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阿姊也累了,回宮去了。”李琬琰說完,立即從矮榻上站起來欲走。


    李承仁見此明顯急了,三兩下從榻上爬起來,他站在矮榻上,個子還隻堪堪到李琬琰的胸口,他一把抱住李琬琰,特別用力:“阿姊不走,是明蝶姑姑,是明蝶姑姑說隻要我病了,阿姊無論在哪一定會回來看我的。”


    李琬琰緩緩抬手,回抱住李承仁:“那你裝病,太醫怎會不知,竟將那麽多人,連著老王爺都瞞住了?”


    李承仁聞言有些臉紅,他低了低小腦袋:“是我讓太醫去騙王叔。”


    “阿姐我想你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李承仁一邊說著,一邊抱起李琬琰的手臂,不停的搖晃:“我是想你嘛,我不想自己待在皇宮裏。”


    李琬琰聽著李承仁的這些交代,心裏的疑影還是未散,她麵上不顯,在禦極殿中陪著李承仁玩耍一會,等將他哄睡後,立即回未央宮,順便將明蝶一起帶了回去。


    明琴知曉李琬琰的駕輦回京,提前跑回未央宮整理打掃,在宮內等了半日,終於等到李琬琰回來。


    明琴迎出來,看見垂頭跟隨在李琬琰轎輦後麵的明蝶,瞧她一臉緊張,便知原因。


    明琴雖然也盼著李琬琰回來,但想明蝶這樣給陛下出主意誆騙長公主,是在太過膽大妄為。


    李琬琰將明蝶帶入正殿,屏退一眾閑人。


    明蝶一入殿內,瞬間跪地請罪:“殿下饒命,奴婢無知蠢笨,隻是心疼陛下因為思念殿下不思茶飯,才出此餿主意,奴婢當真是無心一言。”


    明蝶是禦極殿內的大宮女,若論品級,按理比明琴還要高出一些。


    李琬琰倚在貴妃榻上,垂眸淡淡瞧著地上的明蝶,聽她一番哭訴之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反問:“你的意思是說,你的一句無心之言,可陛下聽後卻當真了,他一個孩子,自己就將宮裏宮外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瞞住了。”


    明蝶聞言麵色一變,她將頭埋得更低,額頭磕在地麵上:“長公主殿下恕罪,奴婢當真是無心一言,陛下有命,奴婢也不敢不從。”


    “夠了!”李琬琰的聲音陡然變冷:“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你以為本宮會信僅憑你一人,便能幫陛下做這瞞天過海之計。你若再不招實話,本宮便讓人將你拖出去杖斃。”


    李琬琰話落,眼見明蝶身子一軟,摔倒在地上,她的眼中生了幾分空洞,接著她慢慢爬起了,重新規矩跪著,哆哆嗦嗦的開口:“奴婢隻是和許太醫一起幫著陛下,奴婢們也隻是想討陛下的好,真的沒有別的心思,還望長公主明鑒。”


    李琬琰聞言沉默盯看著明蝶片刻,接著開口命人將她押下去關起來。


    明琴從外麵走進來,便見李琬琰有些疲憊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快步走上前,自責請罪道:“殿下恕罪,是奴婢失察,竟未曾發覺陛下是裝病。”


    李琬琰睜開眼,抬手示意明琴平身:“有那麽多人打掩護,本就有心防著你,自然能將你瞞住。”


    明琴有些不解:“很多人?”她話落遲疑一陣,忽然明白,她望著李琬琰有些心驚:“殿下難道是說……”


    “本宮離開的這段時間,王叔常來禦極殿嗎?”


    明琴點頭:“王爺幾乎日日來,每次都陪著陛下玩上一兩個時辰才回離宮。”


    “所以,這陣子陛下同王叔很親?”


    “自然是親近不過殿下的…”明琴說著,麵露幾分為難之色:“不過,陛下自從有王爺陪著後,就不多與奴婢和裴統領說話了。”甚至還有些回避。


    有些話,明琴自知身份,也不好說出口,她們本是奴婢,陛下賞識親近是恩賜,陛下疏遠,她們也沒有資格說任何。


    “你將裴鐸叫來,然後再派人去禦醫院,將與明蝶聯手那個許太醫給本宮帶來。”


    明琴聞言低身應是,正欲轉身退下,殿外卻先一步有宮人前來。


    “啟稟殿下,裴統領在宮外求見。”


    裴鐸從外麵走進來,銀光鎧甲掩不住修長挺拔的身姿,他的步履平緩,從表麵來看,李琬琰已經瞧不出他的腿傷。


    裴鐸走上前,正要單膝跪地行禮,被李琬琰先一步攔住:“不必多禮,本宮正有話問你,明琴,賜座。”


    明琴聞言剛要去準備席子,卻被裴鐸抬手攔住。


    李琬琰意外看著裴鐸的舉動,聽他道:“殿下,剛剛攝政王府來人,軍師知道您從南境歸來,特意設宴,請您前去。”


    白天淳此舉倒是有些出乎李琬琰的意外,印象中他似乎不是精於此種作為的人,她心裏雖然也不喜歡這種應酬宴飲,但畢竟是攝政王府的人,是蕭愈器重的軍師,她不好回絕。


    “既這樣,明日再提審許太醫罷,”李琬琰從貴妃榻上起身:“裴統領稍後,本宮更衣便來。”


    李琬琰帶著明琴去寢殿中更衣,借此功夫,明琴將李琬琰離京這些時日發生的大小事略略講過。


    “白天淳和王叔之間可有來往?”


    “明麵上王爺不大喜歡代丞相,私下裏是否有往來,奴婢不知。”


    李琬琰簡單梳洗後出宮,裴鐸已經迅速欽點好一隊人馬,他親自陪在李琬琰車架旁,護送她出宮。


    車架停到攝政王府門前,白天淳已站在門外恭迎。


    李琬琰被明琴扶下轎輦,白天淳帶著一眾人見禮後,兩人寒暄幾句,白天淳將李琬琰請入府中。


    “王爺前幾日到信來,叮囑臣若殿下需要幽穀草,盡早派人去幽北運來。”


    李琬琰隨著白天淳往花廳處走,聞言心頭不由一暖,她離開半月有餘,不想蕭愈還這樣記在心上。


    “白大人不必掛心此事,禦醫院中還留存尚多幽穀草,夠陛下應急。”李琬琰說完一頓,又問道:“不知王爺在信中可有說些旁得,南境戰事如何,我走時王爺身上還有傷,現下不知養得如何了。”


    李琬琰思及到蕭愈身上的傷,便不忍擔心,她話說出口,自己都不曾察覺語氣有何不妥。


    白天淳卻是聽出來了,他手捋著胡子暗笑笑:“王爺與殿下還當真心有靈犀。”


    “王爺怕殿下憂心,給臣寫信時,特有一封是留給殿下的。”


    白天淳和李琬琰到花廳後,他便命府中下人去書房取信。


    提前精心備好的菜肴一道道端上來,白天淳還特意讓人取出府上精藏的陳釀。


    下人很快取了信前來,李琬琰也未再顧忌其他,當即拆開,裏麵夾了三張信紙,每一張都寫得滿滿當當。


    李琬琰未料到有這麽多,不好意思再細看下去,她忍住心急,草草掃過,先收起來仔細放置一旁。


    下人端了酒水上來,李琬琰看著侍女將酒樽斟滿,抬頭便見白天淳在席下朝自己舉杯敬酒。


    李琬琰也舉起酒杯,隔空示意後,將酒飲下。


    “臣雖在京中,卻聽聞了南境的許多事,長公主殿下當真是女中豪傑。紹都一戰,若無殿下,隻怕王爺便要凶多吉少。”白天淳說完,再次舉杯,他兀自飲下一杯,謝敬李琬琰。


    “王爺知曉殿下回京,在信中幾番叮囑臣,要用心輔佐殿下,處理好京中政務。”


    “先生過謙了,以先生之才,應該是本宮多多請教和仰仗先生才是。”李琬琰身子不宜多飲酒,便舉起茶杯:“本宮以茶代酒,多謝先生這些時日用心輔佐陛下。”


    白天淳又飲了一杯酒,酒壺便空了,他身後的下人立即上前將空酒壺拿走,很快填滿新的一壺。


    李琬琰與白天淳一邊用膳一邊聊天,從南境聊到京中,倒是相談甚恰。


    白天淳撂下筷子,再次舉起酒杯:“殿下有心駕臨王府,臣代攝政王接駕,若有不妥之處,還望殿下見諒。”


    明琴站在一旁,聽著白天淳此話卻覺有幾分不對勁,不是他派人進宮來請長公主前來的嗎,怎麽現下變成是殿下有心駕臨攝政王府了?


    明琴心裏帶著疑惑,看著白天淳將杯中酒仰頭飲下。


    李琬琰聞言也有些不解,懷疑白天淳可是吃醉了,她眼中帶笑,正要反問,卻見席下的白天淳突然捂住胸口,噴出一口鮮血來。


    作者有話說:


    推個預收文:《周郎顧》


    桑柔重生醒來,最要緊的事便是躲開周崇景,這個她曾經最愛的男人。


    她自幼愛慕他如癡,憑著王女的身份,對他糾纏不放,她想他會討厭她,卻沒料到他那般恨她。


    朝廷戰敗,他領著一眾大臣逼迫兄長送她去西蠻之地和親。


    “公主若肯大義下嫁,便是救了千萬吳地百姓,臣亦仰慕公主大恩。”


    那是他第一次,願意主動與她說話。


    她癡癡的聽著他的話,嫁去了夷國,三年裏她在夷國王手中受盡打罵折辱,後來孩子沒了,她傷了身,衣不蔽體的死在了寒天大雪裏。


    她死後,吳地的子民終於來接她了。


    她冥冥中看著,他們將她的屍體運回吳地,出殯那日,有人為她痛哭,而周崇景立在棺前神情淡漠,毫無悲色,勸身旁的兄長以大局為重。


    桑柔再次睜開眼,戰敗的消息剛剛傳回宮中,她拒絕了所有大義凜然勸她來和親的正直之士,背著朝野罵名,一句話沒留,乘舟去了淮州,那裏風景如畫。


    她倚在忘憂樓畔,喝酒聽曲,周崇景從京都南下追來。


    她攏起滑落肩畔的羅裳,玉顏似醉,目光卻皆是清清冷冷,她笑問來人:“周相國還要勸本宮去和親嗎?”


    周崇景孤身立在珠簾外,聽見桑柔的問,撥簾走入,他走到她麵前,屈膝跪在貴妃榻前,拿走她手中的酒杯,嗓音如溫:“不,臣來求親。”


    注:追妻火葬場,女主前世啥都經曆過,這輩子放飛自我


    第56章


    李琬琰和明琴都被眼前此幕驚嚇到, 明琴更是被嚇得花容失色,直接喊出聲來。


    李琬琰連忙起身,往白天淳身邊趕去。


    裴鐸帶著侍衛守在外麵, 聽見明琴的喊聲, 心頭一凜, 立即破門而入, 他手握著腰側的佩劍衝進去,待看到吐血倒地的白天淳不由腳步一頓。


    禁軍侍衛和王府家仆跟著裴鐸身後湧入花廳, 眾人看到此幕皆是一驚,王府家仆回過神來,急忙撲到白天淳身邊, 大喊著:“救命啊, 先生吐血了,救命啊。”


    裴鐸也開口命令侍衛:“護駕!”他說著拔出佩劍, 走到李琬琰身邊:“殿下, 此地恐有危險, 不宜久留,臣護先送您回宮。”


    李琬琰聞聲仰頭看向裴鐸,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盡力讓自己鎮定:“快!進宮去請太醫來。”


    李琬琰蹲在白天淳身邊, 眼看著他又噴出一口鮮血, 她心頭猛地一震, 連忙掏出手帕, 想要替他擦拭麵上的血跡, 她連伸出的手都是顫抖的:“先生, 本宮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 你別急, 別急。”


    白天淳聞言卻搖頭,他像是用最後一股力氣,一把抓住李琬琰伸來的手,他的眼睛已經充血,通紅一片,直直望著她,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李琬琰耳邊響起:“是…明…明王爺。”


    李琬琰聽著白天淳的話,還在震驚中未曾回神,她尚來不及回答他的話,就眼見著白天淳閉眼咽了氣。


    守在白天淳身邊的王府家仆瞬間哭出來。


    裴鐸眼看此幕,連忙上前勸李琬琰先撤離此地。


    李琬琰怔怔看著咽氣的白天淳,心顫不止,她的手一片冰涼,聽見裴鐸的話,半晌才緩緩站起身,起身的一瞬,她的身子不由一晃,勉強穩住心神後,她朝裴鐸搖了搖頭。


    “本宮不能走。”


    “白先生不僅是代丞相,更是攝政王的軍師,與本宮同宴中毒,若本宮不將事情弄清楚,日後有口說不清。”


    “先生在此時中毒,下毒之人不是衝他便是衝著本宮,本宮更不能走。”


    李琬琰話落,她的目光在桌案上尋找,最後鎖定在那壺白天淳最後入口的酒。


    “裴鐸,去驗那壺酒。”


    裴鐸聞言,立即從懷中掏出隨身帶著銀針,他剛將銀針沒入酒水中,針身瞬間變得通黑。


    李琬琰快速回憶剛剛將這壺酒端上來的人的模樣,正想下令讓裴鐸帶著禁軍先將攝政王府各個門圍住,卻見剛剛被派去請禦醫的侍衛卻滿身是血的跑回來。


    侍衛重傷倒地,剩下最後一口氣:“陳…陳副統領造…造反了…兵圍了王府,殿下…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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