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稱得上厭惡。


    良久,許扶清指尖淺淺地碰觸謝寧脖頸的牙痕,眼神不明,忽道:“還有,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歡衛公子?”


    怎麽突然提這個,難不成是看到自己跟衛之玠單獨聊了一下?可也沒聊別的啊,她腿還在發軟,得緩緩,還動不了。


    顧及他的占有欲,謝寧果斷回:“沒有。”


    聽到這個回答,少年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眼簾微垂,瞧著似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貌似答案不重要一樣,隻是隨便問問罷了。


    許扶清指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頸動脈搏,感受著細弱的動靜。


    人的脖子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不需要很用力地往一側擰,亦可以瞬間斃命呢,他問:“那謝寧覺得衛公子好看是不是?”


    謝寧對上許扶清染著紅暈的白淨麵孔,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方連續問的兩個問題都是有關衛之玠的,謝寧想肯定是有原因的,感受著脖子那裏的涼意,她呼吸莫名有點兒受阻。


    事實上,許扶清什麽也沒幹,指間並沒有用力,反而很溫柔地輕揉著白皙皮膚上麵的牙印,似為剛才失控的行為贖罪一般。


    呼吸受阻隻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


    “謝寧為何不回答我啊?”


    等了一會兒沒得到答複,他微微蹙起眉,手還是沒離開她的脖子,細細地摩挲著,宛若對待極其珍視之物。


    為什麽又是這種問題,謝寧微微一怔。


    她怕回答關於衛之玠的問題回得不好會觸黴頭,在撒謊和說實話之間糾結,最終還是實話實說:“衛夫子自然是好看。”


    末了快速地補上一句:“我覺得攬天書院的夫子都很好看,最好看的莫過於小夫子你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其他弟子也是這樣說的。”


    許扶清輕笑,笑容如秋山明淨。


    他也不知信不信,笑彎了眼兒,音色若清水落玉盤清透悅耳,緩緩地送進她耳中,聽不出喜怒哀樂,“嗬,是嗎。”


    “可謝寧你知道嗎?”


    許扶清指尖緊貼她脖頸脈搏,眼底像一口能溺死人的幽潭,深不可測,“以前說過我好看的人大多都死了呢。”


    有那麽邪門?謝寧咽了咽,“我。”


    “噓。”他用手指擋住她想張開的唇瓣,調整呼吸,忍住腰腹源源不斷傳來的陌生需求,“別說了,你跟他們不一樣,別擔心啊。”


    謝寧腿漸漸地不軟了,但發麻了,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血液不流通導致的,於是小幅度地動了動。


    呼吸又亂了,許扶清輕輕地摁住她雙肩,“嗯...蹭到了...哈...謝寧!”


    轟地一聲,謝寧的臉猶如被大火燒過一樣,紅得通透,說話也不流暢了,結結巴巴,“啊,疼?抱歉。”聽說那裏很脆弱的。


    “確實有些疼。”他眼神有點兒古怪,“不過不是你弄的。”


    謝寧的臉更紅了,像猴子的屁股,這個話題太什麽了,她連當場暈過去的心思都有了,“你離開點兒就不會,就不會蹭到了。”


    許扶清微微地喘著氣,潔白如玉的臉頰似被抹上了胭脂,眼神變得更加古怪了,睫絨微顫,“但是,你蹭得舒服,會減少疼。”


    啊啊啊,謝寧壓下想狂叫的衝動,


    謝寧向前挪了挪,抽出雙腿,抬手捂住被咬過的脖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四周,幸好沒再有人過來,不然要瘋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道:“你,我,今晚,我,我先回去了。”


    自己需要整理一下思緒,安靜地分析一遍許扶清的所作所為,現在留下來隻會讓腦子更亂,無法正確地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未知事。


    謝寧怕晚走一步她會招架不住。


    許扶清還沒有站起來,依舊是坐在草地上,紅色衣擺旋開,他抬頭仰視著謝寧,伸手過去,冰涼的指尖準確無誤地握上了她瘦白的腳踝。


    畫麵很是奇怪。


    少女站立著,而少年坐著,手卻握著她的腳,遠遠看來,神似虔誠的信徒跪坐在地膜拜著自己供奉的神佛,祈求憐愛。


    “謝寧。”


    他抬起眼,雙眸仿佛染了水澤。


    作者有話說:


    第50章 紅色繡花鞋九


    謝寧聽到許扶清喚自己, 身子微頓,低頭隻見他慢慢地扯起唇角,一如既往地笑著,聲音卻跟以前的溫柔語調不大相同, 帶著異常的僵硬。


    “完成此次任務, 我們去一趟東京平溪吧,謝寧你不是東京平溪人嗎。”


    莫名其妙的一番話。


    許扶清摘下紮到她裙擺下方的雜草, 不急不緩地站起, 腰身挺直, 琥珀色瞳孔兒映著她,“吃一下你說過的梅花包子和陳家油餅。”


    謝寧跟他四目相對,喉口幹澀。


    “我沒吃過呢。”他眼珠子輕輕一轉, 似真誠地詢問著她的意見, 話語挑不出半點兒毛病,“好不好?”


    謝寧怔了小半刻,對許扶清驀然提起此事有點兒心悸,說起來她對東京平溪並不熟悉,這些事都是通過係統知道的, 多的便沒了。


    腳踝似還能感受到那抹涼意, 即使他已經沒有再握著。


    爾後,她聽見自己應:“好。”


    許扶清望著謝寧逐漸地離自己越來越遠,視線有些晃動地看向夜空,旁邊的樹梢和花兒皆被月光籠罩著, 一切都虛幻得很。


    不知在院子中站了多久,他渾身沾滿了夜間的涼意。


    回到房間後, 許扶清徑直地走到銅鏡前, 抬手輕輕地撫上自己的臉, 修剪幹淨整潔的指甲不重不輕地劃過皮膚,留下淡淡的紅痕。


    一夜便能消去的那種。


    鏡子裏麵倒映出來的容貌依稀看得出秦玉和秦姝的影子,月下曇花也不過如此,姝容豔麗得像是畫中人。


    一直以來,許扶清都知道許正卿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秦玉才是。


    可那又如何,與他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許扶清年幼之時曾聽過許府下人閑聊裏提到過亂.倫二字,秦姝和秦玉的結合便是她們口中的亂.倫,為世人不齒、唾棄。


    而自己則是亂.倫後出生的。


    隻是鮮少有人知道,許府下人議論的對象自然也不是秦姝跟秦玉,是其他人罷了,畢竟他們瞞得很好。


    就連秦姝的枕邊之人許正卿都被他們瞞了過去。


    西京城繁華,多得是大戶人家秘事。


    所以議論過這種事的許府下人後來死了也不明白自己得罪了誰,每每那個時候,許扶清便會瞧見秦姝投身入秦玉懷中,求他殺了亂嚼舌根子的人。


    秦玉一般不會拒絕她的請求,隻要她開口。


    人前溫婉待人、柔美的許夫人,任誰也不會想到她在背後會如此惡毒,殺隻是一個輕飄飄、無關輕重的字,許扶清耳濡目染。


    後麵也發現的確如此,殺隻是一個尋常的字。


    其實這些他的感觸皆不大,倒是見秦玉挖心頭血養蠱以控製秦姝那一刻會有幾分不解、迷茫,胸口處留下的那道疤醜陋難看至極。


    下蠱之人本該處於把控一切的地位,這也是眾多煉蠱人的目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被情蠱控製的人不是秦姝,而是秦玉。


    輸得一敗塗地。


    卑微、乞憐。


    許扶清在書中看過這些詞,從起初的不明白其真實含義,到在秦玉身上慢慢地讀懂,很是深刻,但還是不讚同。


    甚至感到不可思議。


    他為了討好秦姝,化上最美的妝,保持著斯文雅然的笑,能忍受著她每晚與許正卿同床共枕,卻不能忍受自己的臉有半點兒瑕疵,明明骨相已經極為優秀了。


    以色侍人,不擇手段地妄圖留住不屬於自己的秦姝。


    原來,那般便叫卑微、乞憐。


    可,許扶清打從心底裏厭惡這兩個詞。


    即便秦玉卑微、乞憐到極致,最後秦姝還是親手地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沒有一絲遲疑,鮮血迅速地染紅了白色素雅的衣裳。


    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株盛開得妖豔的曼珠沙華,瀕臨死亡前的美是難以超越的,不是他以往用那些胭脂水粉化出來可以比擬的。


    對了,許扶清記起了。


    情蠱雖然是苗族書籍記載中最難煉、又是最容易控製人心的情蠱,但它也不是解不掉,隻要殺了下蠱之人,那麽情蠱就會自動解掉。


    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那,謝寧知道自己體內有情蠱後,會想殺了他,從而解蠱嗎。


    許扶清眨了眨眼,指間撚過手腕的銅鈴鐺,叮當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無比清晰,聲聲入耳,婉約動聽。


    但秦姝卻做到了,或許是親眼看到許正卿死後,她了無牽掛,孤注一擲,想跟秦玉同歸於盡,雙雙地死在大火裏。


    可為了別人而去死,值得?


    不解。


    至今仍不解,難懂。


    許扶清望著銅鏡中跟秦玉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溫潤的麵容沒有表情,修長的指骨落到紅色衣襟,輕緩地向一側扯開,露出心口處一道稱得上猙獰的疤。


    指腹沿著疤痕寸寸掠過。


    精致白皙的手指越發映得疤痕難看,與之格格不入。


    少年略帶茫然的視線緊緊地黏在銅鏡,燭火搖晃,映著那張臉光怪陸離且微微扭曲,他低聲恍若自言自語:“這疤確實甚是醜陋,叫人難以喜歡。”


    “嗬。”


    清越的聲音漸小,似隱含後悔之意,“不該,不該因好奇而去煉情蠱的,留下了這麽一道不堪入目的疤。”


    許扶清唇角常掛著的清淺弧度僵了僵。


    也罷,不過是道疤而已,藏在衣裳下,誰也看不見,至於吃了情蠱的謝寧,她答應了半年後會死在他手上。


    既是如此,又何須在乎。


    燭火勾勒著他清臒的腰身,重重疊疊的緋色外衣自然地垂墜下來煞是好看,心口處的疤痕往上不遠便是輪廓分明的蒼白鎖骨。


    指尖緩緩地合攏衣襟,紅色衣衫慢慢沒過肩胛骨,疤痕又重新掩蓋住,許扶清抬眸,唇色比平日裏更為殷紅,尚有淺淺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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