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這是司馬昭之心了啊。


    他確定了。


    這丫頭片子就是讓沈鳶又給教訓了一回,來反反間計來了。


    而且這丫頭片子看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沈鳶怎麽教的,竟然靈光了起來,開始轉彎抹角了。


    這有點笨的孩子乍一靈光,連隨風都沒反應過來,險些讓這小丫頭套進去了。


    他便在院兒裏重重“咳”了一聲。


    隨風這才警覺不對,搪塞了兩句,將小丫頭匆匆忙忙送走,便來院兒裏摸著腦袋說:“這小丫頭片子,剛剛是不是套我話呢?”


    衛瓚睨他一眼:“不然呢?”


    隨風倒抽一口涼氣,說:“這沈公子真行,傻子都能給調弄聰明了。”


    又說:“不行,我得把這小丫頭找回來。”


    “找她有什麽用?”衛瓚說:“你先找人去問一問,鬆風院這些日子蠟燭用了多少。”


    他估摸著,若是這小姑娘讓沈鳶給發現了,那些話估計是一個字兒也不能信。


    他倒是小看這病秧子了。


    侯府就這麽點兒人,沈公子也能鬥智鬥勇。


    隨風心道得了,這活到底還是落在他身上了,匆匆忙忙布置下去。


    沒一會兒,就來消息了。


    這些天,鬆風院裏的蠟燭足用了平日裏的三四倍,衛瓚掐指一算,怕不是沈鳶這幾天讀書讀得昏天黑地不見天日。


    感情天天放這丫頭過來散布假消息動搖軍心,就是為了趁著他不注意瘋狂念書。


    他在那藤椅上坐著,險些讓這小病秧子給氣樂了。


    隨風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季考,人心竟險惡如斯。


    半晌回過味兒來,說:“主子,要不咱們再派個別人……”


    他道:“派誰?你派了,他能把窗蒙上、被窩裏偷著學。”


    “人家鑿壁借光,他沈折春倒反過來了。”


    隨風乍一聽荒唐,細一想,沈公子不是做不出來這事。


    不由心生一股扭曲的欽佩。


    便見衛瓚伸了個懶腰,從那藤椅上跳下來,說:“走吧。”


    隨風說:“您去書房?”


    “去什麽書房,去鬆風院。”衛瓚說,“找人收拾收拾東西,今晚就睡那邊兒了。”


    他就不相信。


    沈鳶還能當著他的麵兒玩心眼。


    ++++


    夜半三更,憐兒回了院沒一會兒就去睡了。


    別說小丫頭禁不住熬夜,就是知雪都犯困,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耷拉著,一點一點的。


    沈鳶坐不住了,便改站著讀書,瞧了她一眼,有些好笑說:“困了就去休息,用不著你伺候了。”


    知雪搖了搖頭,邊說邊捂著嘴偷偷打嗬欠:“沒事兒,不……不困。”


    沈鳶正欲再說什麽,卻冷不防聽見外門一聲,小侯爺來了。


    沈鳶一驚,屋裏頭幾個侍女頓時亂作一團。


    知雪親自提著裙擺出去應付,餘下藏書的藏書,藏筆的藏筆。


    最後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也顧不得儀態,將那燈“噗”一聲吹滅了,沈鳶把鞋子一蹬,哧溜一下就鑽進被窩裏。


    三卷兩卷,把自己卷成了一隻大蠶蛹,就開始眯縫著眼睛裝睡。


    知雪還往門外攔著呢,這下困意全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我們公子已經睡了,小侯爺您有什麽事兒跟我說就成,明兒還得念書呢——”


    話沒說完。


    就見這位爺毫不客氣把門推開。


    左右瞧瞧,見屋裏頭早就跑得一個人也無,隻屏風後一副厚緞子床帳,將裏頭遮的嚴嚴實實。


    卻是半點兒不客氣,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將帳子一撩,緊挨著那被子卷——坐下了。


    知雪也愣了:“……小侯爺?”


    衛瓚混不要臉,打了個嗬欠,說:“我屋裏床塌了,過來借著睡一宿。”


    這是糊弄鬼呢。


    侯府哪兒沒有他這位小侯爺睡一覺的地兒。


    知雪常年跟著沈鳶,想來是沒怎麽應付過無賴,硬著頭皮說:“我們公子床窄,要不這樣,咱們將外間兒書房給小侯爺收拾出來……”


    卻見衛瓚笑了笑,道:“不必,我跟折春關係好,湊合著擠一擠,剛好暖和。”


    隨手往床上拍了一把。


    就聽“啪”一聲響。


    沈鳶在床上裹得跟個卷餅似的,連衛瓚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手拍在了哪兒。


    就知道隔著被子又軟又彈。


    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卷餅似的被子已立了起來。


    裏頭驀地鑽出一個通紅的腦袋來。


    沈鳶臉已紅透了,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喊了一聲:“衛瓚!”


    第24章


    “衛瓚!”


    沈鳶近來愛陰陽怪氣喊他小侯爺。


    乍一直呼姓名,還有點兒親切舒坦。


    衛瓚“嗯”了一聲,已猜出自己那一下將沈鳶惹惱了,偏偏不說。


    隻笑吟吟就在床邊,開始彎腰脫靴,儼然一副親親熱熱就要睡下了的做派,說:“怎麽了?”


    當著侍女的麵兒,沈鳶有恨說不出,又眼見著衛瓚已開始脫衣裳了,隻得咬牙喚知雪,說:“知雪,你先出去。”


    見知雪出去了。


    沈鳶終於不裝睡了,隻陰陽怪氣說:“衛瓚,大丈夫堂堂正正,你搞這些歪門邪道是什麽意思?”


    衛瓚解衣裳歸解衣裳,卻是一點兒都不耽誤打嘴仗,說:“堂堂正正?你哄那小姑娘來探我的底怎麽不說?”


    沈鳶說:“是你先讓憐兒監視我。”


    他說:“這丫頭最初是誰派出去的?”


    沈鳶便冷笑:“我不過讓憐兒在外門望上一眼,有些人倒好,又是偷衣裳,又是投懷送抱,不知道的,還以為小侯爺看上沈某人了。”


    衛瓚便是一頓,心道裏衣那事兒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還是不能心存僥幸。


    沈鳶見他不還嘴,自以為是捉著他把柄了,便繼續道:“我看小侯爺這活計做得很是熟練,你該慶幸我是個男人,我若是個姑娘,這等竊人衣裳的淫賊,怎麽不得送去官府打個四十板子。”


    衛瓚卻是驀地笑了一聲,慢條斯理道:“你若是個姑娘,就咱倆現在這樣,你已非嫁我不可了。”


    小侯爺外裳脫了一半兒,發冠也解了,襟口鬆鬆散散敞著,燈火搖曳下,隱約露出些許青澀卻結實的胸膛。


    卻是挨近了沈鳶耳邊兒,戲謔道:“到時候將你從鬆風院抬到我枕戈院,連嫁妝我娘都能給你準備好。”


    沈鳶萬沒想到他這般不要臉,竟一時之間木了舌頭,萬般花言巧語都噎在了喉頭:“衛瓚、你……”


    衛瓚暗笑一聲,心知這小病秧子恐怕渾身上下隻有這張嘴最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便懶得跟他爭下去。


    隻打了個嗬欠,伸長了手一勾,將那厚緞的帳子放下。


    收回手又牽連著這被子卷兒,“撲通”一聲悶響,連人裹帶著厚厚的被子都壓倒在了床上。


    衛瓚眯著眼睛打嗬欠,說:“都三更了,你不累我也累了,睡吧。”


    沈鳶撲騰掙紮著要起來,卻不防四肢都卷在了被子裏,作繭自縛,讓他一隻手按著就動彈不得,已是惱得恨不得咬他一口了。


    衛瓚又揚長了聲音喊:“熄燈。”


    門外頭吵吵嚷嚷,似是衛瓚帶來的人和知雪一個要熄一個不讓,最後聽得一聲:“抱歉,知雪姑娘,奉命行事。”


    然後燈就熄了。


    房間裏頭一片漆黑。


    沈鳶心知衛瓚這人犯起渾來,別說知雪照霜,就是把侯夫人請來都沒什麽用處。


    心裏頭還惦記著那複習的大計,忍著氣、磨著牙跟他講道理:“衛瓚,你自己怠惰,還不許旁人勤學苦練,你有道理沒有?”


    衛瓚嗅了嗅,發覺小病秧子應該是剛剛洗過澡,藥香跟沐浴時的香草氣息混在一起,幹淨又舒服。


    沈鳶又說:“不如這樣,你回去睡,我不學了就是了。”


    衛瓚又把沈鳶的被子卷得嚴實了一點,這樣就算他半夜有什麽變化,隔著厚厚的一層被子,小病秧子也感覺不到。


    變化……應該不至於吧,就一張床上睡這麽一覺。


    衛瓚竟一時有那麽點兒心虛。


    那小病秧子還在喋喋不休繼續說:“衛瓚,就算前頭那些我都不與你糾纏,你不請自來總歸於理不合,不若還是先回去休息……”


    衛瓚心不在焉說,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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