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腰帶整理妥當時,忽聞見頭頂上方有聲音傳來,“夫人心情不錯?”


    她忙將嘴角的笑意壓了壓,輕撫過腰帶上的褶皺,方才仰起頭,淡然道:“我今日去金佛寺祈福,向來佛祖會庇佑夫君,讓夫君的傷勢好的更快一些。”


    “向神佛祈福,自然是心情不錯的。”


    沈大人氣定神閑的垂眼看著自家夫人,“那我同夫人一起去金佛寺祈福,豈不是更能讓佛祖見到誠心,保佑我傷勢好的更快些?”


    溫虞淺淺一笑,“夫君需要靜養,去往金佛寺舟車勞頓,若是不小心牽扯了傷口就不好了。”


    她一定不能讓沈遇和她一同前去金佛寺,說什麽都不行。


    沈大人最好是能在家中好生待著,哪怕隻能有半日不見沈大人,讓她自個兒一個人待著歇口氣,也是極好的。


    沈遇沉默了片刻,笑道:“夫人說的對,我需要在府中靜養。”


    溫虞鬆了一口氣,還好沈遇沒有堅持要一起去,用過早膳,溫虞便收拾好了衣裳準備出門去,今日同行的,還有牛二嫂帶著寶兒,寶兒在他們府上已經住了好些日子,胡老大夫給她治療了這麽些日子,起色並不大,還是認不出爹娘在內的所有人,但好歹不像之前那般哭鬧不止,醒來時總是能安靜的待著了。


    一共有三輛馬車從沈家出發。


    溫虞一乘上馬車,就鬆了一口氣,“可算是能出門了。”


    陳嬤嬤將披風收到一旁,笑道:“今個兒金佛寺定是熱鬧的。”


    熱不熱鬧,也不過都是那樣,溫虞不怎麽感興趣,她隻是想要在沒有沈遇的地方待一待罷了。


    去金佛寺祈福,起碼,她算了算時間,起碼能有四個時辰不必同沈遇同處一室,可實在是太好了。


    這話,她卻不能說給陳嬤嬤聽,隻好含糊應道:“誰說不是呢,沒準兒我們還能碰上熟人呢。”


    *


    待到溫虞離開府上一刻鍾後,鳴爭端來了湯藥入屋來,“大人,您該喝藥了。”


    他拿著調羹將那湯藥攪動了一回,順勢就要喂藥。


    沈遇餘光瞥見他的動作,眉宇微蹙,疑惑問到:“你做什麽?”


    鳴爭連忙道:“大人肩上有傷,屬下喂您喝藥。”這些時日,夫人可不就是日日都給大人喂藥的,先是攪動著湯藥,讓它降溫到可以入口時,再一勺一勺的喂大人喝下。


    夫人都是這般喂藥的,那夫人出門去了,喂藥的事自然就交給他了。


    這有什麽不對嗎?


    喂藥?


    沈遇伸手接過藥碗,一口就飲盡了湯藥。


    鳴爭愣住,看著那一幹二淨的藥碗,又看了看沈遇的左手,終是恍然大悟,對哦,他家大人隻傷了右手,左手又沒事,喝藥又不需要兩隻手。


    那為什麽之前大人不自己喝藥,要讓夫人喂呢?


    那藥一口一口的喝,可比一口喝光來的苦多了。


    大人何必遭那份罪?


    隻消看一眼,沈遇就知道鳴爭心裏在想些什麽,“還不出去?”


    鳴爭連忙收拾了空碗,“是,屬下這就出去。”


    他端著空碗出了門,在廊上同展飛迎麵相逢,展飛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靛青官袍的男子,那人是殿前司十二衛所都頭靈霄。


    鳴爭打眼看見他們二人腳步匆匆走過他的身旁,全然沒看見他的模樣,心下一沉,怕是又出了大事。


    “大人,靈霄求見。”


    聽得門外急促的求見聲,沈遇將桌上的匣子關上,推到一旁,應了聲,“進來。”


    “何事來見我?”


    靈霄垂下頭,語速極快的說道:“昨日劉員外郎家中四姑娘走失,已上報京兆府。”


    “京兆府掉了衛所一隊驍衛前去尋人,一無所獲。”


    “而今日清晨,又有人前去京兆府報官,說是城西出現了一具不著片縷的女屍,推測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同劉員外郎家中四姑娘年紀相仿,”


    “隻是這名死者容貌被人用刀劃了數刀,容貌盡毀,全然看不出模樣。”


    沈遇聽著,忽而就想起了如今住在他們府上的名叫寶兒的丫頭。


    “此等凶殘作案手段,已然在百姓之中引起軒然大波,京兆府府尹李大人,已經遞呈公文至殿前司,準調推案前去查案。”


    “裴指揮使命屬下前來問過大人的意思。”


    這就有些意思了,裴繼斐如今是殿前司都指揮使,要調派推案的人手前去協助京兆府查案,不過是下一道調令便是,為何還要多此一舉,來問過他?


    竟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沈遇抬眼看向靈霄,目色沉靜,“可已調派推案前往京兆府?”


    “是,此刻推案想必已經抵達京兆府。”


    靈霄等人不會笨到真來請示過沈遇,才讓推案派人前去調查。


    沈遇手指輕點著桌案,“城西今日百寺祈福,人龍混雜,增調兩百驍騎前去巡視,各處死角均要有人站崗。”


    靈霄應道:“是!”


    “再命人去往京兆府調案宗,調六年內所有十二至十五歲少女失蹤卷宗。”


    靈霄意外,“大人為何要調六年內的所有卷宗?”


    “我有些推論,尚未得到證實。”


    沈遇並未多言,他起身朝外走去,旁人連忙跟上,“大人,您這是?”


    他順手取過大氅,披在肩上,緩緩朝外走去,“我也去城西走走,不必告訴旁人。”


    *


    馬車入了城西,便行駛的緩慢,街上到處都是前來城西各處廟宇祈福的百姓,溫虞輕撩了一點兒簾邊,往外看去,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感慨道:“城西可真是熱鬧。”


    她沒嫁人前,初八是不能來城西入寺祈福的。


    今年還是她生來第一回 ,初八同這麽多人一起去向神佛祈福這件事。


    陳嬤嬤回道:“今年年份好,人人都想討個好福氣的。”


    溫虞一聽這話,立刻就說道:“這也好,咱們今日也討個好福氣,讓夫君的肩傷能早些痊愈。”


    她這些日子看著沈遇總會因為肩傷,連起居飲食都不方便的模樣,心裏也總是別扭不自在。


    陳嬤嬤的目光落在溫虞身上,看著溫虞眉間的輕鬆笑意,倒比以往有些不同了,溫虞從前提起姑爺時,總歸是帶著些許氣惱的,今個兒卻全是滿眼真心笑意。


    她也不必提醒,總該讓這小兩口自個兒將日子過得順暢順心了才好。


    城西極大,百座寺廟散落在各處,而金佛寺卻在城西的西北角,要經過的地方不算少。待到馬車行至金佛寺時,路上的時辰便已經花費了快有一個時辰。


    溫虞下了馬車後,就叫陶桃帶著人跟著牛二嫂和寶兒,免得讓人衝撞了寶兒,讓她失控。她其實覺著不該帶寶兒出門才是,畢竟外頭到處都是人,萬一不小心讓寶兒又受了什麽刺激,病情加重,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可牛二嫂為著寶兒,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念著今日能來金佛寺祈福,昨個兒險些又給她跪了一場。


    府上的侍衛們也行在身後跟著,金佛寺的悟心大師在上京城中名望極高,是以金佛寺的名號也是響亮的很,今日前來金佛寺禮佛祈福的香客多不勝數。


    自有寺中小僧前來接引,“溫施主。”


    溫虞念了聲佛號,“今日貴寺人多,可有讓我等暫歇片刻之處?” 大雄寶殿前人滿為患,想要擠進去怕是難上加難,倒不如等人少些了再去上香。


    小僧引著路,“溫施主請隨我來。”一路將他們帶著後殿,香客暫歇的院落裏,也隻得了一間空屋做休息。


    溫虞對此沒有異議,隻是見牛二嫂挺著笨重的大肚子,還要帶著寶兒來祈福,便覺著不忍,將榻讓給了牛二嫂,牛二嫂百般推辭,她便笑道:“我坐了一路馬車,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我去外頭走走。”


    後殿不比前殿,清淨了許多,香客們都在各自的屋中休息,四方小院裏,修了石桌石凳,天太涼了,溫虞也沒打算坐下,隻站在院中那棵菩提樹下,盯著樹枝發呆。


    不知何時,身後忽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年輕姑娘充滿了驚喜的呼喚聲,“阿虞姐姐?”


    滿上京城中,會這般喚她一聲阿虞姐姐的,隻有趙家那位小妹妹了。


    盧夫人笑著輕斥她,“你這丫頭,還是毛躁得很,佛門清淨地,你規矩些。”


    趙英吐了吐舌頭,連忙收住了就要奔向溫虞的腳步,老老實實的走向那已經轉過身來看向她們母女二人的溫虞。


    溫虞頷首,淺笑行過一禮,“盧姨。”


    又看向趙英,“阿英妹妹。”


    她的儀態自是無可挑剔,叫盧夫人好一陣感慨,連說去屋室內坐下好好說話,溫虞笑著應聲好,便隨著盧夫人去了。


    剛坐下。


    “真是巧了,能在這裏碰到阿虞姐姐。”趙英興奮道,“我兄長,阿言哥哥還有阿雲哥哥也來了,不過這裏是女賓休息的地方,他們不能進來。”


    “去了悟心大師的禪室聽解經文去了。”


    溫虞有些意外,“是嗎?我也不知二哥和阿雲今日會來。”


    趙英笑道:“是阿言哥哥說,待入了春,哥哥他就要考試了,今個兒前來金佛寺求一道上上簽,討個好彩頭呢。”


    “那是該求得。”溫虞徐徐地接著她的話,“我記著趙家哥哥自幼功課就好,想必此番能夠高中。”


    盧夫人笑道:“借你吉言了。”若非是為了給趙易祈福,她們也不會特意選在今日來到金佛寺祈福,城西的人可太多了,馬車來往頗是費力。


    趙英又問,“阿虞姐姐,待會兒你要同阿言哥哥他們見上一麵嗎?”


    溫虞想了想,也是難得能碰上她二哥,見一麵也好,“既然碰到了,自是要見見的。”


    *


    溫成雲左右望著,他實在是聽經文聽得頭疼腦熱,可見他二哥和趙易兩個人聽得很是專心,完全聽進去了一般,就更顯得他不夠認真了。


    他坐不住了,在溫成言耳邊低聲道:“二哥,我去趟茅房。”


    溫成言沒理他,他也不管了,站起來就悄悄摸摸的往外溜走,悟心大師講解經文,禪室內外都圍滿了香客,他好不容易才溜走去了外邊兒。


    左右看著,連他書童都在認真聽著,獨他一個人覺著沒意思往外跑,便也不喊人了,尋了位灑掃的小僧問過茅房在哪兒,便往那處去了。


    茅房都是人,他就在旁溜達著等。


    聽旁人說些閑話。


    “哎喲,今早那具女屍模樣嚇人得很,聽說臉上的皮都被刀割下來了,麵容血肉模糊,發現那具女屍的打更人,現在都還在哭爹喊娘,被嚇得不輕呢。”


    “誰說不是呢,不過真是可憐,聽說是劉員外家的四姑娘,今年還不到十三歲呢,被那凶徒給奸汙了不說,還給殺了,連死狀都那般慘烈。”


    “可憐見兒的。”


    “唉,如今的小姑娘們還是老實待在家中,不出門才安全。”


    “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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