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賺錢,寧國濤神色微變。他心中著急的也是呆在裏麵沒錢賺,身體上的苦能忍一忍,掙不了錢就難受,工程緊的時候不掙錢,其他時候也賺不了幾個錢。這事他也知道肯定要出點錢的,但用女兒的錢,實在是沒臉。


    他對著女兒輕聲說,“爸爸被騙了,問非法收入所得時,我說了實話。但不是所有收入都有□□,有一部分是無從查證的錢。被沒收的手機裏也沒有任何證明,辦案要講證據。我現在推翻了不認,那部分錢我不認。寫在具結書裏量刑我也不接受,總之就是,寫在這份東西我不能簽字。”


    寧清沉吟半刻,“好,我們不簽。我給你請律師,金額和量刑,都讓律師去重談。”


    寧國濤下意識皺眉,“不要請律師,都是騙人的玩意。”


    “就這樣吧,我先請。能談就談,不行直接花錢先出來再說。”她一錘定音,“我今天就得回去了,明天要工作。爸爸,你多保重身體。不要想不通,身體好好地出去了才能掙錢。”


    寧國梅不可思議地看著侄女,“你還要讓你爸在這呆多久?”


    “好了,不要說了。”寧國濤喝住了妹妹,對女兒說,“那你路上小心。”


    出了看守所,寧國梅問了寧清,“這件事你到底怎麽想的?是不是聽了你媽的,又不想給你爸花錢了?她還是他老婆,出了這麽大的事都能不回來,真心狠。”


    今天她就要離開,隻有寧國梅在這幫著寧國濤跑前跑後,這話固然刺耳,寧清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姑媽,那份具結書很不合理,你也不希望這才被放了就又要進去蹲兩年吧。媽媽的工作是一天都請不了假的,如果她不掙錢,這麽多罰金,我一個人是掏不出來的。”


    寧國梅一聽到錢的事,果然不說話了。說實話,聽到侄女說了這句話,心裏才舒服點。蔣月這麽多年在外麵,不照顧她哥,一分錢也不為家裏貢獻,算什麽老婆?怎麽不幹脆離了婚各過各的?


    寧清不想任何人知道她掙多少錢,被猜出有多少存款。這件事,還不如就說是蔣月在出錢。


    她也到底是沒有問出口,我爸被抓進來前,他賺的那些錢,去哪了?


    徐晨上午又去打球,網球真是項鍛煉心智的運動,讓人著迷。這個假期,每天上午都跑來找教練打球。


    興許狀態不對,今天切磋格外艱難,打完一盤後到樹蔭底下的休息區喝水看手機。五分鍾前寧清給他發了信息,說她辦完事準備回京州了,不用他送。


    他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你現在在哪啊?”


    “在去賓館路上,我住的地方離車站挺近的。”寧清正走去賓館,還有一公裏,“我就是跟你打個招呼,真不用你送。”


    徐晨跟教練擺了擺手,說今天不練了,“這哪行啊?我又沒事。等著我,二十分鍾後到。”


    徐晨喝完水正準備找垃圾桶扔掉瓶子,才發現了旁邊站了趙昕遠,他正彎腰將拍子收進網球包裏,最近網球發燒的他看了眼人家的裝備,包是他正找同學代購還在海上漂的wilson最新款,球拍是yonex,型號沒看出來。


    “你今天是不是瘋了?”一個男人走到趙昕遠旁邊,“六點給我打電話,約我七點打球。連打三小時不讓我休息。不過你狀態太差了,動作完全變形,根本不是你水平。”


    趙昕遠搖頭,“明天早上再約。”


    “狀態調整不過來,就不要打,去做耐力訓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走開了。


    徐晨當沒看見他,自顧自收拾了包準備離開。


    “你是跟她在一起了嗎?”


    徐晨回頭,確定是趙昕遠在跟他講話,“誰?”


    趙昕遠笑了下,帶著嘲諷的意味,“寧清。”


    “這是我們倆的事,跟你沒關係吧?”


    一個在她最苦難時轉身而去的前男友,有什麽資格來問前女友呢?


    徐晨覺得他很可笑,“答案你不需要知道,每個人都在往前走。”


    隻有那個可憐蟲,留在了原地。


    寧清走到賓館,站在大廳等了半小時,徐晨才到。


    他車停在了馬路邊,拎著她的行李走了出去,“一起去吃午飯吧。”


    “不了,動車十二點出發,來不及。”


    “能改簽嗎?”


    “真不用那麽客氣,我還不餓,到了京州後吃個麥當勞就行。”


    她紮了個馬尾辮戴上了俏皮的米奇鴨舌帽,在他旁邊走著,還是高中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一切事在她麵前,都不當個事,“麥當勞有這麽好吃嗎?”


    “對啊,麥當當就是最好吃的,它家可樂也最好喝。”


    徐晨笑了,“那我馬上給你買個麥當勞帶火車上吃。”


    “不用,薯條軟了不好吃。”


    到了車站下車時,徐晨從後備箱給她拿了行李,再將後座上的一個袋子提了出來,塞得滿滿當當,“給你的中秋禮盒。”


    “你這弄的跟走親戚一樣,走之前還得給點土特產帶回去是吧。”時間也不急,寧清往裏麵看了看,“為什麽要給我燕窩?”


    “你也不照照鏡子。”徐晨歎了口氣,“你也不年輕了,該好好保養了。”


    寧清氣得踢了他一腳。


    徐晨笑得逃開,往後看了眼,那輛車跟了他一路,“抱一個吧,看在給你這麽貴的禮盒份上。”


    說完他便不由分說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寧清,人要往前看,是不能回頭的。”


    我沒有回過頭,我隻是,有時不知道該如何往前走。


    第二天,寧清人就在郊區的工地,戴著安全帽,在一片塵土飛揚中給施工頭老夏講了圖紙。


    正唇幹口燥時,她身旁的老夏突然對著旁邊走過來的人喊了聲林總。寧清看過去,是一個女人,監理他們都在陪同她,像是視察的樣子。


    寧清繼續低頭對著圖紙強調了施工時的注意點,一抬頭,她皺了眉頭,小心地穿梭過去,攔住了女人,“這裏不是安全通道,退回去。”


    監理王慶笑著打哈哈,“我們寧工很嚴格的,林總請見諒啊。”


    看著女人腳上“h”logo的鞋,她又補了句,“下次進工地,穿運動鞋,不要穿這種皮鞋。”


    在工地上很少看到女工程師,這一幫男的,沒一個發現她這樣有問題,可能也不敢說,林夏朝她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寧清戴著口罩,退了回去,領著老夏往另一個角落走去。


    “寧工你真嚴格,幸虧林總也沒跟你生氣。”寧工跑工地跑得勤,老夏也熟悉了她的脾氣,在安全上異常較真,施工監督上更是嚴格,“你知道她是誰嗎?”


    老夏不問自答,“咱這地,是建林集團的。剛剛林總,是集團老總的女兒。想不到這種日理萬機的人,竟然還跑了兩次工地看進度。”


    從工地出來時,已經中午了。她才掏出手機,剛剛在裏麵時寧國梅給她打了電話,她給掐斷了。


    老夏跟她說買了盒飯一起去棚子裏吃,她邊回撥邊說我打完電話就去。


    “喂,姑媽,什麽事情啊?我剛剛在工作,就沒接。”


    電話那頭的聲音喜上眉梢,“沒想到那個不靠譜的劉律師,竟然還有兩把刷子。據說去跟法官協商了說起訴金額太高了,當事人家庭肯定交不起這麽多錢。而且量刑也在跟檢察官商量了,那個具結書現在是沒有寫量刑建議。我覺得這個可以簽了,你覺得呢?”


    寧清正背對著太陽蹲著,聽到這個“好消息”,太快了。


    那個劉律師她聯係過好幾次,根本就不是個能幹事的人,就是個給檢察機關背書見證的作用,完全不想為當事人有任何爭取權益。


    “姑媽,你方便讓律師把具結書拍個照發給我嗎?我看一遍再確定。”


    她掛了電話就把某個號碼從黑名單中拖出來,打了過去。


    “喂。”趙昕遠正在家吃飯,他看了號碼,接了電話就往外走去。


    “是你幫我的嗎?”


    他走出了門外,找了個樹蔭下站著,“是。”


    “我有說過需要你的幫助嗎?”寧清怒上心頭,“別他媽整的我跟個瘟疫似的,就怕沾了我會倒黴。趕緊幫了我,你們全家人包括你都怕我惹是非影響你的人生是嗎?”


    “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我都說了不會見你、不會來打擾你們家,你們還要我怎樣?”


    “你欠我,總比欠別人好。”


    腳下一顆石子,被他一腳踢入了草叢裏。


    第17章


    寒假對於高中生來說太過短暫,半個月都不到,但數學考卷都有二十來張。


    開學後,考卷被收了交到老師辦公室,被老師們隨手丟棄在了角落裏,都知道學生寒假在家沒心思學習,鬼糊弄呢。批改講解了也沒意義,剛開學的腦子都是一團漿糊。


    此時距離小高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通過小高考本身並不難。一門是a加一分,如果四門都是a,會加五分算在了高考成績裏。


    若用一分相差上千人、五分就是一個檔位的分數概念去看小高考,本市其他中學高二上學期期末前,就已經放了兩門選修,把時間留給了小高考的複習。


    一中沒有這麽幹,認為這樣以犧牲主課、大量的時間投入小高考是沒有意義的。他們的學生也有能力在考前短時間內複習拿四a。


    直到小高考前三周,才停了兩門選修,專攻小高考。


    物理老師上完小高考前的最後一節課歎了氣,抱怨了句本省高考教育改革改了個什麽東西,學理科,物理竟然不算分,那學什麽理科?高考錄取分數隻算語數外,兩門文科,一門理科,讓偏科的學生怎麽辦?那些能考a加的,如果語文或英語差了點,上的學校就會差一個檔次,這樣的理科到底選拔了些什麽人才?


    與此同時,夏丹的整頓也來了。


    早自習本是六點四十開始,她第一天說了,我建議你們提早十分鍾,六點三十就開始早自習。


    住校生是宿舍六點鍾亮燈,要穿衣洗漱、吃早飯、來教室打掃衛生,學校很大,宿舍、食堂和教學樓之間的距離並不近,要在半小時之內做完並坐下準備早讀,非常趕,連坐下喝口粥的時間都沒有。走讀生則要起得更早,二月的天,早上是又黑又冷。


    第二天,夏丹一早來了教室,把六點三十五過後來的全攔在了教室外。一大早發火,扯著嗓子問他們為什麽遲到,把她的話當耳旁風是嗎?


    嗓門大到隔壁班主任老高“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嫌她吵。還對著自己班的同學陰陽怪氣地說,看我多好,早上讓你們多睡十分鍾,體諒你們冬天難爬起床。這十分鍾哪裏掙不來?


    學校是一個小型社會。學生是老師的監管對象,老師是學生的觀察樣本。


    比如,夏丹與同事們的關係非常一般,非必要連招呼都不打。興許老師內部也有鄙視鏈,能在一中教書的老師,要麽是資深手上帶過多屆畢業班用實力說話的,要麽最起碼都正經大學碩士畢業專業能力強的,畢竟一中給的安家費在那。當然,這個行業裏的很多人都喜歡哭窮,說課時費低,早起晚睡,工資才那麽點,當老師就是清貧。


    在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老師眼中,夏丹就一個野雞大學畢業的,也不知道怎麽進的一中。她走路時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從不與同事主動打招呼,除了領導。


    夏丹身材好,長得漂亮,在一眾不打扮不化妝的女老師中,她異常出挑,甚至是天生媚骨。皮膚底子好,即使是裸妝,勾勒了兩筆簡單的眼線,都女人味十足,麵對領導非常會撒嬌。


    撒嬌挺考驗水準,過頭了就顯得行為不端,沒到位就是做作。她膽子大,任何級別的領導都敢於去搭話,對著副校長都能嗔怪來拉近距離。


    對著這麽個同事,老師們心裏怎麽想的,誰都不得而知,也許看不起中夾雜著幾分嫉妒。如果一個地方被稱為象牙塔,這個地方的人際關係大概率會更複雜,業務能力並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


    都是當年認真讀書、按部就班考編當了老師,也不乏天分極好,但家中貧窮隻能讀免費師範的。他們相信努力就能過上安穩的生活,工作成果隻來源於學生的成績,甚至大部分人身上都保留了一絲書生氣。雖然想跟校領導搞好關係,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放下身段。


    畢業班班主任,雖然大家嘴上說著辛苦才不要當班主任,但都在明爭暗鬥。是個非常好的鍛煉機會,且有利於後續升職,一中今年被挖了兩個老師,都是帶了多年畢業班,過去就分房。


    有那麽多輪了好幾屆高一班主任的,都沒當上畢業班班主任。這個夏丹,第一次當班主任,帶的就是理科畢業班,還是強化版。這種班級出成績,根本原因不在老師,生源質量就已經是高水準了,都考砸了一定是老師的問題。


    其他老師心中並不舒坦。憑什麽這麽好的機會,會給她?


    十幾個學生連成排站在教室外,寧清位列其中。


    宿舍一向是亮了燈才醒,結果今早宿舍燈還沒開,就聽到了舍友們的窸窣聲,被吵醒後她惱地把頭埋進被子裏,想再眯一會,結果醒來時已經六點一刻了。冬□□服多,她動作還不快,穿完洗漱後拿了包牛奶就直奔教室,自然是遲到了。


    她跑到樓梯口時,看到一群人在外麵站著,還以為夏丹找他們有事。走近時還看到了趙昕遠,他靠牆站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整得跟在走廊裏曬太陽一樣。而他旁邊的李慧則低著頭,不論是誰,都在外麵被拎著罰站,她也不例外,很丟臉。


    當寧清走到教室門口前,趙昕遠還朝她笑了下,不知為何,笑容中帶著莫名的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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