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倒真是可惜了。”趙玄珂低聲感歎了一句,遙記當年,那個女子聲如黃鸝:“南星夏秋熟,生遍野。給孩子取這個名他就能同這味藥一般,無論何時,處於何地都能平安生長。”終歸她還是沒能看著孩子長大。


    “陛下說什麽?”高公公沒聽清。


    “既然四皇子純孝,那就讓他在邊境給寧王守墓三年再談回京之事吧。我乏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高公公躬身退出大殿,出了門,冷風一吹,隻覺得身上汗毛都立起來,這才發現後背全是冷汗,陛下這性子倒是越發喜怒無常了。


    雁門關。


    大雪飄飄灑灑的下來,貞娘和團團坐在窗邊,眼都不眨的看向窗外,兩人穿著相似的披風,脖間純白的狐狸毛圍了一圈,秦翰連進屋一瞧感覺自己像養了兩個小姑娘。


    在路邊暖了暖手走到窗前:“團團還小不懂事便罷了,你怎麽也跟著胡鬧,外邊冷風吹得這般急,凍著了怎麽辦?”


    貞娘轉過頭:“凍不著,手上有厚厚的皮手套,身上又穿得厚實,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大的雪呢。”


    小姑娘看著天邊的雪不知想到什麽,撐著腦袋,伸長了舌頭,一枚雪花掉在她嘴邊:“冰冰的。”她開心的告訴貞娘。


    “真的呀?”貞娘眼神一亮。秦翰連看著她:“你不是也想嚐一口?”


    “就一小口。”貞娘學著團團的樣子,舔了舔雪花,砸吧砸吧嘴:“沒什麽味兒,不好吃。”


    團團也學著她皺眉頭:“不好吃。”


    “夫人和小姐想必是餓了,廚下做了白糖糕,我去端些上來。”立春伶俐的往廚下走。


    貞娘和團團看夠了,關上窗轉過身來:“今日怎麽這般早就回來了。”年節漸進,往年這時候正是漠族大舉進犯之際,今年倒像是蟄伏起來。秦翰連總覺得事情不太對,每日都加緊訓兵擔心他們突襲。


    “今日天冷,城外的護城河外邊有好幾棵樹受凍開裂砸倒了小麵城牆,要督促他們趕工補上,我早些回來吃過飯再去看一趟。”秦翰連說著心裏隱隱覺得不對,他十日之前才明日勘察過牆體,匠人回複沒有問題,這次被大樹一砸,居然就倒了一小片,這看起來也不像是人為,難不成真的是巧合?


    “還要出去?晚間外邊多冷啊!崔嬤嬤將廚下燉的羊肉湯趕緊端上來,公子先多喝兩碗,待會兒用食盅再帶些去。”貞娘說著趕緊張羅用晚膳。


    吃過飯貞娘替秦翰連將皮裘穿上,外邊又罩了一件披風,貞娘聽著外邊呼嘯的風聲一陣比一陣急心下擔心:“要不明日再去看看吧?”


    “城牆事大,不能耽擱,沒事兒的,我有功夫,不會受寒的。晚間別等我了,自己先睡吧。”秦翰連輕輕吻了她的側臉,走出門。


    貞娘站在門邊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崔嬤嬤上前給她搭上一件棉袍:“將軍已經走遠了,夫人進去吧。”


    貞娘跟著她走進屋,聽見屋頂的雪聲半點也不覺得開心了:“公子在外邊不知道有多冷。”


    “您可真是關心則亂,公子爺前些年間別說雪夜在外行走,臥在雪裏邊也是有的事兒。”


    “正是先前不注意,身體裏邊積了好多暗疾。對了,我去寫幾個養生的食療方子,日日給公子用上,省得今後身子虧損。”貞娘找到事情,也不再唉聲歎氣,興致勃勃的坐在桌前開始寫方子。


    這一寫倒是起了興致,崔嬤嬤三催四請也不去睡覺:“您隻管下去睡,我再等一等公子……咦,我剛剛想的是哪一味藥來著……”貞娘又鑽進藥典裏。


    崔嬤嬤歎了口氣,出了門,年歲大了熬夜撐不住,況且府內明日還有那麽些事情,她吩咐了值夜的小丫鬟幾句,這才回了房。


    貞娘寫方子足足寫到子時,秦翰連依舊沒回來,貞娘有些冷了,索性拿了書到床上窩著等他回來。一本書看了幾頁,睡意湧上來,半夢半醒之間聽得有號角和戰鼓之聲,貞娘一下驚醒:“來人啊!”


    小丫鬟匆匆跑進來:“夫人怎麽了?”


    外邊鼓聲和號角依舊沒停:“外邊這是怎麽了?”


    “夫人不用擔心,這是定關軍聯絡的訊號,以前也有的,想必是有人入侵。”小丫鬟像是習以為常:“定關軍每一次都能將他們再打出去。”


    不擔心,怎麽能不擔心,秦翰連現下就在城牆之處,萬一敵人攻進來,首當其衝的就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她一但亂了,整個府裏邊也就亂了,她不能給公子拖後腿。


    “你給我端杯水來,我有些渴了。”


    小丫鬟轉身下去,沒發覺貞娘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著實太忙了,字數不夠等下周補上,我盡量保持更新


    第47章 傷者


    城門口的情形雖不至於像貞娘想的那般危急,卻也半點都不輕鬆。秦翰連在漠族人距城一公裏的時候收到暗衛的消息。立刻派人敲響了城樓上邊的驚聞鼓,又將城防調整,大半盞茶的功夫過去,城中援兵卻遲遲沒有動靜。


    秦翰連心中咯噔一聲,他還在想呢,怎麽就那麽巧,大雪一來城樓就倒坍了,看來又是徐勇的手筆。


    前去求援的兵士匆匆趕來:“將軍,營內駐紮守軍被徐副將調至西山換防,一來一去恐怕需要一個多時辰,現在情況危急,該如何是好?”


    秦翰連秦翰連一個呼哨,黑影飄零下來:“拿著令牌去找陶將軍,半個時辰之內,務必讓他趕來!”


    黑影點頭飛走,秦翰連看著身後有些膽怯的士兵:“眾將士,今日是我與大家第一次共同禦敵,敵軍暗夜來襲,大家心中害怕我都明白。但想想你們身後,還有高堂妻兒尚在府中安睡,身為兒郎,我們理應為他們撐起一片天。援軍半個時辰之內必到,大家有沒有信心熬過這半個時辰?”


    “有!”


    “你們都是我天元的好兒郎,現在十人一隊,拿起弓箭,交疊而站!”數百士兵迅速響應,遠遠地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眾人屏息,敵人一步步靠近,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二十步……


    “放箭!”


    城門之處血肉相搏,聲聲慘叫,城樓之中,副將府中傳來陣陣笑聲,徐寅站在書房中正眉飛色舞的告訴徐勇:“叔叔是不知道,那秦翰連還以為城牆坍塌是意外,剛剛漠族人攻進來的時候,派來的人臉都嚇白了,這會兒估計在戰場上看到那麽多人直腿軟呢!”


    徐勇想著那場景想笑,又忽然想到:“你找人盯著沒,那秦翰連可不是省油的燈!”


    “叔叔您就放心吧,他秦翰連再是有三頭六臂也抵不過漠族派來上千的人。況且那城樓還破著,他就站在那邊口,怎麽還有活路。”


    “我擔心的是他有援兵……”


    “營裏的人您都調到了西山,城中其他將領也都一一打了招呼,不會有那不識相的。”徐寅看著徐勇:“叔叔,這次戰後您也給我在營中安排個職務吧,要不然那些人心底還是瞧不起我。”上次那個齊耘可不就是,且等這次他好好收拾他。


    徐勇擺擺手:“戰場上刀劍無眼,前邊你弟弟就是非要在營中,最後落得……你且再等等,開了年軍需那一塊就會空出來,到時候把你提進去,那裏邊油水多……”徐勇有些心不在焉:“差不多了,我也該帶著人出去了,不然真讓漠族人攻進城裏來上邊不好交代。”徐勇穿著盔甲出門。


    “說得好像有多在乎那些人,還不是想著去討好城中富戶……”徐寅咬咬牙,一臉的扭曲。他的貼身小廝上前來:“少爺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怎麽高興?那個老匹夫,安排個職位都推三阻四。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那人都死了八百年了還惦記!要不是當初老子多留個心眼,早早結果了他,現在這個家裏哪兒還有我的位置?”徐寅一腳踢開旁邊的椅子。


    “少爺,您可小聲些,要是被人聽見了……”


    “有什麽人聽見,老匹夫走了,老虔婆整日窩在房裏念經,哪還有人?”徐寅半點不擔心。


    “少爺消消火,將軍對您也不差,況且現在就你這麽一個男丁,今後這諾大的家業全是您的。”小廝遞了一盞茶。


    “今後還有多今後,那老頭說不定比我活得都命長,每月花點銀子還要受念叨,這有什麽意思?”徐寅越想越氣。


    小廝眼睛一轉:“少爺,我得到一個消息,前朝有個敏雲公主,她身上有一張藏寶圖,現在被她的丫鬟偷了出來,那個丫鬟我已經找人盯著了……”


    “消息當真?”藏寶圖,徐寅的眼神一下亮了,主仆二人開始商議,半點沒有發現門外徐夫人流著淚,咬牙回到內院。


    秦翰連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虎口震得發痛,血糊了一臉,但是他還不能停,貞娘還在家中等著他回去,一旦他這裏失守,貞娘就危險了……不能退。


    一次又一次揮刀,拚殺都變得機械,直至聽到有人喊:“援軍來了!”


    陶城的援軍來了,噠噠的馬蹄聲叩響青石板,秦翰連振奮精神:“殺呀!”


    貞娘一夜沒睡,晨光熹微的時候聽到門邊響動,她飛快的下床,打開門,秦翰連發尾還是濕得,,貞娘一把抱住他:“我真的好害怕。”一整夜就那樣看著帳頂,無數次的在想,公子會不會有危險,現在是什麽情況,越想越著急,卻又沒有辦法,她此刻多麽希望自己身懷功夫,這樣就能提刀上馬。幫著公子一起上陣殺敵。


    秦翰連擁著她進了門,城中動靜太大,讓她擔心了。秦翰連親吻著她的發心:“沒事了……都沒事兒了,別害怕,我回來了。”


    貞娘聞到一點點淡淡的血腥味,立刻坐起來:“公子受傷了,傷口在哪兒,給我看看……”說著上手開始扒他的衣裳。


    秦翰連連忙抓著她的手:“我沒事,真的沒事,沒受傷。”


    “不可能,我明明聞到了血腥味。”貞娘不相信,一把將他衣裳拽開。秦翰連傷在肩胛,援兵來時他心中鬆懈,肩部中了一箭。


    “傷口怎麽泛白了,公子沾水了?”貞娘細細的查看傷口。


    “身上沾染太多的血,擔心你害怕,我洗了澡才進來的。”


    “我怎麽會害怕,隻要是公子,無論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害怕的。公子頭發還濕著,我幫你先塗藥,再把頭發擦擦。”


    上過藥,貞娘讓秦翰連歪在床上細細的給他擦頭發,屋裏太暖和,秦翰連不停地點頭,他太困了,繃緊弦苦戰了近乎兩個時辰,後邊又著人收拾戰場,安撫住在城門周圍受損的群眾,樁樁件件足足一夜沒有睡。


    貞娘小心的給他蓋上被子,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這顆心才算落到地上。


    秦翰連這一睡足足睡到中午,醒來時屋內飄散著藥膳的香氣,貞娘見他醒來,盛了一碗湯:“我正想叫你來著,陶將軍在廳中等著你呢。”


    秦翰連急忙起來,三兩口喝了雞湯,穿上衣裳出了門,兩人一起進了書房。


    雪後初霽,景色雖別有一番韻味,但天氣著實寒冷。貞娘轉身去後院看了三個小家夥,都乖乖待在暖閣裏邊玩兒孔明鎖,崔嬤嬤在一旁看著,臉上滿是慈意。


    出院子的時候,看到元管家正在吩咐下人拿東西,貞娘上前去:“這是做什麽?”


    “稟夫人,昨夜敵襲突然,位於城邊的好些民眾屋舍均有損傷,將軍將他們安排在教場之中,現在天冷,將軍吩咐查看家中物資,送些棉被吃食過去。”


    “天這麽冷,再送些藥材過去吧,用大鍋熬出來,也算是提前預防。”貞娘皺著眉。


    “已經不是預防了,好多人都得了病,現下軍醫忙得團團轉。”元管家說著下人來報物資都聚齊了,元管家正要告退,貞娘說道:“你且等等,我去換身衣裳同你一起去。”


    “那地方可髒亂,夫人您……”


    “我粗通醫術,正好去幫幫忙。”貞娘說著進屋換了衣裳,提了藥箱,給崔嬤嬤說了一聲,帶上立春出了門。


    街上來往的士兵正在收拾著殘破屋舍,時不時有受傷的民眾走過,貞娘掀著簾子看著街道,也許是經曆過太多次戰爭,人們臉上都有些麻木,隻要還未在戰爭中死去,第二天睜眼仍要掙紮著活。


    街市上雜亂,馬車行至半途同另一輛馬車相遇:“夫人是徐副將家的馬車。”外邊元管家說道。


    徐夫人?既然遇見了少不得要下去打個招呼,那邊徐夫人也下了馬車,她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兩邊馬車要到空曠地處去交錯,兩人索性在路上攀談。貞娘先起了話頭:“夫人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可是昨晚休息的不太好?”


    “昨晚城裏戰鼓聲擾得有些睡不著。”徐夫人強打精神寒暄:“夫人這是要去往何處?”


    “我去教場看看昨晚受災的民眾,將軍撥了些府裏的物資,我又懂一點醫術,去看看能幫一點是一點。”


    “夫人倒是菩薩心腸。”徐夫人說了一句。


    “也不是菩薩心腸,隻是推己及人,盡力而為罷了。夫人這是又去城外上了香?”


    “是,夜裏睡不著,清晨就到城外廟裏去點了一盞長明燈。”前方傳來歡笑,原來是一個小兵踩在雪地上摔了。徐夫人鼻尖一酸要是我的孩兒還在,也該是這樣的。


    馬車已經錯開貞娘笑著說道:“今日還有事,就不同夫人多聊了,來日登門叨擾。”


    “秦夫人,我能同您一起去嗎?”徐夫人忽然說了一句。


    “啊?好呀,隻是待會兒忙亂我不一定能顧得上夫人。”貞娘不知道這位夫人什麽意思。


    “沒關係,我隻是想去看看。”這些因為她丈夫一己之私受傷的人,她應該要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有多卡呢,發文十分鍾,從電腦換手機,我要哭了


    第48章 過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歸鄉宮女種田劄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二至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二至丸並收藏歸鄉宮女種田劄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