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還沒打下第二峰嗎?”這個哨台正麵對著第二峰,可是範燁卻並沒有看見第二峰插上了他們的旗幟。


    “我們兵力有限,勉強打了兩峰下來也守不住,不如集中火力打第一峰。”蕭璃說道。


    “那霍畢去第二峰做什麽?”範燁問。


    “燒糧食啊!斷人糧草雖然老套,但是真的好用。”蕭璃回過頭,笑著回答。那笑容,既天真又殘忍。


    “喂!你們在上麵看什麽景兒呢?”霍畢在台下衝上麵喊。


    “都燒好了嗎?”蕭璃聽見霍畢的聲音,連忙跳下欄杆,探出身大聲喊道。


    “燒幹淨了,蘿卜菘菜都——燒——啦——!”霍畢拉長了聲音,大聲回喊。


    範燁:以二位的耳力,著實沒必要這麽聲嘶力竭地大喊。


    範燁看著仿佛兩個稚子一般對喊的兩人,搖頭輕笑。


    蕭璃玩夠了,縱身一躍而下落到了霍畢的身邊,然後對走過來的徐都尉說:“收束兵力,不再阻他們兩峰的通路,隻在出山的路上派人守著就好。”


    “是。”徐都尉領命。


    “三峰的人,一峰的糧。”蕭璃回過身,對範燁與霍畢說:“接下來就看他們怎麽狗咬狗了!”


    *


    洪州刺史府


    範煙站在回廊上,看著府中最貌美的婢女扶著裴晏進了客房。等了一會兒,不見婢女出來,正準備離開,卻見到那婢女捂著胸口走了出來。


    “裴大人沒有留下你嗎?”範煙的聲音輕柔,看她表情仿佛還帶著些笑意,可那婢女卻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裴大人身體不適。”那婢女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捂在胸口上的手,範煙這才看見,她前襟兒上沾著些嘔吐之物,甚至還能聞到酒氣。


    範煙後退了一步,聲音冷了冷,然後說:“去收拾一下,今夜伺候何大人吧。”


    婢女鬆了口氣,屈膝行禮,輕聲道:“是,夫人。”


    客房內,梅期拿水打濕了帕子,遞給裴晏,然後又轉頭去泡濃茶,嘴裏還嘟噥著:“拒絕便拒絕唄,還能吐人家一身,公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拿著帕子擦拭嘴角的裴晏動作頓了頓,然後麵無表情說道:“我若不吐,她怕才是要被責罰。”


    “啊?”梅期愣住,不太相信。


    “你以為誰人都像你主子一樣由得你們放肆?”裴晏嗤笑。


    “我可沒放肆!我一直在好好辦差!”梅期氣鼓鼓回答。


    大家講講道理,他明明就是最辛苦的那個,好嗎?


    鞍前馬後不說,還要間或承受公子音律暴擊,說實在的,與其聽公子吹簫,他寧願挨一頓胖揍!


    梅期在心中憤憤地想。


    第82章


    第二日, 裴晏並沒有因為前日醉酒而晚起,依舊如往日一般,晨光出時便已洗漱穿戴齊整。昨日他與趙刺史已經說好, 今日要去府衙清點救災的銀兩與糧食。


    到了府衙時,刺史把賬冊拿出, 一項一項交給裴晏過目。


    “此次受災主要為貢水一帶,以洪州這裏受災最為嚴重。糧食運到時, 便已最快速度分發了周圍的幾個州府,如今, 各地的粥棚應當已經設立起來了。”趙念說:“洪州的粥棚就在南城門外。”


    裴晏點了點頭, 然後開口問道:“可有對洪水損毀的耕田統計造冊?”


    “已吩咐下去讓各地管耕田的書吏去各村統計了, 那些整個村子都被毀的便沒有去。”趙念回答。


    之後,裴晏又問了幾個救災相關的問題, 趙念皆對答如流。最後,裴晏麵帶滿意之色, 稱讚道:“趙大人已經做得很好, 看來陛下沒什麽必要遣我來。”


    “哈哈。”得到讚賞的趙念笑道:“裴大人過獎了,大家都是為陛下辦事,自當盡心盡力。”


    “趙大人, 我可否去粥棚看看?”裴晏問。


    “這是自然!請!”趙念連忙叫人準備馬車。


    *


    自從蕭璃帶人打下了第一峰,又燒了第二峰的糧之後,就再沒什麽大動作。就像她說的,如今這個情況, 確實可以開始欣賞狗咬狗了。


    這期間蕭璃也不做別的事兒, 就是時不時地派人去暗中遊說收買一些小頭目, 再轉頭泄露給另一邊知道, 使得千石寨內部混亂了起來, 終日互相指責,幾個當家人想壓都壓不下去,讓三個當家深刻理解了何為‘人心散了,人不好帶了’。等最後蕭璃帶兵對第二峰大舉進攻時,第三峰甚至沒有派兵協防救援!就那麽看著官兵打上第二峰,隻盼著能借機尋到機會自己殺出官兵的重圍,重新尋一個地方再占山為王。


    也因著蕭璃心慈手軟這名聲在南境匪徒之間傳得遠,那些自覺沒做什麽大惡事的小兵也沒什麽抵抗的心思。畢竟,拚死抵抗或死或傷或殘,投降的話也就是吃幾年牢飯做幾年苦力,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總之,因著這樣那樣的緣故,這第二峰打得相當輕鬆,幾乎沒什麽大的死傷,正與蕭璃所預料的情況相同。當初切斷三峰通路,看起來不算什麽進展,可卻極打擊對方士氣,並且給了蕭璃他們渾水摸魚搶到第一峰的機會。等他們搶了峰燒了糧,勝局便已定了。


    “盡可能活捉首領,我有話要問。”進攻前,蕭璃對幾位將領吩咐道。


    “末將領命!”


    *


    千石寨第二峰之上,火光漫天。蕭璃沒有與部將們一起殺敵,而是縱身一躍跳到了房頂上,眯起眼睛尋找千石寨大當家的蹤影。


    “這家夥,總不會是知道打不過,索性棄寨逃了吧?”蕭璃自語,一邊躍上另一個屋頂,繼續尋找。


    蕭璃所猜不錯,從得知他們糧食被燒起,大當家的也明白了大勢已去。雖然恨不得把蕭璃千刀萬剮,但也不得不咬著牙承認這一局是她棋高一著。


    不過沒關係,他武功高,他若存心想逃,怕也是沒人能攔得住他。如今,隻要靜待一個混亂的時機就好。


    在山寨裏鬧得雞飛狗跳之時,大當家與二當家暗暗對了一個眼神,瞬間便明白了對方所想。蕭璃大舉進攻那天,兩人一邊安排小卒子在寨子裏迎敵,一邊趁機逃走。


    大當家的沿著山的北側下山,打算直奔江南道。可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聲響,那聲音以很快的速度向他靠近!大當家的明白,今日不把身後人打敗,他怕是走不了了。


    大當家的停下,回過身,恰巧這時身後的人也追了上來,落在了他麵前。


    “蕭璃!”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這仇人是第一次見,但也絲毫不妨礙大當家的眼紅。


    “喲,本宮已經這麽聲名遠播了嗎?”蕭璃咧嘴一笑,說。


    “千石寨已經送了你們,為何還要死命追我?!”大當家的怒問。


    “匪首自然不能放了。”蕭璃說:“若你不抵抗,還可少吃些苦頭。”


    “哈,怕是不能讓公主如願了,我可受不得依律受審。”不然他長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蕭璃眯眯眼,道:“若你告訴本宮想知道的事,本宮可以考慮留你個全屍。”這大當家的功夫不低,蕭璃心裏並不確定她是否真的能將他生擒。


    “哦?殿下想知道什麽?”大當家的冷笑問道,一邊偷瞄兩側山林,看是否找到機會逃走。


    “那麽多被拐的女子,都叫你們送去了哪裏?”蕭璃問。


    “道兒上都說長樂公主殿下這般發瘋是為了那些賤婦,我本不信,原來竟是真的嗎?”大當家的大笑一聲,聲帶嘲弄地說。


    蕭璃的目光冷了冷,卻仍問道:“送去了哪裏?”


    “女人嗎,還能做什麽用,自然送去能伺候男人的地方了。”大當家的目露淫邪之色,上上下下地掃著蕭璃,道:“公主金尊玉貴,難不成也想試試?”


    “嗬。”蕭璃笑了,拔出身側寶劍,道:“還會逞嘴舌之利,看來對你們這些人,還是得打碎了骨頭才能老實。”


    說罷,便不再廢話,直接攻了過去!


    *


    馬車抵達南城門,裴晏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粥棚就在那邊。”趙刺史引裴晏走到城門外,指向城外的幾處粥棚,對裴晏說。


    那幾個粥棚裏各架著一口大鍋,裏麵熬著粘稠的雜米粥,米香誘人。


    城外有為災民臨時搭建的簡易木棚,看著雖然擁擠,卻還算幹淨。粥棚前,災民都拿著碗安靜地排隊,不見擁擠也不見推搡,並沒有人仗著年輕力壯便欺淩老弱,一切井然有條。


    那些人雖然消瘦憔悴,可精神頭還算不錯,眼中並無死寂絕望,雖然受災,卻還遠沒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裴晏和趙念這兩個身著官袍的人出現在城外,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災民自發地走到了兩人地麵前,紛紛跪下磕頭,大呼謝恩。有的人甚至老淚縱橫,哭得不能自已。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救命之恩!”有人這樣喊的。接著,越來越多人這樣喊起來,細小的聲音匯聚成了海洋,幾乎成山呼海嘯之勢。


    “謝謝大人救命之恩!”


    一直到裴晏和趙念回到了城裏,還能聽到災民們感激的謝恩聲。


    趙念擦了擦眼角,感歎道:“為人父母官者,所念所想不就是百姓能過得更好一些嗎?”


    “趙大人高義。”裴晏認真回道。


    第二日,趙念本想帶裴晏去貢水處看堤壩的修建進度,卻得到下人稟報:裴晏水土不服,臥病在床了。


    *


    蕭璃與大當家的在林中過了幾百招,才終於尋了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重創了大當家的。


    蕭璃勉強壓下胸腔中的氣血翻湧,麵上不露分毫,她屈膝壓在大當家的脊椎之上,劍緊緊抵在他的脖頸上,甚至擦出了一道血痕。


    大當家的雙手反剪,動彈不得。


    “那些女子,被你們送往了何地?”蕭璃問。


    “送的地方多了去了,老子哪能記住?”大當家的回答。


    蕭璃膝蓋微微一鬆,大當家的還來不及鬆一口氣,緊接著就聽見喀拉一聲——


    “啊!”慘叫聲響徹林間。


    蕭璃捏碎了大當家的一隻手腕。


    “據說人身上有兩百多塊骨頭,我們可以一根一根捏碎。”蕭璃這話說得,慢條斯理到有些溫文爾雅,卻讓大當家的渾身發冷。


    “礦場,軍營,哪裏要就送去哪裏!”大當家被疼出了滿頭的冷汗,連忙說。


    “大周明令禁止軍營私蓄營妓,你們往軍營送人,便從未被監察禦史發現過?”


    “做的隱蔽些,還有軍官幫著掩飾,又有何難的,那些文官哪知道軍營是何模樣?”大當家的回答。


    “待回去,把所有問你買過人的軍營都寫下來。”蕭璃冷聲道。


    “……是,是。”


    “還有礦場呢?礦場並非軍營,挑夫工匠來去自由,多有家眷駐於附近,又何須營妓?”蕭璃追問。


    大當家的麵色一僵,連帶的,身子也開始發僵。


    蕭璃注意到他的變化,心中一凜,喝道:“南境是不是有什麽未被記錄在案的礦場,說!”


    大當家的瞳孔一縮,道:“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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