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茂看向她,“你會書道麽?若是會的話,寫來幾個字給朕看看。”


    “不會。”白悅悅答的十分幹脆利落,“我的字寫得可醜了,恐怕道士畫符都比我寫的字能好看點。”


    元茂早知道她不擅長此道,前生她就不會這個。後宮嬪禦多是士族出身,家學淵博,百家經典信手掂來,書道更是不用說。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隻是個妝點門麵的,朝臣們善於這個的太多了。後宮嬪禦會不會,根本沒什麽太大的作用。


    她不會,又討厭那些士族出身的嬪禦客氣冷淡裏的鄙視。也不和這些嬪禦們比她們擅長的那些東西,直接掐住了她們的命脈。每逢嬪禦謁見的時候,她總要出來搗亂,三五兩下的,就把謁見全都攪和幹淨。


    原本那些嬪禦他已經不臨幸了,謁見也被她給攪和了,哪怕人在後宮,也和天子完全隔絕。


    她的手段談不上高明二字,甚至直白的厲害。但他就是吃她這一套,也有意縱容她。一來二去,有人告到他麵前,他一笑了之。


    後麵她察覺到他的默許,越發的無拘無束。


    他喜歡看她臉上喜怒直白的樣子。


    “那也還是寫幾個字給朕看看,朕如今不見朝臣,也不想理朝政。也就對著你了。”


    “那我把外麵的人都給叫進來。”白悅悅道。


    元茂冷笑,“怕是晚了。”


    白悅悅被逼的沒奈何,她隨意寫了幾個字過去。


    元茂知道她在文墨上不擅長,然而看到黃麻紙上的字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以前都不在家裏的,阿爺還是前不久才讓人教我,我已經寫的很不錯了。”


    白遜的確是前段時間才讓人教她讀書寫字,但她內裏是個老靈魂。至於字寫的不好看真的不能怪她。


    元茂看著她寫的字有些眼痛,她方才說的那話還真的沒有半點誇張,果然是道士畫符都比不得她。


    朝臣們人人一手漂亮的字,其中精通王右軍的也不在少數。他見著她這一手橫七豎八,隻覺得想要扶額。


    前生她很少動筆墨,身邊又有女官。做了皇後之後,有女尚書這種精通文墨善於的女官,幾乎沒讓她親自動手過。


    可是真的見到了,他還是頭一陣陣的發暈。


    “這可是陛下自己要看的。”


    白悅悅見到元茂眼角抽動了下,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麽朕教你寫字好了。”


    白悅悅眉梢一跳,還沒等她開口,元茂就要人去取來孩子學字的描紅。


    “那陛下送我出宮好了,我學不來。”白悅悅見狀騰的一下站起。


    元茂抬頭,“不是要你學出個什麽樣子,隻是說讓你有點事做。”


    白悅悅呲牙笑,“小女想起上回陛下說要給長樂王說親中書令的女兒,說起來長樂王和中書令都在中書省,那的確是要練一練,別被李令的女兒比下去。說不定到時候長樂王見我書道進步神速,更喜歡我了。”


    元茂眼神瞬間銳利,他對上白悅悅,白悅悅別開眼去。不和他直接對上,可也沒見得有半分退讓。


    最後元茂讓去取描紅的黃門退下。


    他抬手捂住唇,壓抑的咳嗽了兩聲。


    那咳嗽原本喝了藥之後就壓下去了,誰知道又翻了過來。


    “朕病了,能不能不要提他,也不要氣朕?”


    白悅悅輕咬了下唇,看向一旁。


    “你就是仗著朕喜歡你,不會把你怎麽樣。所以才會這麽肆無忌憚。”


    元茂半帶賭氣道。


    白悅悅見鬼一樣的轉頭過來,她早察覺到皇帝對她不一般。但親耳聽他這麽說,就和頭上打雷似的,兩耳轟鳴。


    有人喜歡她,這不算什麽。喜歡她的人多得是。多一個也不算什麽。


    但裏頭有個皇帝就很稀奇了。


    不過她下刻就從暈頭轉向裏清醒過來,連著那股喜滋滋的輕飄飄也跟著沒了。


    她一沒勾引他,二沒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喜歡。他喜歡不喜歡的管她什麽事?


    他喜歡什麽難道很重要麽?


    元茂見她望著他,麵色神色變了幾次。


    他歎了口氣,換了柔和的語調,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見她沒動,他的口吻越發的溫柔,“朕不讓你學書道了,過來。”


    他嗓音已經咳的嘶啞了,但柔和下來莫名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元茂言語溫柔,眼神更是柔和,和之前略帶上的那點咄咄逼人完全不同。


    白悅悅遲疑了下,一步三挪的過去。


    誰知道元茂拍了拍臥榻上,示意她坐古來。


    白悅悅就站定了,“陛下,我不是宮人,不是讓陛下隨意臨幸的。”


    元茂雪白的臉上騰起些許紅暈,他手掌握成拳壓在唇上輕咳了一聲,“朕不是這個意思,”


    白悅悅不做聲,依然滿心警惕。


    “你過來。我不會如何。”


    他笑道。


    或許是他說話的口吻太過溫柔,還是那張臉過於妖冶。


    白悅悅還是慢騰騰的過去,坐在了床麵上。


    然後元茂靠了過來。


    不是說不會做什麽麽?


    白悅悅差點沒跳起來,心裏更是把元茂罵了個體無完膚。


    她向來看得開,從來不覺得和男人有過什麽,是她吃虧。隻要對方夠好看,那就是她占便宜。


    但是皇帝隻要碰了,她想要跑都跑不掉。


    她正要奪路而逃,隻見到元茂把頭放在了她的腿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他看著瘦,長手長腿,在寬大的中衣下更是顯出幾分清雋。但是頭顱枕在她的腿上,很有幾分重量。


    她渾身上下都是軟的,如同溫熱的泉水一樣。他這麽久終於可以完全的放鬆自己。


    元茂拉住她的手。


    十五歲的少女早已經及笄可以嫁人了,手生的帶著點兒孩子的圓潤,輕輕捏一下,隻覺得軟到了極致。


    “陛下?”白悅悅不太樂意的低頭。尤其他的腦袋壓在膝蓋上的觸感更是讓她別扭的厲害。


    她有一種把他的腦袋當球拋出去的衝動。


    元茂眨了眨眼,那張漂亮的臉上滿是孩童一樣的幹淨懵懂。


    “朕病了。”


    白悅悅心裏嘖了一聲,然後又聽他道,“朕不知道這病究竟能不能好。讓朕靠一會吧。朕很累,真的很累。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好好歇息過。”


    “朕隻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若是他拿自己皇帝的身份來壓她,她怕不是和他鬧起來了。左右他也不可能真的和她計較,而且頭上還有個皇太後姑母,最多就是把她一頓轟出宮去。


    但是他這般,她倒是不好發作了。


    “幫朕把頭發散了。”元茂枕在她的腿上,輕聲道。


    白悅悅依言拔掉了他發髻上的玉簪,頓時發髻散了,黑發落了下來,鋪了她滿膝蓋。


    宮裏的人自小被精細養大,頭發烏黑靚麗,隻是一手摸上去,還是能感覺到男人的粗糙。


    她拿了梳子,對著膝蓋上的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梳,把他當成一隻睡覺的貓兒。


    元茂在她膝頭閉上了眼,昏昏沉沉的快要睡過去了,不過他還是強撐著開口,“你不準走開。”


    白悅悅翻個白眼,嘴裏胡亂的答道,“好好好,我不走就是。”


    他這才放心的睡去。


    正當白悅悅也開始打哈欠,準備把膝蓋上的腦袋給挪到枕上。這時候外麵黃門鼓掌示意,她推了推膝頭的腦袋,但是元茂已經睡過去了,她那兩下都沒能把他推醒來。


    她要動手把他給挪走的時候,皇太後已經帶著人進來了。


    太後見到白悅悅坐在元茂的臥榻上,尤其元茂還頭枕在她的腿上。麵露驚訝。


    先帝在這個年紀,皇子都已經有好幾個了。但是元茂卻對女子沒太大興趣,宮內各種流言蜚語,連太後也有所聽聞。


    現在見到元茂枕在白悅悅腿上,一時間神情頗有些奇妙。


    白悅悅見狀,她也顧不上其他了,直接捧起元茂的腦袋給放到了枕頭上。


    元茂的腦袋一碰到枕頭,人就醒了。


    他睜開眼,滿眼迷蒙的看過去,就見到白悅悅斂袖站在一旁。


    “可好些了?”太後問。


    元茂麵上露出完美且尋不到半點破綻的笑,“阿娘來了。”


    太後點頭,她看了一眼身後的醫官,“前兩日有人給我舉薦了個人,說是醫術高超,我特意帶來給你看看。”


    最近元茂病的有些沉,所有的事全都落到了皇太後的身上。她在大包大攬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宗室的不滿。


    宗室們並不是隻曉得吃吃喝喝的酒囊飯袋,相反他們的手裏多少都有實權。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忌憚一二。


    她聽說宗室裏有流言,說她嫌棄如今皇帝已經長成,打算弄死趁機換一個年紀小的上來。


    白太後聽後嗤笑為無稽之談,不說她已經養了這麽久。就算真的要換,哪裏是那麽容易的。萬一真死了,有人以此為借口,若是不能迅速平定的話,就會迅速反噬到她自己身上。


    為了平息那些流言,她帶上了中書令舉薦的人過來給元茂看病。


    說罷,太後示意身後人上前去給元茂看病。


    白悅悅站在一旁,看著這對母子端著和氣你來我往。


    突然她身上一激,像是被什麽人盯上了。白悅悅抬頭看過去,隻見到跟著太後一道進來佇立在門口的那幾個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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