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薄朔雪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路程倒是不自覺走得飛快。


    走到院中,薄朔雪頓了頓。他看見了什麽,一直懶在榻上的長公主,竟主動躺在外麵曬太陽?


    比起之前像幅畫兒似的沒人氣兒,她也總算長進了些。


    莫名的,薄朔雪心情愉悅了幾分。


    大步邁過去,低頭一睞,還沒來得及說話,卻先一怔。


    察覺到有人走近,鬱燈泠倏地睜開眼,看見是薄朔雪,才又緩緩閉上。


    “殿下,”薄朔雪聲音有些發虛,“你臉上……”


    長公主登時瞪大眼,有些緊張:“蟲子?”


    薄朔雪搖搖頭:“……不是。”


    鬱燈泠又合上眼:“那你叫我?”


    “殿下,你曬傷了。”


    “……”


    薄朔雪有幾分難以置信地看著長公主臉上斑斑點點的紅痕。


    在臉頰、額頭、鼻尖,有好幾個地方被曬得通紅,還起了幹皮,搓一搓就會立刻冒出血絲。


    今天晴朗無雲,這殿下找了一個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想必是為了更好地享受陽光,卻把自己給曬傷了。


    鬱燈泠思考了一會兒,懷疑道:“曬太陽還能受傷?”


    “春暮臨夏之際,日頭高懸無遮無擋,對著曬是很容易曬傷的。”不,其實對他這種人來說是曬不傷的,但是殿下皮嬌肉嫩,就是極容易了。


    鬱燈泠癱倒在美人榻上,雙目無神,卻也能看出沮喪。


    煩,煩死了。


    好不容易有興趣出來曬太陽,卻又被告知是不能曬的。


    世界上有太多的“現在可以,等下不可以”,她不想分辨,懶得分辨。


    其實她還是像之前一樣最好。


    什麽都不動,什麽都不想,就不會招來更多的麻煩。


    薄朔雪歎了口氣,勸道:“殿下,回屋去吧。敷一下涼水再擦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不。”鬱燈泠拒絕,“頭昏,腿痛。”


    長公主說話帶著悶悶鼻音,又頭昏,莫不是昨夜受了風寒?


    薄朔雪沒再說什麽,直接彎腰把長公主像抱一個布袋子一般抱起來,端進屋裏去。


    宮人們這時候慌慌張張忙碌起來,端涼水,準備新帕子,還有藥膏。


    薄朔雪沉著臉,自己絞了帕子,替長公主擦擦臉。


    那細小的傷口,不碰時沒什麽感覺,碰了之後才發覺,又癢又痛,的確是受傷了。


    鬱燈泠縮了縮頸項,想要往後躲:“痛。”


    薄朔雪手上動作更輕了些,卻伸手擋住長公主的後頸,不讓她動。


    “要上藥,不然痛得更久。”


    說完,一點一點敷上藥膏。


    清清涼涼的藥膏塗在臉上,果然舒服許多。而且在自己臉上也看不見,她就不會覺得不幹淨、不適應。


    鬱燈泠不再皺著眉,又恢複了鹹魚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是不會有什麽生氣的情緒的,反正,以後她再也不會出去曬太陽了。


    薄朔雪先還覺得好氣好笑,長公主真是白麵捏的人兒,稍稍一碰就要破皮。


    後來看長公主到處都是小傷小痛,窩在榻上懨懨不語,那點好笑便消失殆盡了,忍不住愈想愈是沉怒。


    殿下從未關心過自己的身體,不知道日頭能曬傷人,這些個宮人難道也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隻是不盡心罷了。


    再回過頭來做一副惶恐樣子,畢恭畢敬,隻不過是為了躲罰。若這宮中有一個人真心為殿下想過,就不至於讓她開著窗吹冷風,把自己餓出毛病。


    他不過走開一會兒,殿下就在自己的宮中又是風寒,又傷上加傷。薄朔雪眼眸沉沉,怒氣一蓋,平日裏好說話的溫文模樣不見蹤影。


    作者有話說:


    =3=


    第25章 責罰


    仿佛看著自家的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往外邁出一步,可旁邊應當看護她的人卻刻意不提醒她路上有坑,叫她摔了一跤。


    孩子雖然沒有哇哇大哭,但此後怕是更加不願意出門了。


    薄朔雪怎能不氣?


    他心中翻江倒海,鬱燈泠卻懶在一邊自顧自地玩玩具。薄朔雪不由問道:“殿下,這些個宮人,你用著可還順手?”


    鬱燈泠看也沒看他,嘴上答道:“沒感覺。”


    薄朔雪不死心,追問道:“沒感覺,是指什麽呢?這些服侍殿下的人中,有殿下厭憎的人嗎?”


    “沒有。”鬱燈泠答得迅速而果斷。


    她根本不會浪費心思在旁的人身上。


    “那,是否有殿下中意的人?”


    “沒有。”


    薄朔雪默了默:“一個都沒有?”


    鬱燈泠不想理他了,自顧自捉著墨壺搖晃。


    “既然如此,為何殿下不換一批人來服侍?”薄朔雪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試圖吸引她一點注意力。


    好不容易,鬱燈泠總算分出點心神想了想,冷著臉答道:“麻煩。”


    “那,我替殿下換了如何。”


    鬱燈泠動作停了停,回過頭來看他。


    素來冷漠的雙眸中,不知為何多了一絲亮光,還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你換?”


    薄朔雪點點頭。


    他知道這位殿下是最怕麻煩、最愛拖拉的,寧願餓著肚子不起身,自然是懶得去打理宮中之事。


    也正是因此,這宮裏疏忽怠慢的情形愈加泛濫,他來的這幾日,全都看在眼中。今日他們隻是害殿下曬傷,日後不知還要闖多少大禍。


    鬱燈泠眼眸閃動。


    “更換闔宮的宮人,並非輕易小事。你是想做燈宵宮的主?”


    她有幾分雀躍。


    終於,這薄朔雪終於開竅了麽,想著要權了?


    想要權就得謀反,最好這薄朔雪的野心能再大些。


    薄朔雪頓了頓,以為長公主這是在警告他。


    便低頭道:“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


    鬱燈泠眼裏的光漸漸熄滅,歎了口氣,索然無味地靠了回去。


    薄朔雪看她這態度,也明白了幾分。


    “殿下,是不是臣無論如何處置那些宮人,殿下都不會阻攔?”


    他想如何處置?處置誰?


    鬱燈泠想不通,她記得,這燈宵宮裏的宮人可沒有得罪薄朔雪,反而,個個對他畢恭畢敬,甚至傾慕薄朔雪的宮女也不在少數,她閉眼假寐之時,常常能聽見幾個年輕宮女窸窣耳語,談論那薄小侯爺多麽俊朗帥氣,又溫柔體貼。


    沒錯,薄朔雪正是如此親和之人,否則也不會成為“書中”未來的千古明君。比起她這種滿心陰冷,了無生趣之人,自然是薄朔雪更惹人喜愛,雖然他才來了不過幾日,這宮中的人都更加傾慕於他,從心裏反而把薄朔雪當成真正的主子,也是很理所當然之事。


    又或許,薄朔雪也是想像那周蓉一般,在燈宵宮中插進自己的人手。


    鬱燈泠心知肚明,並不在意。


    她對這燈宵宮一點留戀也沒有,全讓給他又如何。


    反正,以後都是他的。


    到那個時候,她早已不在這人世了。


    想到此處,鬱燈泠嘴角向上彎起,十分期待。


    她背對著薄朔雪,“嗯”了一聲,算作答複。


    薄朔雪眼眸微深,慢慢回道:“好。”


    等鬱燈泠臉上的藥膏幹了,薄朔雪拿手巾給她擦洗去,又上了一遍藥。


    然後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遞給長公主。


    “殿下,這是給騎馬擦傷用的藥。”


    薄朔雪說著,趕在鬱燈泠拒絕之前,快速說了下一句:“不黏,很容易便化了,塗上去還有香氣。”


    鬱燈泠皺著眉,接過來看了看,又拔開軟塞聞了聞。


    這回,至少是沒有第一時間扔開。


    薄朔雪鬆了口氣,想要再叮囑幾句按時塗用,不知為何,視線在落到長公主的裙麵上時,薄朔雪整個人忽地一頓。


    他眼眸狂顫,腦海中閃過幾張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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