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王說不定還會牽扯到皇後和東宮。


    ……


    這背後還有多少人,殺完之後,朝中尚有人否?


    他腦中漸漸冷靜下來之後,發現擺在眼前的似乎隻有暫時退讓和舍棄掉張紹這一條路。


    張紹曾對他說:“臣很羨慕世家大族的公子,生來就有卷牘,有高士名儒教授學識。臣家中買不起書卷,能觸到鐫字的竹簡隻有父親當小吏時帶回來的《九章律》,臣別無他法,隻得將《九章律》一字不漏全都背了下來,才有機會得到京兆尹的賞識,以至於今日能為陛下效力。”


    “臣在京兆尹手底下做事時,太過死板,不知變通,將長亭侯府上人打斷了腿。他在長安市上曾用卷牘的竹簡劈臣的臉麵,譏我是個不識文書的寒門子。”


    “臣如今的俸祿一大半都花來買典籍,臣朝暮掌燈,苦讀不輟。就是為了掙回這口氣。“


    “臣如今位居九卿,俸祿兩千石,兒子張慶、張遠都得以識文斷字,有先生教,有書讀,這都是仰仗陛下。臣的身家性命,都是陛下的,我全家當效死以報陛下。”


    如何能放棄張紹。


    放棄一個在他治下,從背九章律識字、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攀升、為他擔下酷吏之名、雙手沾滿鮮血的寒門子。


    ……


    與丞相等斡旋時,曹舒抱著齊鴻的頭顱站在那裏,分明沒有一點味道,卻令他感到惡心,一日未進粒米。


    最後處理齊湄的事時,皇帝情緒已繃到了頂點。


    這兩日宮如鬧市,殿如歌台,侯卿將相、一唱一和,樁樁件件、句句幕幕。


    最後讓他險些崩潰的,竟是皇後的一句話。


    此刻她安靜在自己身下,幽香滿懷,赧色半頰,挨在掌中的半張臉滾燙,說——


    “我思念你,陛下。”


    ……


    朱晏亭從沒有感到宮苑內這麽安靜,能清楚聽到自己胸膛跳動的聲音。


    她感到齊淩的體重一點一點壓過來,直至完全交付到她身上,那柄佩刀已經挪去,叮呤咣啷掉在地下,還把榻上的矮幾都掀了下去,他氣息拂在頸窩裏,微微發癢。


    她側過頭,隻能看見他埋在頸側的鮮紅耳根。


    愣了愣神,赧然一咬唇。


    “妾都說了這許多,你怎麽一言不發……”


    齊淩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依舊側著頭沒讓她看到自己的臉色,慢慢把扯了一半的衣帶全部扯落,又去解她的衣裳。


    “朕訥於言而敏於行。”


    他語氣不滿:“什麽許多話,不過是太子、太子,說給朕聽還是說給他聽,這麽個小東西有什麽好惦記。”


    說著,將她掀翻在了榻上,按著頸牢牢摁入枕中。


    “朕給你出個主意。”


    “再生一個,你又能再養三年,就不想他了。”


    *


    作者有話要說:


    【2020年的最後一更,節日快樂。我不太會說話,隻想說,謝謝大家,我愛你們。】


    【這一章(可能!!注意,可能!不一定有,要看行文的情況)還有半章,明年在微博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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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乾坤(九)


    不同於寢殿床帳的堅如金石——


    放置在外的坐榻是用豫章產的楠木, 用在椒房殿的不如宣室殿的堅固,本就稍軟。


    如今更是發出令人羞臊耳聞的吱呀聲響。


    朱晏亭抬眸時正見自己的袖袂和他身上海水青的衣袍疊在一起, 她聞到涼絲絲的味道, 這是用作會見外客所在黼黻上端正清冷的香氣。


    鼻尖香味和耳周聲音提醒她,此刻她正在眾人皆可至的所在、伏在錦茵上與衣冠楚楚的君王糾纏,這等做派實屬她自幼承訓壘起的牢牢戒條所唾棄不容。


    她眼睜睜望著自己的頭發散落, 金簪滑下來,“嗒”的一聲掉在坐榻上。


    外袍零落,頭發就滿鋪在光裸的肩頭, 低下頭便能看見他佩著玉韘的手, 握在抱腹與懷襟之際, 爆出淡淡青筋。


    “嘶啦——”


    聲音在寂靜到幾乎隻能聽見呼吸聲的殿堂裏十分刺耳。


    聲音下散露出衣間的膚色更是如流瀉春光,裸膚直接碰觸令周遭熱意攀升。


    “……不要在這。”


    她就微微屈膝,翻身欲起。


    一番反抗反至糾纏更深,直至唯裹貼身紗衣的腰被一臂牢牢箍住,滴血樣紅暈從麵頰一直蔓延到眼角,轉過下巴想要看他,卻被一隻手輕輕擋了回去。


    這與他往日習慣大相徑庭。


    她心中疑竇叢生, 再回顧時,又被堅決擋住了。


    齊淩在刻意回避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她那幾句剖白是否真的剖開了他衣裳, 鞭笞入他的胸膛?


    朱晏亭對窺此一幕的期望太過熾烈, 甚至壓製過了羞赧,假意順從一陣,又忽然意圖翻過身,甚至以臂攀挽他的肩膀, 想窺見他的麵容。


    卻不知齊淩在她身後早將她動作分毫不差收入眼底, 先一步毫不留情的壓製回去。


    他溫熱掌心按在肩胛上, 而後,吻也落上去。


    那隻手便沿著後頸而上,撫在鬢邊上,帶些安撫的意味。


    “阿姊不要動,朕一日水米未進了,氣力本就不多,更不想浪費在這種地方……”


    他額抵她肩胛之後,掃在肩頭的鬢發一陣細細柔柔的癢。


    語意撩動心弦。


    她肩胛微微顫抖,如蝶翼一樣舒展。


    手抓住坐榻上鋪陳的繡茵,看著其上滿天匝地的絹地茱萸。


    幹燥溫熱的掌鑽入抱腹,在衣間遊走,貼在腹上。


    過處,肌軟骨酥,背沉腰陷。


    脊背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


    “阿姊。”


    肩窩裏都是有些潮濕的呼吸,聲聲呢喃,像直接對著背上的肌膚在喚,癢從背透到心扉,如極細的羽毛在心扉輕輕拂過。


    每低低的喚一聲,她的手臂就往下塌陷些許。


    她喃喃問:“做什麽都要由著你……”


    齊淩將她的衣帶輕輕遞到她嘴邊,見她微微偏首,張口噙了。


    銜住頸側一粒鮮紅得似乎輕輕一擠就能滴出血的耳珠。


    “誰讓你是我阿姊呢?多擔待點。”


    ……


    這一擔待,就至了夜半時分。


    由於很早逐出了宮人,周遭沒有來得及多掌燈,隻有幾枝黃昏時就燃著的膏燭焰苗搖搖欲墜。


    燈火通明的椒房殿,隻有這一隅陷在仿若無邊的昏暗裏,格格不入。


    朱晏亭後來氣得抓著手邊金簪子,用另一頭輕輕紮他的後背。


    那裏已經遍布她道道指印。


    銀牙輕咬,顫聲問“陛下不是……一日水米未盡、氣力不多嗎?”


    回答她的聲音敷衍至極


    “那要看做什麽。”


    ……


    一麵風驟雨急,方寸狂瀾。


    一麵月上中天,靜影清澄。


    帷幄沉沉,內殿已經隻剩下均勻悠長的呼吸聲。


    齊淩重整衣冠,就在那方楠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一碗清淡的冬葵湯羹。


    而後簡喚仆從,悄聲離開。


    ……


    “陛下昨天晚上三更時分就移駕了。”


    “特意囑咐奴婢告訴殿下,說在枕邊放置了一物,請殿下過目。”


    朱晏亭睡足睜目之時,看見垂落的柔軟帷幕被天光照得如漾著微瀾的水麵,便知道時日已經不早。


    床帳裏的氣息變得熟悉起來,仿佛被破雲的一線日光照射過,掃去連日欲雨的冷清和頹唐。


    她從發出了一聲喟歎。


    為人之安於逸樂如肌骨浸入溫水。


    她慢慢伸手去摸索齊淩放在枕邊的物什,見到枕側安放一個錦袋,去掉錦衣,露出當中的漆盒,紅底玄紋,勾畫雲鳥紋,雙鳥比翼交頸,是閨房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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