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邊境。約瑟芬塔城】


    夜已經很深了。


    整座驛站的燈火差不多都已經熄滅了。僅有零星幾個房間的窗戶還隱隱約透出些光亮來。


    艾毆斯躺在床上,無法入睡。他旁邊那張床上,吉爾伽美什穿著薄薄的貼身絲袍,側身熟睡著。他修長的腿單膝支起來,被子僅僅蓋到腹部,敞開的絲袍露出幾寸結實的胸膛,在躥動的光火裏看起來像是光


    滑的銅色。他的麵容看起來放鬆而又沉靜,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樣子——但艾毆斯知道,他應該沒有完全入睡,因為壁爐裏的木柴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光火沒有任何減弱,肯定是吉爾加美什用魂力有所維持。不過,如果他在入睡之後,也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就真的可怕了。


    艾毆斯從床上起身,走到窗戶邊上。他伸出手推開窗,想要吹吹冷風,讓自己清醒一下。然而,他剛剛把木窗拉開,就看見了一睹結實的石壁,和驛站的石材外立麵渾然天成地連接在一起。艾毆斯回過頭看


    了看房間的大門,不用猜,門背後肯定也已經變成一麵石壁了。這間房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被吉爾伽美什變成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石室。但爐火依然熊熊燃燒,火苗不時發出搖晃,仿佛被氣流吹動的樣子。看來吉爾伽美什還巧妙地留了幾個氣孔。


    艾毆斯低低地歎了口氣。這樣的天賦果然是太過強大了。


    不過。以艾毆斯的能力來說,別說是這樣一麵石牆,就算是銅牆鐵壁,他要闖出去,也是一件輕而易舉事情。然而,一定會驚醒吉爾伽美什,更是勢必會在這個邊陲小鎮引發不小的騷動,他一路蒙麵,隱姓埋名至此,不想就此荒廢。更何況,接下來的旅程,才是最最關鍵的,不允許有任何差錯,所以,他不願意冒險。


    艾毆斯轉回頭,看了看睡夢中的吉爾伽美什,他熟睡的麵容上,仿佛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這個傳說中亞斯藍領域上最強的王爵,猶如一個黑色的迷。


    【西之亞斯藍。格蘭爾特。心髒】


    金屬的撞擊聲。


    洞穴裏石壁碎裂的嘩啦聲。


    空氣裏不時劃過稍縱即逝的亮光,仿佛短促的閃電,石壁上被劈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刻痕。看不見的氣刃如同死神的鐮刀,隨時等待著收割鮮活的頭顱。


    巨浪翻滾的魂力在狹小的地底空間裏來回激蕩,鬼山蓮泉和神音靠在石牆邊上,被激越的魂力震得氣血翻湧,兩個人都是虛弱的傷者,在這種巨大的魂力衝擊下,漸漸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神音還好,僅僅隻是被封印了爵印,魂路依然完好,身體上的創傷也都是皮肉傷,但對於全身魂路寸斷的鬼山蓮泉來說,此刻的感覺生不如死。她佝僂地蜷縮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嘴角不斷湧出赤紅的鮮血。對於魂術師來說,如果有來自外界的魂力衝擊,那麽身體內部的魂力,也一定會湧動起來,與外界呼應,這是一種接近本能的自我保護體係。但是,體內洶湧的魂力卻在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魂路裏阻塞停滯,每一個斷點都發出撕裂般的疼痛來,巨大的痛如同一麵巨大的鐵板整個朝身體拍下來,幾乎要讓蓮泉昏迷過去。


    “阿克琉克,她們倆快堅持不住了。”麒零一邊用衣袖擦著鬼山蓮泉的嘴邊的鮮血,一邊用另外一隻手,扶住神音的後頸,朝她的爵印裏源源不斷的輸送進魂力。之前,麒零本來也扶住了鬼山蓮泉的耳際,準備輸送魂力給她,麒零掌心裏的魂力剛剛往外一吐,鬼山蓮泉就立刻發出一聲慘烈的“不——”,因為麒零洶湧的魂力進入她的身體之後,更加劇了她的痛苦。麒零嚇得趕緊放開了手,隻好不知所錯地擦著蓮泉吐


    出來的血,束手無策。


    “我知道,但是……”阿克琉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呼嘯而來的橙色閃電給切斷了,眼前霓虹攻擊綿綿不絕,他的動作快吐鬼魅,健碩的身軀在狹窄的石壁之間快速的躍動,猶如殘影般無法看清楚,偶爾視線裏能夠捕捉到一個清晰的定格,但隨之必然是迎麵而來的一記猛烈的重擊。他的雙手已經變成兩把能夠撕碎一切的利刃,阿克琉克和天束幽花竭盡全力地閃避著,因為一旦被這雙手抓住,勢必會在瞬間被撕成粉碎。


    “氣盾!”阿克蘇克大喊一聲,戴著鹿皮手套的右手撐開手掌朝前一推,他手掌前方空氣裏突然幻化出一麵圓形的閃爍著彩虹的光芒的氣盾,氣盾剛剛撐開,霓虹山電般的雙手就抓了過來,“鏘——”的一聲,


    他的指甲劃到氣盾上,仿佛抓上了一張看不見的透明鋼板。


    阿克琉克雙眼輕輕一眯,嘴角一絲隱隱的微笑浮動上來,他的手指微妙地動了幾下,那麵前氣盾突然仿佛降低了密度,霓虹的雙手猛然穿透氣盾,抓了過來——


    接下來所以的變化[天珠變]都發生在幾乎同一瞬間。天束幽花想要大喊提醒,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複雜,太難以理解。本來,阿克琉克的氣盾密度非常大,霓虹是無法穿透這麵氣盾,的然而,他突然將氣盾的密度降低,本意是想要將霓虹的雙手切近氣盾內部,然後,在突然加強氣流旋轉的烈度,這樣,就仿佛讓霓虹把雙手伸進了一台絞肉機器,那些構成氣盾的高數旋轉的氣流,瞬間就能讓他的雙手鮮血淋漓。然而,阿克琉克卻並不知道,霓虹的天賦,使得他本身對痛覺沒有任何的感受,一般人在被氣刃切割之後,都會下意識地縮回手保護自己,然而霓虹沒有任何停頓,雙手血淋淋地衝阿克琉克的胸口筆直地抓了過去。


    阿克琉克瞬間朝後飛掠到退,但已經晚了,他的胸口上被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還好沒有傷及心髒要害,但被撕下了幾塊皮肉,依然痛徹心扉。


    霓虹站在原地,他的雙手被阿克琉克割出了幾十道深深淺淺的血口,粘稠的血漿沿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地墜落在地上,狹窄的空間裏血腥氣味越來越濃烈。但是他的臉上,已然是那副純真而又無辜的麵容,他沒有痛苦,沒有憤怒,沒有殺氣,沒有恐懼,他的表情柔和而安靜,像從陽光照耀的午睡裏剛剛醒來一樣。


    天束幽花手持冰弓,身形快速閃動而上,她抓住此刻的機會朝霓虹發出猛烈的箭矢。然而,霓虹的身速太快,一閃就消失了。


    阿克琉克歎了口氣,再次上前,和幽花並肩戰鬥。


    整個昏暗的空間裏一片殘影,而且阿克琉克又時不時地隱身,天束幽花怕誤傷到阿克琉克,出手有所顧忌,也無法徹底地施展開來。


    空氣裏阿克琉克突然顯影,他帶著手套的雙手朝前一推,一股凶猛而又鋒利的氣浪交錯斬殺地襲向霓虹,霓虹雖然有著無所畏懼的天賦,然而,在這樣的一般包含了無數透明氣刃格鬥魂力麵前,還是不敢正麵迎鋒,他鬼魅般的身影朝後倒掠而去,下一個瞬間,又變為閃電到來,阿克琉克的身影“砰”的一聲有消失在黑暗裏。


    “想要過來,沒那麽容易!”天束幽花反手看不見的弓玄上快速地撩撥了幾下,空氣裏突然“嗡嗡嗡嗡”連續密響,狹長的石室洞口,交錯編織出無數冰冷的弓弦,如同巨大的蜘蛛留下了一張捕食的龐然大網。


    “哎喲!”空氣裏一聲哭笑不得的喊叫聲,隨即,阿克琉克以一個尷尬的姿勢顯影在空氣裏,很顯然他被天束幽花的弓弦給纏住了。


    “這!”天束幽花臉一紅,隨即怒火大發,“你好好正麵較量不行麽,非要這麽人不人鬼不鬼地東投西竄的,我怎麽知道你在哪兒!”


    “好好好,是我的錯,但你先把我放下來啊……”阿克琉克苦笑著,身體懸空纏在弓弦的網上,仿佛被蜘蛛網掛住的一隻蝴蝶。


    “撲哧——”一身血肉模糊的悶響。


    天束幽花眼前,剛剛還在嬉皮笑臉的阿克琉克,瞬間滿臉繃滿了痛苦的神色,他的臉色也變的蒼白起來,隨即,白色的弓弦上淚淚流淌下鮮紅的血漿。阿克琉克的背後,霓虹的手已經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左後肩膀。


    “你不要動!”天束幽花大喊一聲,然後,“砰砰砰砰”一陣密集激射,無數冰箭擦著阿克琉克的耳際,射向他身後的霓虹,霓虹飛快地躲避開去。


    天束幽花衝過去,用銳利的弓柄劃斷纏住阿克琉克的弦網,把她拖回去到石室裏來。她一邊拖著血流如注的阿克琉克,一邊回身不斷地朝著石室門口,密集地劃出銳利的弓弦,密密麻麻的把入口封鎖起來。然而,她知道,這些弓弦在霓虹那雙仿佛斬殺一起的雙手麵前,抵擋不了多久,於是她大喊起來:“麒零!麒零!你快到們口抵擋一下,阿克琉克受傷了!”


    麒零放下鬼山蓮泉,應聲而起,他手持半刃巨劍,身後一陣白光洶湧,蒼雪之牙從空氣裏幻影而出,一人一獅警戒著,站在弓弦編製成的蛛網背後時刻警惕著霓虹襲擊過來。


    然而,石室卻一片靜謐。


    “沒·····沒動靜了?”麒零回過頭,望了望斜靠在石壁上的阿克琉克,他的嘴唇毫無血色,但是依然維持著一個不羈的笑容。


    “看樣子,”神音掙紮著站起來,她表情凝重的望了望石室外的通道,遠處,那個橙色的身影靜默的矗立在黑暗裏,“霓虹得到的指令並不是要襲擊我們,而是駐守這個石室,他的任務隻是看守著我們,不讓我們逃逸。所以我們退回到石室裏來,他也就不再繼續追殺了。”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等在這裏,天一亮白銀使者們一來,就會發現我們了。光發現我們還不要緊,這兒還有個風源的人呢,好死不死,這人還偷東西,偷什麽不好,偷口晦氣的棺材。但不管偷什麽,對我們而言,往大了說,那可是叛國罪啊!”天束幽花看著斜躺著得阿克琉克,他肩膀後背的血洞非常深,隱約可以看見白色的肩胛骨,霓虹的攻擊總是處於百分百的巔峰狀態,對他來說,沒有手下留情這個說法。實在太可怕了。但阿克琉克臉上依然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嘴角的笑容依然像個頑劣的貴族太子。天束幽花看得來氣,忍不住“哼”了一聲。


    阿克琉克臉色蒼白的笑了笑,頑劣的說:“看來一家人還是一家人啊,我這個風源的,就算是一個陣營,也敵不過同宗同門啊,被別人聯手,一個用網把我捆起來,一個就背後給我一爪子,哎,我命真苦。”


    天束幽花一雙大眼睛瞪得渾圓,“我還沒嫌你礙手礙腳呢!我好好的在拉弓弦,你瞎了眼要往上撞我有什麽辦法!”


    阿克琉克咳嗽了兩下,嘴角滲出一絲鮮血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說:“好好好,我我瞎撞上去的。”但他忘了自己肩膀的重創,這一聳肩的動作,讓他痛得忍不住要緊了牙。


    “快別鬧了你們兩個。”神音轉過頭來,對天束幽花說。“你會布永生之陣麽?”


    天束幽花愣了一愣,隨即臉慢慢漲紅起來,突然間爆發的怒意讓眾人都吃了一驚,他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說,“憑什麽我要用這麽消耗魂力的陣法來救一個他國的使徒啊,我不做!”


    “幽花你別鬧了······”麒零剛要開口,他身邊的蓮泉伸出手,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袍子,暗示他不要再說了。麒零轉念一想,突然明白過來,肯定是幽花繼承魂路有缺陷,不完整,所以,他才沒有辦法做出永生之陣來。而對他來說,要承認這一點,實在是太過屈辱,以他的個性來說,他肯定不會承認的。


    “沒關係,麒零,把這個灑到我的傷口上。”阿克琉克從自己腰間的袋囊裏,掏出一個淺藍色的陶瓷瓶,遞給麒零!


    麒麟接過瓶子,把布塞子拔開,一股凜冽的冷香衝進鼻腔裏。


    “快點,別發愣,否則藥效都揮發了。”阿克琉克催促道。


    “哦!”麒零趕緊點頭,把瓶子倒翻過來。朝阿克琉克肩膀上的血洞抖動著,然而,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粉末或者液體掉落出來。


    “阿克琉克,這個是空的!”麒零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然而,阿克琉克確沒有理睬他。他閉著雙眼,皮膚上隱隱的浮動出無數細密的金色刻紋。麒零低下頭,發現他傷口處的骨血,正在飛快的愈合新生。


    “這藥·····應該是氣體。”鬼山蓮泉看了看麒零手中的空瓶,低聲的說道。


    一會兒之後,阿克琉克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他轉動了一下左肩膀,一陣“哢嚓哢嚓”的肌腱響動,“差不多了。”


    “這藥是什麽啊,這麽神奇,也太厲害了吧。有了它,不就等於有了永生的天賦麽。”麒零驚訝的說。


    “沒你說的那麽簡單。首先,這藥可不好弄,就算是在我們風源,也極其稀少。我也就隨身帶了2瓶。剛剛被你大手大腳的灑了一整瓶,現在我就隻剩下一瓶了。”


    “這藥是一瓶·····空氣麽?到底是什麽啊,這麽稀罕。”麒零問。


    “我們風源有一處聖地,是名叫‘風津道’的峽穀,峽穀的絕壁上,生長著一種植物,叫做【棲風石蓮】,每隔幾年的冬天,這種植物就會枯死,然後第二年,種子再新成為新的植物。棲風石蓮在死亡的時候會擴散一種氣體,這種氣體就是具有重生和治愈的功效。我們將這種氣體采集起來,就變成了我瓶裏裝的這種藥了。”


    “聽起來並不難弄啊·····”麒零撓了撓頭,他回過頭望了望弦網外麵那個黑暗中一動不動的橙色身影,看起來霓虹暫時不會再進攻他們了,於是把蒼雪之牙重新收進了爵印裏。


    “那你可就錯了。”阿克琉克說到自己的本行,忍不住滔滔不絕,“首先,雖然棲風石蓮數量不少,但是,它們枯死時擴散的氣體是有限的,而且這種氣體在低濃度的時候,恢複治愈效果並不強烈,隻有當這種氣體濃度達到非常高的純度時,才能起到像剛剛我這種迅速新生肉的作用。所以,需要采集很多很多,多到超過你想象的這種氣體,然後用風源特有的對氣流的控製,將所有棲風石蓮擴散的氣息壓縮進一個小小的瓶子裏,才能有這樣的作用。而且這種植物都是生長在萬丈高的懸崖峭壁上,他們枯死也就是片刻時間內的事兒,峽穀裏一年四季都充滿了豐沛的氣體,風蓮的氣息剛剛擴散,就會被吹得滿峽穀流竄,瞬間就消失了。所以,光采集這一點,除了我們風源的人。估計沒有人能做到了。


    “哼。有什麽了不起,我們水源的人完全不用這麽麻煩,我天生就有這樣的天賦,隻能說你們就是勞碌命。”天束幽花冷笑一聲,靠在牆壁上抱這雙手。


    “可是,你的魂路是有問題的。”阿克琉克站起來,走到天束幽花麵前,看著他的臉,低聲說道:“你身體內部的靈魂回路裏,有很多殘缺不全的區域,你自己清楚這一點麽?”阿克琉克的臉上是一種淡淡的同情和憐憫,讓他本來不羈而瀟灑的麵容,籠罩在一片暖泉般得溫柔之下。


    “你·····你怎麽會知道?”盡管天束幽花控製著自己的語調不要顯得太過吃驚,但他臉上露出的差異神色,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震撼。


    “你別忘了,我是醫生[超級醫生推薦閱讀此書]呢。”阿克琉克臉上重新帶起了笑容,“剛剛戰鬥的時候,你在我身邊,你的魂力流動非常明顯,所以我也能感受到你的魂力在你身體裏流動,會有明顯的阻礙,魂力被迫改變流向,從而造成你的魂力並不穩定,所以你的天賦相應的也會受到損傷,變得殘缺不全。所以,就算你嘴硬,但是你自己心裏肯定知道,你是做不出永生之陣的·····”


    “這個不怪他·····”鬼山蓮泉虛弱的從地上坐起來,勉強的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她擦了擦嘴邊的血跡,輕輕接過了話語,“她的父母是前六度王爵西流爾,幽花是在她母親在懷孕期間,就從他母親——當時的六度使徒——的身體裏繼承了屬於他父親的特有魂路,她的母親去世之後,於情於理,幽花都是理所當然的六度使徒的唯一人選,隻是當時在永生島嶼上情況非常複雜,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西流爾冒險的將他的魂路賜予了我。”


    “你告訴他的?!”天束幽花轉過頭瞪著麒零,眼睛裏明顯燒起了怒火,這是屬於她的家族秘密。也是她一直以來最不想和人提起的東西。


    “當然不是!你和我說過之後,我就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麒零急忙擺手。


    “幽花,是你父親西流爾告訴我的。“鬼山蓮泉的聲音沙沙的,嗓子裏依然殘留著淤血,”當時,為了幫助我逃離特蕾婭和幽冥的獵殺,他將這套魂路賜予了我。在賜印之前,他明確告訴了我,他之前並沒有嚐試過這種兩套魂路共存的方法,他也隻是在理論上,覺得也永生天賦的威力,足以修複任何身體裏的損傷。而且,你的父親在賜予我回路之前,有讓我答應他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天束幽花冰冰的問,她咬著牙,嘴唇咬得發白,眼裏浮出一層淺淺的淚光。


    “他說,這套回路,本來應該是屬於你的,隻是他可能永遠無法離開那座島嶼了——那個時候,他的肉身和島嶼之間,其實已經無法再彼此剝離了——他讓我發誓,如果他將這套魂路給我,那麽,我將在接下來的生命力,擔任起守護你的角色。他讓我保護你。”


    天束幽花的目光漸漸軟了下來,但是,她眼裏湧起的淚花,卻衝出了眼眶,變成兩顆滾圓的淚珠,滴在她的臉頰上。她迅速的轉過身去,不讓人看見她哭泣的樣子。一直以來,她都隻能從別人的嘴裏,聽見關於自己父親的一切,知道父親是亞斯藍領域上赫赫有名的永生王爵,然而,她卻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父愛。隻是在最後,西流爾的愛,以這樣的一種死亡的代價、沉重的方式,全部賜予了她。她腦海裏此刻洶湧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感動、悲傷、憤怒、怨恨、追憶……種種情緒在胸膛裏釀成一碗滾燙而酸澀的草汁,嘩啦啦地淋在心口。


    “咦……”阿克琉克走到鬼山蓮泉身邊,他伸出手,在蓮泉肩膀和胳膊上隔空撫摸著,他的神色極其凝重,“蓮泉,我知道會很痛,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你盡可能地運行一下你的魂力,我決定……我現在說不上來,但我有種感覺,你稍微運行一下,我檢查一下你的魂路……”


    “好。”鬼山蓮泉稍微坐直了身體,隨即,她額頭上陡然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麒零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蒼白麵容,知道她此刻正在承受這刀刃剮身的劇痛。


    “好了可以了。”阿克琉克垂下雙色。


    鬼山蓮泉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她抬起手,擦掉額頭的汗水,虛弱的笑了笑。


    阿克琉克的麵容看起來說不出的嚴肅,他冷峻的眉眼下,藏著明顯的悲憫。


    “怎麽了?”鬼山蓮泉看著他的臉色,疑惑的問到“有什麽問題?”


    “你可知道,”阿克琉可頓了頓,仿佛在琢磨著到底該如何措辭,“西流爾其實和你‘簽訂’了一分契約麽?以你的身體為紙,用魂路書寫在你的身體上的……契約。”


    “契約?你是指我發誓麽?這個當然,我知道,既然我發誓會保護幽花,我就一定會做到,這個你放心好了。”鬼山蓮泉輕輕笑著,她看起來疲倦極了,美豔的麵容仿佛被冬日的冷雨淋了整晚的花朵。


    “不是這個……”阿克琉克深吸了一口氣,轉過眼不忍心看蓮泉,”無論你是否遵守你的誓言,你都必須、不得不保護天束幽花的生命,否則……否則……“阿克琉克幾度張口,卻沒辦法說下去。


    “什麽意思?”天束幽花忍不住插話進來。而坐在地上的蓮泉,依然望著阿克琉可,等待著他下麵的話。


    “這麽說吧,”阿克琉克歎了口氣,他望著蓮泉那雙漂亮的眼睛,不忍地說道,“如果天束幽花死了,你也會死。”


    “什麽。”麒零和幽花同時叫起來。


    阿克琉克站起來,看著他們,緩慢地說道:“之前在戰鬥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天束幽花的魂路是殘缺的了。那時,我並不知道西流爾有賜給蓮泉魂路這回事。剛剛我檢查了蓮泉身體裏那套回路之後,我才發現了她和幽花彼此之間的聯係。蓮泉你知道麽,天束幽花回路裏殘缺的那部分,在你的身體裏都得到了強化,你擁有她沒有的部分。但是,西流爾在將靈魂魂路賜予你的時候,刻意留下了幾處關鍵的連接,沒有賜予你,這些,在天束幽花的體內,都是完整保留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克琉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天束幽花的魂路是從她母親體內天然繼承,盡管殘缺,但是卻可以勉強獨立生存[永生]。然而你身體裏的部分,西流爾刻意留白了幾處最關鍵的區域,這幾處區域,隻有在幽花體內能夠找到。你和天束幽花同時生存[永生],這套回路才是完整的,所以,一旦天束幽花一死,就再也沒有一套永生回路,也因此分崩離析……你自己肯定清楚,從來沒有人能夠在兩套回路彼此切割下依然存活,完全是依賴永生回路強大的愈合能力,而且此刻你的身體又種植進了第3套回路,一旦永生的能力不複存在……”


    雖然阿克琉克沒有繼續說出下麵的話,但是誰都知道結果是什麽。


    昏暗的石室沒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


    “西流爾當初,有告訴過你這一點麽……”阿克琉可的聲音有點沙啞,顯然,他不太想問出這個問題。


    果然,答案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鬼山蓮泉搖搖頭,說:“沒有。”


    麒零猛然把劍往地上一插,鋒利堅硬的劍刃“吭哧——”一聲插進石板地麵裏。他雖然很生氣,他本來覺得西流爾特別偉大,但此刻,他卻突然覺得西流爾自私而卑鄙。但因為他又是幽花的父親,這樣做也是出於保護女兒的父愛。所以,他也找不到可以撒氣的地方。他覺得這對蓮泉來說,簡直太不公平了。他慢慢地朝鬼山蓮泉走過去,在他腳邊蹲下來,他伸出手握著蓮泉的手,說:“蓮泉姐姐,我會保護你的。要不是你在魂琢裏一直幫我,我早就死在裏麵了。你的命是西流爾救的,他要,咱們就給他。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我就給你。”


    蓮泉輕輕地笑了,她的眼眶泛起一圈紅色,“傻孩子,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好好留著。就算沒有這個要命的‘契約’,我也會以我的生命保護幽花的。因為我對西流爾起過誓,如果自己立下的誓言都不尊重,那麽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任何尊嚴了。我們王爵和使徒,從來都是為了榮耀和信仰而戰的,不是麽。在我還沒有做使徒的時候,我哥哥鬼山縫魂就是這麽告訴我的。銀塵也一定能夠有這樣對你說過吧?”


    蓮泉拍了拍他的頭,又說:“而且,我現在身體裏麵的魂路都斷了,就是歌廢物,還不知道能不能恢複呢。所以,沒什麽值得傷心的。你說是吧。”


    麒零鼻子一酸,忍不住小聲地哭了起來。盡管他的外表比之前在福澤的時候看起來要成熟了很多,個字也長高了,但實際上,他的心裏還是當初那個懵懂而善良的少年。


    天束幽花看見麒零拉著鬼山蓮泉的手,而且居然還為了她哭,心裏忍不住別扭起來。她走過去,抬起腳在麒零背上踢了踢,高傲地一揚臉,說:“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哭的?而且又不是什麽壞事,多惡劣一個人做我的替死鬼,不好麽?就算不用死,平時為我擋兩刀、擋兩箭什麽的,不也挺好麽?”


    麒零猛然站起來,他比天束幽花高一個頭,所以,他俯視而下的目光看起來格外淩厲,再加上他此刻凝重得有些怕人的表情,天束幽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麒零說:“天束幽花,這一次,我不和你計較。但是你聽清楚了,下一次,你要再這樣和蓮泉說話,我一定代替你父親好好教訓你。”


    天束幽花突然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麒零會這樣這自己說話,但轉瞬間,驚詫就轉換成了強烈的忌妒和憤怒,她抬起手用力地甩了一耳光在麒零臉上,啪的一聲,寂靜的石室裏,這聲耳光顯得更加清脆。“你以為你是誰啊!”天束幽花看著麒零臉上迅速出現的五指印,心裏隱隱有些後悔,但是她倔強地轉過身,朝石室外麵走去。


    “攔住她,霓虹還在外麵。”蓮泉急促地說道但聲音聽起來依然虛弱無力。


    阿克琉克突然顯影在天束幽花的麵前。


    “滾開!”天束幽花衝著阿克琉克吼道。


    “你要出去幹嗎?你打不過外麵那個人的。你沒看我胸口和肩膀兩個血洞麽?我還會隱身呢,都被打成這樣。你一個女孩子家的,胸口被抓個洞····不太好吧?”阿克琉克衝天束幽花眨眨眼,嘴角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配著他英俊的眉眼,和溫柔磁性的嗓音,有一種安撫人的力量。


    果然,天束幽花沒那麽激動了,她哼了一聲,語調緩了下來,“外麵的人是霓虹,他是現在的四度使徒。比我們厲害多了。”


    “四度啊?怪不得···那我打不過他。你六度,我七度,差好幾個級別呢。”阿克琉克繼續微笑著安撫天束幽花。


    天束幽花也歎了了口氣,不像剛才那麽生氣了,“不過說起來,我們這裏還有兩個王爵呢!不過一個王爵現在魂路寸斷,是個廢人,而另一個王爵從頭到尾都是廢人。”麒零從遠處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和她計較。“而且,我們這裏還有一個高位使徒,二度使徒神音,但她現在魂印被封了,也沒辦法出手···”


    “你錯了。“神音慢慢地走過來,望著石室外麵。


    “錯了?你不是二度使徒嗎?”天束幽花疑惑地問。


    “我是二度使徒沒錯,但是,就算我魂印沒有被封,我也打不過霓虹。我早在永生島上,和他一起獵殺山鬼的時候,就知道了,他的魂力和魂術級別,遠遠超過我。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和他的王爵特蕾婭,他們兩個的排名,都也要低於他們的實際實力···或者說,一直以來,他們的實力都被嚴重的低估了。”


    “但現在白銀祭司不是也在你身上試驗了很多種攻擊元素麽,你現在的實力也比之前有了飛躍吧。還是打不過霓虹?”天束幽花不服氣地說。


    神音沒有接話。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她搖頭是表示承認自己打不過,還是說自己不知道。


    “不能老待在這兒,得想想辦法,否則天一亮,大家就都被抓了。”阿克琉克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苦惱的樣子,他看著沉默的眾人,於是提高音調說,“這樣吧,你們按照我的計劃來。我保證你們能逃出去。”


    “怎麽逃?剛才不是一直打到現在麽,沒勝算的,對霓虹來說,沒有所謂的疲憊,勞累,痛苦,傷病……他能夠在那裏站一百年,站到我們都變成一堆骨頭。”麒零哭喪著臉,在地上坐著,巨劍丟在一邊。顯然,剛剛高強度的戰鬥和隨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也忘記了剛剛阿克琉克衝自己下跪的怪異舉動。


    “聽著,等下幽花你把弦網割開,但是不要有任何舉動,你們就站在石室門口,不要出去,隻要你們不出去,他就不會行動,我隱身悄悄靠近他,然後我突然將他抱住,瞬間移動到石室裏來,你們記得靠牆站立,給我留出通道。一旦我把他拖進石室,你們就趕緊往外麵跑,天束幽花,你用弓弦密密麻麻地把洞口封起來,能封多少根就封多少根。你們出去之後,就立刻逃出心髒,隻要到達地麵,他們要想再追我們,就沒那麽容易了。”


    “··那你呢?”鬼山蓮泉輕輕地問道。


    “至於我啊,你們就別擔心了。“阿克琉克拍拍雙手,動作說不出的瀟灑,”對於我們風源的人來說,就算是打不過別人,但是,別人想捉住我們,也不容易呢,風的特性你們還不清楚麽,來無影去無蹤啊。哈哈哈。”阿克琉克開心地笑著,兩排潔白的牙齒,讓他看起來英俊極了。


    “可是……”麒零剛張口,就被阿克琉克打斷了。


    阿克琉克說:“別可是了。就這麽辦把!記得,動作要快,而且,別擋道。我可不保證我能一直抱住他。而且,抱著一個男人,多別扭啊。要是抱美女,我可就不撒手了。哈哈。”


    麒零歎了口氣,“好吧。你自己小心。”


    【北之因德帝國o絨花官邸】


    龐大的宮殿在滿天星鬥的映照下,顯得靜謐而又神聖。


    連綿起伏的無數個宮殿尖頂仿佛一把把利刃,聳立在雪域山峰的頂端。尖頂上五彩斑斕的琉璃窗戶光芒流轉,月光和星光混合反射出迷人的光靄。


    床榻上,有人輕輕地起床,她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一路朝前,安靜而輕盈地走動著,她纖細而光潔的腳踝,在月光下看起來仿佛象牙雕刻而成。


    她在鏡前輕輕地脫下黑色天蠶絲編織而成的睡袍,重新換上了新的紗裙,她摘下手腕上和脖子上那些貴重的首飾,把濃密的瀑布般長發輕輕地綰了個簡單發髻。


    她走出宮殿的大門,腳下是幾千級台階,深不見底地籠罩在淩晨的寒霧裏。宮殿建築在雪峰的頂端,從官邸的大門到正殿,有一段長得驚人的台階,從山腳下,一直通到宮門前。


    遠處,連綿不絕的雪山在天空裏構成了一條起伏的亮線,月光照耀在千萬年的積雪上,仿佛一條流淌的星河。


    空氣裏都是寒冷的粒子,夜風讓人清醒。龐大的雪域,在這樣的月色下,看起來有一種清冷雋秀德美。


    此刻,台階的頂端,站著一個高大挺拔,麵容美氣逼人的男子。他仿佛一直在等待女子的到來。


    “我好了,伊赫洛斯,我們走吧。”女人嬌媚的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悅耳,悅耳中又帶一絲嫵媚,風情萬種。


    “是風後陛下。”伊赫洛斯彎腰,畢恭畢敬地舉起雙手抱拳在前麵。他手裏拿著一把修長的極窄刀刃,看起來仿佛一枚狹長的柳葉。


    “你怎麽還叫我風後陛下啊,等會兒出去了,你這樣叫,那不天下[遮天]大亂了麽。”風後提起紗裙,走到台階上,嫵媚地笑了笑,嬌滴滴地說,“從現在開始,不許這麽叫了。”


    “是,西魯芙大人。”伊赫洛斯不苟言笑,聲音聽起來同他的刀刃一樣,冰冷而又堅硬。


    “誒,你這個人啊,就是不懂得變通。你覺得全天下[遮天]的人,都不知道風後的名字就叫西魯芙麽?”西魯芙歎了歎口氣,風吹開她鬢角的幾縷長發,她的麵容在月光下如女神一樣完美。


    伊赫洛斯看得呆了,但隨即,他馬上強製自己收住心神,低下頭,問:“陛下,那如何稱呼你呢?”


    “就叫我,主人,就好了吧。”西魯芙笑著,一雙瀲灩的眼睛彎彎的,有一種迷蒙的美。


    “是,主人。”伊赫洛斯笑了笑,他那張仿佛刀削斧鑿的臉,終於有了點柔和。


    “你啊,就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啊,就溫柔很多。很好的一張英俊的臉,每天都像剛剛從冰窖裏拿出來一樣,那個女孩子會敢和你說話啊,凶巴巴的。伊赫洛斯,你年紀不小了吧?你看,還沒個歸宿。”西魯芙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和他說道。


    “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主人的安全,其它的暫時都沒考慮。”伊赫洛斯重新恢複了他那張不過有效的臉。


    “誒,好吧。”西魯芙拿他沒辦法,這麽多年,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仿佛一塊冰冷的鋼鐵,寧不彎,也焐不燙的。“你的魂獸能飛麽?”


    “能。”


    “那我們就坐你的魂獸吧。我的那隻啊,就不放出來了,它太嚇人,又難管教。沒事兒還是別放它出來為好。”西魯芙銀鈴般地笑著,剛笑了兩聲,發現在寂靜的宮殿裏,顯得太吵,於是她掩了掩嘴,衝伊赫洛斯眨了眨眼睛。“哦對了,我也不能再叫你伊赫洛斯,這個名字全國都知道。叫你什麽好呢?”


    “那就去掉中間,叫我伊斯把。”伊赫洛斯說。


    “你膽子不小,伊斯?鉑伊司會打你屁股的!”西魯芙笑著說。


    “那主人,您決定吧。”伊赫洛斯低下頭,恭敬地說。


    “要麽就叫你赫赫吧。”西魯芙說,臉上是逗弄他的表情。


    “赫赫……陛下,我年紀不小了,赫赫這個名字……”伊赫洛斯臉上泛起幾絲尷尬,讓他這個平時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人看起來,顯得格外有趣。


    “又叫我陛下,記得要叫主人。就赫赫吧。就這麽定了。”西魯芙笑著擺擺手,打斷了伊赫洛斯。


    “是,主人。”伊赫洛斯說道。


    “好了,走吧,把你那個寶貝放出來吧,我還沒見過它呢。”西魯芙把裙子稍微提高了一點,露出她潔白的腳踝。她腳底踩著一雙玉石做底的鏤空鞋屐,讓她的腳顯得纖細而輕巧。伊赫洛斯右肩膀上一陣炫目的白光湧動而出,一匹巨大的渾身白銀鬃毛的雪狼,出現在台階上,它的眸子溫潤而馴服,它低著頭,走到西魯芙的麵前,兩條前腿溫順地跪了下來。


    “你的狼能飛?”西魯芙抬起腳,跨到它的背上。


    “嗯。”伊赫洛斯點點頭,目光裏是格外驕傲的神色。“對了,主人,要麽,你就叫我‘狼王’,好麽?”


    “好的,赫赫。我們出發吧。”


    “……”


    【西之亞斯藍o格蘭爾特o心髒】


    空曠的石室裏,此刻,隻剩下阿克琉克和霓虹兩個人,彼此對峙著。


    麒零四人,已經按照剛剛阿克琉克的計劃,順利地逃出去了。石室門口,是天束幽花的弓弦編織而成的網,阿克琉克看了看,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小姑娘,看來是真的怕,密密麻麻地不知道編了多少層。估計魂力也消耗不少吧。


    對麵,霓虹手上沾滿了血漿,如同一個殺戮天使般安靜地站立著,阿克琉克背對著石室的出口,看著霓虹鎮定地微笑著。霓虹眼神裏閃爍著疑惑,和不解。


    “你啊,一定在奇怪,剛剛我被你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為什麽,現在卻敢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和你對峙,是麽?”阿克琉克的笑容魅惑而又俊朗。


    霓虹沒有說話,他什麽都不懂,他也理解不了阿克琉克那麽複雜的對白。他隻知道,自己的任務失敗了,關在石室裏的人逃了出去。


    “剛剛小朋友們都在,我也不好意思亮出真家夥來和你打,現在好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了。我啊,可以好好地和你較量一下呢。”阿克琉克一邊說著,一邊身上漸漸湧動起一陣黑霧。


    霓虹已經感應到了他體內魂力的彼岸花,所以,他擺出了防禦的姿勢,隨時等待著阿克琉克朝自己發動進攻。然而,阿克琉克一動不動地微笑著,隻是,纏繞他全身的黑霧越來越濃,黑霧旋轉纏繞,最後,竟然幻化成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風。又長又大的披風在阿克琉克身上迎風招展,包裹著他,縈繞著他,活像一副幽靈的羽翼。


    霓虹突然閃電般朝阿克琉克躥動過去,他眨眼的瞬間,就已經逼近到了阿克琉克麵前。阿克琉克卻一動不動,仿佛束手就擒地等待著霓虹的雙手將他洞穿。


    然而,在霓虹的雙手剛剛觸碰到阿克琉克身體的瞬間,那件詭異的黑色披風上就突然爆炸出幾股又粗又壯的幽藍色劇烈電流,接著,仿佛無窮無盡的閃電突然從披風裏躥動而出,“砰——”的一聲,霓虹的身體被飛快地反彈了開去,他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然後摔下來砸在地麵,牆壁在他的身下裂開了幾條巨大的裂縫。


    “唉,”阿克琉克歎了口氣,“看來你果真是,什麽都不懂啊。”


    說完,阿克琉克一步一步優雅地朝趴在地上的霓虹走去。他的步伐空靈而詭譎,仿佛一個完全沒有重量的幽靈。他走到離霓虹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站定了。他看著霓虹掙紮著,站起來,和自己再一次對峙著。


    “為了讓你不要再浪費力氣,我啊,就快點解決你吧。”阿克琉克說完,微笑著,從披風裏伸出雙手,他用右手輕輕地摘下他左手的手套,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應該一隻就夠了吧。”


    他緩緩地朝霓虹伸出他那隻摘下手套的左手,火光映照在他的手指上,纖細,完美,潔白如月牙,甚至沒有絲毫瑕疵和疤痕,連毛孔和皺紋都看不見,仿佛玉石雕刻成的神之左手。


    阿克琉克伸出去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豎在一起,然後他緩慢地把手挪回來,兩個手指的手背靠近嘴唇,他仿佛飛吻一般地,親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然後迅速地朝旁邊輕輕一劃。


    霓虹雙眼一花,突然整個人就被拋到了高空,下一個瞬間,無數密集的氣刃,猶如深海裏成千上萬閃亮的密集魚群般將他包裹了。


    人去樓空的石室裏,隻有霓虹一動不動地躺在石頭地麵上。他的四肢、每個關節,都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巨大的血泊從他的身體下麵急速地流淌出來,在冰冷的空氣裏,慢慢地凝固了。火光照在上麵,像一塊巨大的溫潤紅玉。


    霓虹的麵容,看起來依然沒有任何痛苦,沒有任何恐懼,沒有任何悲痛。他依然無辜而幹淨,像一個沉睡的英俊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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