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日你要求的伶人來了。”


    顧晗仍有些食不下咽,聞言,她推開眼前的藥膳,不再折磨自己,問道:“來了幾個人?”


    “三個,單嬤嬤說,不知主子想聽什麽曲,就挑了其中最擅音律的三人,讓主子親自挑選。”


    顧晗頷首,被玖念扶著起身:


    “單嬤嬤有心了,別忘了賞她。”


    “主子放心,奴婢都省的。”


    顧晗不想生出是非,就沒讓伶人進殿,剛出殿,她就瞧見那樂師中竟有一名男子,顧晗毫不遮掩地露出幾分驚訝。


    小方子在一旁解釋:“尚音紡中的確有男子樂師在,宮中的東南角的雜技班男子也不少。”


    顧晗細瞧了眼那樂師,身姿單薄,略顯文弱,尋常人家想習字都難得,這人竟然能學得樂器,家境應當不錯,怎會做了伶人身份?


    伶人身份多卑賤,尋常人都很少願意落得這種地步。


    而女子,生而聽父母,嫁人聽夫家,多得是身不由己,才會很多自幼落進伶紡,好些的,學得些才藝,做了清倌,而能進宮的女子,不論伶人還是奴才,身份都鍍了層金,待年滿出宮時,也經得人高看一眼。


    還未聽她們彈奏,顧晗心中就把這位樂師剔除名單。


    隻因為——麻煩。


    這後宮規矩繁多,她尋樂師要常來往長春軒,一個外男,經常出入,難免遭人閑話,前有謝長案一事尚未解決,顧晗懶得再招惹是非。


    剩餘兩名女子也身段曼妙,垂眸撫弦時,叫人賞心悅目,琴技無需多說,會被單嬤嬤送過來的人,也弦樂聲自可稱得上繞梁餘音。


    顧晗本就深諳此道,她聽得出這幾位差距不大,既然如此,她就很快選定了其中一位女子:


    “你叫什麽?”


    那伶人明顯很緊張:“回昭貴嬪的話,奴名喚桐姬。”


    顧晗抿唇輕笑,見她態度溫和,桐姬也稍許放鬆,顧晗才說:


    “以後,你三日來一趟長春軒,其餘的事,你就不必操忙,我會親自派人和單嬤嬤說。”


    桐姬眼神一亮,高興地應下。


    顧晗沒有去想她為何這般高興,她早就吩咐下去了,但凡樂師來時,玖思總會讓人盯著她,若想要在長春軒內做小動作,還是死了這條心較快些。


    顧晗選定樂師的消息很快傳進陸煜耳中,得知當時有三位伶人中有一位男子樂師時,他頓時冷覷向劉安:


    “你就這麽辦事的?”


    劉安訕笑:“奴才就想著,昭貴嬪腹中極有可能是位小皇子,隻接觸女子伶樂,不太穩妥。”


    所以,就讓一個外男常出入昭貴嬪宮殿?


    陸煜白了劉安一眼,半晌,他才說了句:


    “她向來有分寸。”


    劉安咂摸,知曉皇上是在誇昭貴嬪,也不說話。


    總歸他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當然很清楚皇上心中給昭貴嬪的印象分極高。


    陸煜回神,耷拉下眸眼:“那日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劉安躬身:“回皇上,昭貴嬪和謝長案的確一直以來都沒有接觸,昭貴嬪似乎有所顧忌,進宮以來,很少會朝中省殿的方向而去。”


    要知曉,中省殿後可是有一片桂花林,快入秋時,那處一片金黃暗香,算是宮中的一處盛景了。


    但昭貴嬪從未去過。


    陸煜對這個結果其實並不意外,但不否認,他心中也隱晦地鬆了口氣。


    他抬眸輕嗬:“往年榮陽侯府也從不會送嫡女進宮,皆是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去做正牌嫡妻,昭貴嬪會入宮,也是有謝家的緣故在。”


    顧棠病逝,一了百了,但那場婚事留下的隱患卻不少,而顧氏可不止榮陽侯府這一脈。


    陸煜甚至能想到顧晗為何入宮,他登基後,的確待榮陽侯府不冷不淡,顧晗會入宮,怕也隻是榮陽侯府為了打消他心中的猜疑,這是在表忠心。


    有這個前提在,哪怕顧晗明知曉謝長案就在宮中,她也不可能去接觸謝長案。


    昨日一事,是例外,正如顧晗所說,她可以無視謝長案的存在,但不能對謝長案見死不救。


    否則,她長姐的病逝,又值當什麽?


    陸煜都想得明白,但不妨礙他心中仍有些不舒坦,劉安覷了他一眼,想了想,賣了昭貴嬪一個好:


    “奴才聽說,謝長案痼疾已久,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陸煜手上動作一頓,輕飄飄道:“怎麽說?”


    劉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好似是當初顧家長女病逝,他也就跟著大病了一場。”


    “如此說來,他們倒是一對苦命鴛鴦。”


    謝家滿門抄斬的命令是他下的,所以,他就是棒打鴛鴦的那個人?


    陸煜薄涼地輕嗬了聲,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對他來說,顧棠也隻是顧晗的長姐,僅此罷了,不值得他分出心神。


    而謝長案再有才能,也不可能被他重用,那麽,謝長案活在世上的價值遠不如逝去。


    畢竟謝長案是罪臣之後,他長時間待在宮中,旁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他和顧棠的那段婚事,也會讓顧晗一直被別人詬病。


    隻有謝長案不存於世,顧晗的名聲才得以保全。


    陸煜手指敲點在禦案上,他好似想說些什麽,腦海中倏然浮現昨日女子緊張無措的模樣,他頓了頓,忽地問了句:


    “你說,朕待昭貴嬪,是不是過於寬容了?”


    劉安躬彎了腰,不敢回這個話。


    末了,陸煜終究沒有說出原本想說的話,而是搖了搖頭:“罷了,朕若真的那樣做了,少不得被你昭主子埋怨。”


    劉安一頭霧水時,就聽皇上吩咐:


    “盯著後宮的動靜,不要擾了昭貴嬪的清淨。”


    第87章


    今日是十五,陸煜在酉時末刻到了坤寧宮,皇後早就備好一桌酒菜等著他。


    陸煜掀眸覷向桌上的酒水,坐下來,關切了句:


    “你最近身子抱恙,能飲酒?”


    皇後溫和地輕笑,臉頰上施了粉黛,再加上燭火搖曳,襯得她添了幾分姝色,倒也看不出什麽憔悴病容,見她這樣,陸煜也就不再多問,和她用了酒水飯菜。


    用膳到中途,陸煜聽見皇後說:


    “臣妾前日才知,昭貴嬪的生辰是在六月十七,去年這時她正在參加選秀,想必也錯過了自己的及笄禮,臣妾原本想著,過兩日為昭貴嬪大辦生辰,替她彌補這個遺憾。”


    陸煜手中的木箸頓了下,他都夾了一塊菜,須臾,他將木箸放下,後背放鬆倚靠在椅子上,靜待皇後接下來的話。


    皇後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溫和地搖了搖頭,語調都沒有一絲變化:


    “但昭貴嬪略有顧忌,拒絕了臣妾的提議。”


    這件事,陸煜當真不知,不過他也猜得到顧晗為何要拒絕,凡是宴會,必然人多眼雜。


    但皇後的那句“錯過及笄禮”,倒底被陸煜記在了心上,遂頓,他擦了擦手,平靜道:


    “這件事,朕會和昭貴嬪說。”


    皇後情緒仍是笑的:“在昭貴嬪心中,旁人道賀得天花亂墜也是抵不過皇上一句話的。”


    這句話乍聽著好似沒什麽不對,但陸煜不知為何就覺得有些不得勁,他抬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他朝楹窗看了眼。


    楹窗緊閉。


    今夜有些悶熱。


    ***********


    翌日,顧晗一醒來,就聽說皇後罷免了請安。


    顧晗一頭霧水,要知道,進宮一年來,坤寧宮請安一事,基本上都是風雨無阻。


    玖思在一旁小聲嘀咕:“聽說是皇後今日起不來床,不得已才下了這道命令。”


    顧晗半信半疑,待午時的消息傳來,顧晗是徹底不信這個說辭了。


    顧晗錯愕地看向傳信的小方子:


    “你說,皇後稱病抱恙,皇上讓淑妃協理六宮事宜?”


    小方子也覺得不敢置信。


    皇上登基有四年了,連帶皇後嫁入王府開始算,足足十三年,這掌管後宅後宮的權力皇後從未假借人手過,皇上更是提都不提。


    這可是生平頭一次,皇上居然讓淑妃協理皇後處理六宮事宜,雖說權力未曾全部轉交出來,但這也讓後宮眾人看見了希望。


    顧晗有些怔愣:“你說,皇後究竟是真的病了,還是沒有?”


    小方子呐呐地回答不上來。


    顧晗頭疼撫額,當真想不出來,但她總覺得,若皇後隻是身體抱恙,皇上不至於讓淑妃協理六宮,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顧晗百思不得其解,後宮眾人也惘然。


    傍晚時分,禦前傳來消息,今日翊安宮侍寢。


    顧晗覺得在意料之中,皇上今日剛下旨讓淑妃協理六宮,這個時候,去翊安宮再合理不過了。


    得了消息後,長春軒早早就歇息了。


    翌日就是顧晗生辰,或者是皇後那日的提議讓顧晗有些心神不寧,夜中,她翻來覆去得有些睡不著。


    玖念聽見動靜,點亮燭燈,燭火被燈罩蓋住,殿內暈著昏暗的燈光,並不刺人眼。


    “主子睡不著?”


    顧晗隨意尋了個借口:“白日中睡得太多了。”


    玖念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盤腿坐在地褥上,零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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