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秋水,秋水自來熟的和檢查的士兵打招呼,“哥幾個辛苦啊,這幾天忙呢?”


    士兵們也都認識秋水,就道,“可不,上頭說一聲,我們得忙死。秋小團頭,把那蓋布掀開看一下。”


    秋水回頭瞪傅尚,“呆頭呆腦,愣著幹什麽,把布掀開,別耽誤了大哥們執勤!”


    旁邊有人就笑,“小秋,你幹嘛雇個二愣子啊!”


    秋水賠笑道,“還能如何,我心善啊,他家就兩兄弟帶個老娘,媳婦還沒娶上呢,都是街坊鄰居,幫一把是一把,好在有把子力氣。”


    這邊說著話,那邊檢查了,車上當然什麽都沒有,臨走秋水給了那些當兵的一人一捆蘆葦葉子,下麵還有幾百個錢,“不值得什麽,大哥們拿回去給嫂子包粽子去。”


    這些都是慣例,錢不多,可是給了進出城門就方便很多,大家嘻嘻哈哈也就要了。


    進了城門,傅尚的肩膀無形中鬆了下來,秋水道,“別大意,跟我走!”


    秋水帶著傅尚回了家,又出去找秋林生,秋林生看到秋水回來很高興,還沒說上幾句話,秋水拉了他就走。


    秋林生道,“幹嘛呀!”


    秋水道,“我拉了一車蘆葦葉來,您看看哪裏需要。”


    進了屋子,秋林生還在看蘆葦,葉秋水關上門低聲道,“爹,二牛還在臨豐咱們家裏,我需要你回去把他糊弄住。”


    秋林生疑惑的看著秋水和站在一邊的傅尚,“這不就是二牛麽,你發什麽癔症?”


    秋水道,“來不及解釋了,爹,這不是二牛,我把二牛灌醉了關在臨豐呢,這人我要帶去如意坊,你趕緊去臨豐把二牛糊弄住!生死攸關的大事!”


    秋林生麵色沉了下來,看了秋水好幾眼,又死命看了傅尚幾眼,點了秋水一下,“回來跟你算賬!”牽著騾子要走。


    秋水趕緊讓傅尚把二牛的衣服脫下來,交給秋林生,秋林生又瞪了她一眼才走。


    接著秋水替傅尚改了裝扮,然後讓他抱著一些東西跟著去如意坊。


    這一路非常順利安全,就沒人在意他們,到了如意坊的金滿園,秋水掏出玉佩,掌櫃的馬上就把兩人帶到了後宅,然後傅尚跟著人走了,秋水也順便告辭。


    秋林生趕晚回到臨豐,一進門就看見還在酣睡的二牛,他把二牛搖醒,“讓你幫忙跟車,自己喝醉了睡一天,告訴你哥知道,看他揍你!”


    二牛睡眼惺忪醒來,自己也嚇了一跳,秋林生連唬帶騙,又給了二牛一百八十文,“行了,看在你和你哥要養老娘的份上,今兒這錢還給你結,回去閉緊了嘴,別自己漏出來!”


    二牛千恩萬謝,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脫了衣服,趕緊穿好拿著錢回去,果然一個字都不敢露。


    藍侯府,老侯爺回到家親自去藍鳴鳳的院子裏,對藍鳴鳳道,“你結識的果然是個信人,傅尚這麽快就安全進來了,現在證據已經呈到了禦前,鳴鳳,這回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藍鳴鳳微笑,“秋小哥確實是個守信仁義之人。”


    老侯爺還道,“當初虧得你沒把人帶進來,否則還真難說這幫賊子會幹出多喪心病狂之事來。”


    那天藍鳴鳳回京,不管管事怎麽說自家是侯府,守城的人非得仔細檢查了才放行,還把他們一行特意帶去了別處檢查,後麵跟著的人甚至還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後來藍鳴鳳說讓他們查,那真是一個個仆人都掰著臉辨認過去,一輛輛車裏都被摸了一遍,假如藍鳴鳳果真帶著傅尚,那一準會被查到。


    反倒是秋水這種升鬥小民,檢查的就鬆懈了好些。


    第24章 第一界二十四


    最近的日子在秋水眼裏貌似風平浪靜,實際上京城好幾股勢力已經交手了好幾次,包括進出城門的檢查,隻要是陌生男子想進城,差點被扒光了衣服查過去。


    當然現在傅尚早就進了京,他帶的證據也被送到了武安帝麵前,藍府派係這一次贏了。


    不過遞交證據隻是第一步,這件事的結尾秋水是在兩三個月後才知道的,此時夏天都過去了,京城下馬了一大批官員,比幾年前武安帝登基前的腥風血雨一點都不遑多讓。


    六部尚書都下去了兩個,京城一時間頗有些風聲鶴唳,秋水就見到不少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家被一夜抄家,無數人在哭嚎。


    那些原本矜貴的小姐們一夜間就被打入了泥濘,人市上一下子多了不少奴仆,被抄家的世家大族,主人要殺頭要流放要充入教司坊,奴仆是財產,不用死,卻會被轉賣。


    秋水住的地方是小吏聚集區,也有不少人家趁著便宜買了一兩個奴仆回來。


    秋水和秋林生家裏沒用奴仆,隻雇了個婆子打掃衛生,還有人勸秋林生,“秋團頭去買個人使喚,正好現在便宜。”


    頂層人的動蕩傳到下層就像水麵上往外擴的漣漪一樣,隻剩下一些談資和便宜下來的奴仆了。


    那一次秋林生回來,秋水簡單解釋了幾句,“我就是把人帶進京,其他一概不知道”。


    秋林生聽了後隻說了一句,“太危險,以後可別……算了,你哪次聽了,還得我看著你才成!”


    過後父女倆都沒提這件事,秋水知道茲事體大,所以閉緊了嘴不說,秋林生隻知道女兒被人請托帶了個人進來,而且對他來講過後也沒發生什麽事,他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現在秋水能知道這件事的後續出來了,秋林生卻沒發現,他還和女兒商量,“要不要買一個使喚,或者給你買個丫頭?”


    秋水搖了搖頭,“那些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一個個和小姐似的,身嬌肉貴,到時候不定誰伺候誰,薑婆婆幹的挺好的,咱們爺倆不是那種呼奴喚婢的命。”


    聽女兒這一說,秋林生也熄了念頭。


    秋水是真覺得現如今生活很不錯,鍾點工挺好,弄一個陌生人回來還得互相磨合,要是弄回來的人不勤快或是有什麽毛病,再轉手秋水也幹不出來。


    她雖然參與過買賣人口,卻始終不能把這件事看做尋常,人在她眼裏是活的,有思想會哭會笑,不是什麽物件。


    一切塵埃落定後,藍府也找來了,秋林生嚇了一跳,秋水道,“爹,別怕,這是人家來感謝我們呢。”


    秋林生這才把幾個月前閨女帶回來的那個人想起來,他用目光問秋水發生了什麽,秋水搖了搖頭。


    具體她是真的不知道,不過肯定是藍侯府贏了,否則不會過來酬謝他們。


    隻是秋水頗覺遺憾,她不可能再和藍公子平等交往了,哪怕她幫了藍侯府這麽大一個忙,一旦雙方身份攤在桌麵上,秋水和藍鳴鳳之間就隔了鴻溝。


    藍侯府之所以現在才找來,是因為他們已經坐穩了贏家寶座,不用擔心失敗牽連秋家,要是一早就來感謝秋水,那麽秋水和秋林生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父女倆換了一身衣服,坐上了去藍侯府的車。


    侯府的寬敞奢華完全超出了秋林生的想象,秋水倒還好,不就是現代景點裏各種古色古香的園林麽,她還去過皇宮呢,不過是遊客的身份。


    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那時候隻是旅遊,見到的多半是遊客,大家在亭台樓閣,甚至還有好些人在古色古香的架子床邊歪頭拍照,還有就是工作人員,不斷提醒遊客什麽不要碰,到了節假日這些地方簡直人滿為患。


    如今秋水在侯府裏見到的都是下人,穿著統一的服飾,各自都在做活,看到秋家父女有的目不斜視,年輕些的還會好奇張望。


    這個侯府不是旅遊景點,它有主人,主人家地位高貴。


    管事帶著秋水和秋林生進了一處客廳,上了香茶點心,然後去通知主人。


    不一會兒藍鳴鳳先來了,他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不同,美麗且羸弱,隻秋林生慌張的站起來想要鞠躬行禮,被秋水攔住了,“藍公子,又見麵了,你好。”


    藍鳴鳳見到秋水的時候臉上是很真誠的笑,聽到秋水略帶疏遠的問候,他頓了頓腳步,先是以晚輩禮見過秋林生,慌的秋林生想扶又不敢,兩隻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


    秋水道,“藍公子,別折煞我們了,我和我爹都是平頭百姓,受不起侯府公子的禮。”


    藍鳴鳳認真的看著秋水,“我也隻是個平頭百姓,祖父才是侯爺,我不是。”


    秋水淡淡一笑,沒說什麽。


    三人間氣氛有些尷尬,秋林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藍鳴鳳因為秋水的態度有些難過,他從小到大身體一直不好,朋友基本沒有,秋水之前和他相談甚歡,還幫了他家大忙,但是兩人之間似乎越來越遠了。


    秋水隻是覺得遺憾,隻要她和藍鳴鳳的身份不挑破,兩人還能含糊著平等來往,可是當身份挑破了,那麽兩人再無可能像以前一樣往來,讓她對侯府公子低頭,哪怕藍鳴鳳長的再美,秋水也不願。


    不一會兒藍老侯爺和藍鳴鳳的父親藍世子都來了,藍家兩位重要人物接待秋水和秋林生,足見藍家誠意十足。


    隻是秋林生都快被嚇破膽了,根本無法和藍老侯爺還有藍世子正常交流,脊背也忍不住要彎下去,平時秋林生連縣太爺也見不到,哪裏會應對侯爺這種根本碰不上的貴人啊。還是秋水不停的提醒他,他才勉強坐住。


    秋林生根本不敢麵對藍家父子三人,不光是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的相貌氣度,都讓秋林生膽怯。


    倒是秋水,神態自若,哪怕老爹不太能上台麵,她麵上也沒絲毫局促,她和秋林生一起來,藍老侯爺也是同秋林生說話為多,縫到秋林生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回話,秋水才會說上兩句。


    藍老侯爺和藍世子馬上就知道秋家兩父子真正能做主的是那個秋小哥,而且幫了他們忙的也是秋小哥。


    於是藍世子寒暄了一下就道,“秋團頭,為表謝意,我們可以舉薦令公子去衙門當個小吏,不知道先當個文書秋公子可願意?如果不想幹這個,也能給秋公子捐個官,當個博士也不難。”


    秋家父子社會地位太低了,秋水也沒功名,連秀才都不是,很難一下子提拔上來,隻能慢慢來,小吏雖然不是官,其實掌握的東西一點都不少,假如秋家不滿意,那就捐個微末小官也行,藍家父子也算想的挺周全了。


    哪知道這句話說完,秋林生一臉愕然,然後看了秋水一眼回過頭拱了拱手,“多謝大老爺……和世子大人,不過這份好意我們心領了,其他就不用麻煩了。”


    這回輪到藍老侯爺和藍世子愕然,他們心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難道秋家想要獅子大開口?


    秋水笑了,“藍侯爺和世子容稟,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兒身,我是女子,這份好意真的隻能心領了。”


    這句話天雷一樣劈在藍家祖孫三代頭上,那三張麵容相似的臉上都露出了極為震驚的表情。


    藍家當然調查過秋家,可他們的關注點都不在性別上,秋水一貫都是男子形象出現,周圍鄰居倒是知道,可誰也不會把秋水是女孩子老掛在嘴上,最近京城動蕩,秋水往大戶人家後宅去的也少,藍家隻是了解秋家‘父子’的大體情況,誰想到秋水是個女子?


    藍世子有些無助的看向父親,藍鳴鳳看著秋水已經失神了。


    藍老侯爺倒是恢複的最快,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招待女眷都是後宅婦人的事,現在麵對秋水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秋水見狀保持微笑,“侯爺,世子還有公子,我們升鬥小民在你們眼裏許是不大有規矩,隻我和我爹得活著,有時候就計較不了多少,非是故意隱瞞。我知道您幾位是想感謝我和我爹,那就賞些銀錢好了,我和我爹感激不盡。”


    秋水其實不大願意和這些大人物打交道,她內心再強大,再覺得和他們人格平等,奈何這個世界他階級分明,秋水寧願回到自己的圈子裏過日子去。


    藍侯爺也不好再說什麽,最後把秋家父女送走,因為一時被秋水的性別影響,當時也沒給賞錢,就是客客氣氣送他們回去了。


    等到秋家父女走了,藍世子才道,“爹,這可怎麽辦,真的給銀子嗎?”


    藍侯爺揉了揉額角,“要不還能怎麽辦,她一個女子,我們還能如何感謝,讓你娘和你媳婦弄些賞賜好了,豐厚些。”


    藍鳴鳳脫口而出,“不行!”


    藍侯爺和藍世子都看著他,“為何?”


    藍鳴鳳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他知道,侯府真要是高高在上給秋水賞錢賞賜,他就再也不可能和她談話說笑了。


    藍鳴鳳定定神,“撇開性別,秋小,秋姑娘也是一位義士,如何能居高臨下用些賞賜就把人打發了,她雖然這樣說,那不過是給我們一個台階罷了,我,我不同意!”


    藍侯爺和藍世子互相看了看,藍世子道,“那還能如何,讓你娘認個義女,將來給她找個好人家?”


    藍鳴鳳道,“總也得問過她才行,爹,祖父,我覺得秋姑娘不同旁個女子,她心性堅定,不似那些養在後宅安穩舒逸,凡是都有父兄操持的姑娘。”


    藍家父子也無語,沒想到簡單報答一下還這麽難。


    回頭老侯爺和世子都和自己媳婦提了這件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約而同道,“女子,長的如何?”


    老侯爺道,“現在想想那秋姑娘長的頗為秀美。”


    世子道,“不錯,要是換了女裝,容色也上佳。”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腦回路也一致,“鳴鳳身邊也沒個可心人,他身體也不結實,且聽說鳴鳳同這個秋姑娘相談甚歡,既然這樣,不如讓她進府給鳴鳳當個良妾!”


    老侯爺和世子一想,對呀,這不就完全報恩了麽?


    於是老夫人和世子把藍鳴鳳找來,把這主意一說,藍鳴鳳差點跳起來,“不行,祖母,母親,你們怎麽知道秋姑娘願意為妾!那是侮辱她!”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愣,世子夫人不解道,“這如何是侮辱她,你可知有多少人願意進侯府當妾室,給她個貴妾還不好?”


    藍鳴鳳搖了搖手,“娘,秋姑娘絕對不會願意為妾的,你們信我,這不是報恩,而是尋仇了,妾通買賣,她一個良家女子過得自自在在,現在卻要折斷手腳當個妾,她能願意?”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對望一眼,“你如何知道?”


    藍鳴鳳咳嗽了幾下,“我之前雖然不知道她的性別,卻和她交往過兩次,她性格舒朗豁達,便是出手幫傅尚,也是為了信義二字。我的身子不好眾人都知道,為了不耽誤別個女子,我都不願成親,而你們卻讓秋姑娘為我的妾,這不是欺負人麽,你們敢這樣提,不外乎是秋姑娘的身份在你們眼裏太過低微,可她要是身份高一些,你們也不會這樣提議……難道我們侯府仗著身份地位反倒恩將仇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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