的時候,燕流會突然說話。


    昨晚上,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燕流一向提倡食不言寢不語,可就在大家安靜吃飯時,燕流突然道:“你想吃哪道菜?我幫你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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