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離婚,那套拆遷房有她的三分之一,她憑什麽有房子不回?在家靜養,吃喝都花寧國濤的錢,她才不住去京州讓女兒多花錢。


    “好,我送你回去。”


    許久不見了,蔣月打量著女兒,頭發長了,平日裏不喜歡打扮的她,還化了妝,白裏透紅,氣色很好。看到她背的包時,蔣月這幾年也算是見過世麵的,“呦,你這包還是香奈兒啊。”


    寧清呼吸一窒,不知道說什麽。


    “挺好看的,配衣服蠻合適的。你不要太節省,喜歡就買。”蔣月摸著她的頭,“你要學會開心一點。”


    寧清笑了,頗為無力地解釋,“媽媽,我沒有不開心。”


    到了火車站,寧清一手拖行李,一手攙扶著蔣月,領著她慢慢走近安檢口,等待最後一道安檢時,口袋中的手機在震動。寧清以為是工作,連忙拿出看了,結果是趙昕遠的電話。


    此時輪到她刷卡進入,還要顧著後邊的蔣月,也來不及接,就把震動的手機扔到了包裏,想著有空給他回信息。


    上了車,正值飯點,嘈雜的車廂內混著食物的氣息。寧清給蔣月買了份套餐的飯菜,自己買了桶方便麵。想不到蔣月看她吃方便麵看饞了,說要吃,寧清吃了兩口就給了她,自己再將她剩下的飯菜吃了。


    今天上午那陣尖銳的疼痛過去後,都隻有鈍到麻木的痛,興許是剛剛多走了幾步路,不知痛覺神經如何傳導,吃完飯打了個飽嗝後,灼痛感再次襲來,蔣月頭撇著看向窗外,試圖轉移注意力,極力忍耐著。


    寧清扔完紙盒垃圾後,回來便發現了媽媽的不對勁,從她隨身的布袋裏找到了今天在醫院配的藥,翻到了止疼藥,拿了一顆給她服下。


    “有止疼藥你為什麽不吃呢?”


    “我怕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想著疼可以忍一忍的。”


    “花了錢買了藥,不就是讓身體少遭罪的嗎?這個止疼藥每天隻能吃一顆,再忍你人都要不行了。”


    “哎,那家人真好,今天走,都把這個月的錢打給我了。就怕再找不到這麽好的雇主了。”


    寧清拿出包裏的病曆單和配的藥仔細看,“媽,你就好好歇著吧,我養你。別想著賺錢,腰歇不好,以後真癱瘓了躺床上,我可不理你。”


    藥效還沒起,虛弱的蔣月被女兒逗笑,“你不理我,我那點財產你一分都別想要。”


    “說真的,媽,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希望你把自己的錢全部花完、享受完再走,不要為了我節省。”


    哎,真是個孩子,一點都不懂父母的操心。


    “給他打電話了沒?”


    蔣月口中的他,自然是寧國濤,母女兩人都沒有家裏的鑰匙。


    寧清從包裏拿出手機,沒電到關機了,上次手機摔過一次,感覺電池不太行了,電量消耗得很快。又從包裏拿了充電線,插在座位底部的插孔上充電。


    再拿了蔣月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結果,第一通電話沒有接。


    蔣月冷笑著,“他是不是在外麵搞姘頭了?”


    “你不要急,他要在外麵搞姘頭不回家,我就喊人把門鎖撬了,你再拿把刀砍死他。”


    “嗬,說不定我不在家,他把姘頭養在家呢。”


    寧清覺得她媽一把年紀了,這麽幾年不回家、腰疼了還能管老公有沒有姘頭,還真是有活力。


    過了十分鍾,寧國濤回撥了電話過來,“幹嘛呢?”


    “你在不在家,幾點回家啊?”


    “不在家,八點多,怎麽了?”


    “沒事。”


    “行,我這裏有事,先掛了。”蔣月掛了電話,她倒要回家看看,他有沒有講鬼話。


    車裏太暖和,來回在城市間奔波也累,寧清想閉眼休息會,結果就枕在媽媽肩膀上睡過去了,還是到站時被推醒的。


    他媽的,今天搬泔水時,不小心灑在了身上,幸虧穿的是皮褲,一擦就掉了。寧國濤邊走邊聞著自己,總感覺有股臭味。


    還沒走到單元樓門口時,他停住了腳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前麵的兩人。


    女兒拿著行李,老婆站在旁邊。


    “你們怎麽回來了?”


    “媽媽嚴重腰椎盤突出,要回來靜養。”


    寧清上次見到他還是在看守所裏,兩個多月了,他出來後氣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也可能是外邊冷,“今晚還出去運貨的嗎?”


    寧國濤走上前,拿過行李箱,“吃過晚飯了嗎?”


    “在火車上吃過了。”


    拆遷房一共才六層高,自然沒有電梯。既想采光好,又要為了以後爬樓梯不太累,大家都想要三四樓的房。當初分房時,平日裏就不對付的人還鬧出了不愉快。


    按照寧國濤這麽會搞小關係的性格,自然是拿了三樓的房。


    開了門,一股冷清撲麵而來。瓷磚地,本就冷,飯桌還是以前家裏的八仙桌,半瓶二鍋頭放在了桌上,旁邊還有盤花生。牆上掛了本去年的日曆,沙發上放了幾件外套。


    蔣月回了家,仔細看了陽台曬的衣服,進了臥室打開衣櫃掃了眼,再抽出床頭櫃翻了翻,這像是隻有他一個人住的屋子。出房門時,看到女兒把她的行李箱攤在地上,再把東西收拾了出來,“他人呢?”


    “他說門口有個羊湯館,拿著鍋出去了。”


    小時候,冬天是要去浴室洗澡的,一周洗一次,都是下午去。浴室還在隔壁村,都是寧國濤騎著摩托車帶著母女倆去。那時是難得的享受,沒有時間限製地衝著熱水澡,把身上的角質層都搓個幹淨,出來在熱乎乎的墊子上躺著睡一覺。出來時都天都黑了,寧國濤會帶著她們去喝羊湯。


    蔣月看著收拾東西的女兒,等著端羊湯回來的老公,許久沒有的場景,都不知自己心中何種滋味。


    寧國濤回來得很快,把電飯鍋和手上兩個袋子都放到了桌上,去廚房拿了碗筷和鹽,想起冰箱裏有大蒜苗,拿了兩根切成細碎端了出來。


    蔣月打開了兩個袋子,分別是羊肉和羊肚,這滿滿當當的兩大袋,估計要兩三百吧,真不會當家。


    女兒愛吃羊肚,她抓了一大把,再加了肉和湯,添了鹽,“清清,過來喝湯。”


    三個人,一家人,好幾年之後,能坐下來,一同喝一鍋羊湯。寧國濤將碗裏肥瘦相間還帶著皮的肉夾給了老婆,蔣月也沒拒絕。


    屋子裏很冷,客廳裏沒有裝空調,但羊湯落肚,身子逐漸暖了起來。


    寧國濤突然開了口,“明天就元旦了,你也留下來過節吧?”


    “嗯。”


    已經九點多,最後一班回京州的動車估計也趕不上,隻是說話元旦和他一起過的。


    寧清突然想起,他的那通電話,她沒有回。急匆匆喝完最後一口湯,從包裏拿了手機,不知這裏的房間隔音如何,就他們說了吃撐了出去走走,就出了家門。


    邊下樓邊看剛剛一直沒碰的手機,他打了三個電話,發信息問了她在哪。


    走到前邊的草叢旁,她回撥了過去,很快就接了,“喂。”


    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你在哪?”


    “我在維州,我媽媽腰椎盤突出,有點嚴重。我今天把她從杭州接回了家,剛到沒多久。”寧清耐心解釋著,“我剛剛一直在趕車,手機放在包裏,忘了回你電話,”


    “為什麽不告訴我?”


    寧清原本想說,這件事我能自己解決,告訴你幹嘛?


    “我當時有點急,隻顧著買票趕車去了,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趙昕遠深吸了口氣,上次她出車禍的陰影還在,他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差點就要去報警了,“沒有,我隻是在擔心你。那你明天回來嗎?”


    兩人已經訂好了元旦的行程,假期第二天去郊區徒步,晚上酒店房間有私湯可以泡溫泉。


    “明天不回來......”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寧清又輕易妥協了,“那我明天晚點回來,我們第二天行程不變,好不好?”


    “不用,你媽媽腰不好,你假期陪她吧。”


    寧清冷得蹲在了草叢邊,小聲地說,“可是我也很想陪你啊。”


    趙昕遠笑了,她這一個“也”字,安撫了他,但他真要說那你回來吧,又顯得他這人無比刻薄,不讓她陪媽媽。


    “乖,就三天。三天後,你就來陪我。”


    她已經有衣物和護膚品放在了他這裏。


    寧清又跟他膩歪了會才掛了電話。


    明明說的是情侶間的膩歪話,卻不知為何,在動車上的無力感,回到家中別扭的不適應感,能讓這些不好的感受過去了。


    寧清從未想依賴他幫她解決問題,感受著他的愛,她溢出的愛意就能將自己的糟糕情緒衝刷掉。


    愛,是件很好的事。


    在家中的趙昕遠掛了電話,坐在客廳的桌前,看著陽台,想起了那一天。她站在陽台打了許久的電話,他來不及問她怎麽了,就先開始了他的會議。


    一個很長的會,開完會,他悄悄地進了臥室,已經關了燈,她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洗完澡後,他輕輕地掀開被子躺進去,怕把剛入睡的她吵醒,他平躺著睡。


    在黑暗中,她突然開了口,說,昕遠,你能抱抱我嗎?


    那一晚,兩個人沒有做。他抱著她,哄著她入睡。


    趙昕遠拿起手機,找出幫她爸那次,別人給他發的文件信息,從上麵找到了手機號。同時,買了明天一早去維州的票。


    心中的懷疑再也無法壓製。


    寧家村沒了,她的生存痕跡被磨滅了。現在的她,似乎與過去一切,都斷了聯係。


    第51章


    年輕人喜歡元旦,不用等到春節,在新年倒計時活動中,相聚在城市中心,與成千上萬的陌生人一起跨越到新的年份。


    老一輩過年隻認春節,比春節那一天的鞭炮更熱烈的估計是迎送財神。再無宗教信仰的人,對於財神爺,都要信一信,拜一拜。


    在這個郊區安置房的小區裏,跨年這一夜,安靜到就像是普通日子。不同的可能是冰箱裏塞滿了肉和蔬菜,明天菜價會格外貴,子女回來過節的,早已買好了大葷大肉備著。


    寧清昨夜睡在小臥室裏,沒有空調,幸而早些天姑姑過來,幫著哥哥把床單被套洗了,衣櫥裏的被子都捧出去曬了,不然今晚還要蓋帶著樟腦丸味的被子。


    手在被子外邊都凍的受不了,剛想抱怨怎麽就不買個空調呢,她又暗笑自己的矯情,從小的冬天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嗎?甚至鄉下是更冷的。


    寧國濤那間屋子裏是裝了空調的,但也沒見他們開。夏天熱得受不了沒辦法才用空調製冷,那冬天往被子裏一鑽不就暖和了,冷就再加一層,開什麽空調浪費電?


    用金錢構建起的消費習慣,人是由奢入儉難的。


    比如,寧清又覺得這個被套不舒服了。


    懷念趙昕遠家的床單,絲滑到貼著皮膚都覺得是輕微而柔軟的觸碰。被子也是,不知是什麽材質,沒有厚重感,也沒有輕浮感,服帖到不著痕跡,整個人被包裹著陷進去。難怪他在自己家喜歡裸睡,在她家睡時要穿套件t恤。


    用過了好東西,再回到家裏的床上,就能明顯感受到差距了。昨晚發了信息問他在哪買的,她想著給爸媽買兩套,自己京州床上也換一套。


    他也沒睡,發了個問號。


    她說舒服啊,我要給自己床上也換一套,是什麽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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