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時都無語了,最後老夫人長歎一聲,“那就算了,那你說如何答謝她呢?”


    藍鳴鳳想了想,“簡單點,送一份謝禮,附上禮單就行。”


    賞賜和謝禮是不一樣的,賞賜居高臨下,謝禮平等對待。


    老夫人也答應了,這一回藍家確實承了秋水的大人情,一份謝禮也說的過去。


    等謝禮備好,藍鳴鳳自告奮勇要送去秋家,老夫人也就隨他了,大孫子身子不好,太醫甚至隱晦的表示過不要拘著他,該吃吃,該喝喝,所以藍家每一個人都不敢違拗藍鳴鳳的主意。


    秋水那天一大早起床,剛洗漱完,就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見洗筆笑嘻嘻的站在門外,秋水嚇了一跳,“洗筆?你怎麽在我家門口?”


    洗筆現在麵對秋水可恭謹了不少,回答道,“我家公子還在外頭呢,我家公子是來感謝姑娘的。”


    秋水趕緊伸出腦袋看,門外停著一輛轎子,兩輛不怎麽起眼的車,車上堆滿了東西,全是各種箱籠。


    秋水撓頭,“你家公子要是不嫌棄,那進來喝口水?”


    轎子進了門,藍鳴鳳扶著洗筆的手下了轎,他臉上帶著微笑,“秋…姑娘,又見麵了。”


    秋水往堂屋讓客,“快進來坐,我去叫我爹。”


    洗筆扶著公子進秋家堂屋,後麵的車夫同轎夫把東西一樣樣搬進來,秋家院子不小,打掃的也幹淨,就先堆放在院子裏了。


    秋林生聽聞侯府公子駕到,慌慌張張過來待客,秋水瞧瞧自家也沒像樣的茶葉,於是拎著個茶壺出門在早點攤上提了一大茶壺豆漿回來,外加幾個酥脆鹹香的餅子。


    一回到家,秋林生正在坐立難安的招待藍鳴鳳。


    見過藍侯府那低調的奢華,自家的屋子比不上人家的茅房,秋林生總覺得讓藍鳴鳳這樣的人在自家屋子坐著都是一種褻瀆。


    秋水倒是若無其事,拿了幾個碗過來,有錢了秋水也沒薄待自己,用不了官窯的瓷器,她家的碗碟用的也是一水兒細瓷,然後把一疊餅子放在墊著細麻布的小簸籮裏,又給一人倒一碗濃鬱細膩的豆漿,外頭藍府下人也有一碗豆漿喝。


    秋水道,“藍公子,不嫌棄就喝點豆漿吃個餅子。”


    洗筆的眼珠子差點脫出來,公子在家多少好東西都不吃,在這裏吃這些玩意?


    哪知道藍鳴鳳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謝了。”


    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漿,覺得味兒還真不錯。


    秋水遞給他一個餅,“就著豆漿吃這個餅,老王家做的餅,特好吃。”


    藍鳴鳳也沒客氣,把袖子收一下,果真咬了一口餅,隻是這餅太酥脆,一口咬上去,餅渣直掉。


    秋林生也笑了,放鬆不少,“用碗接著就是,看我。”


    他熟練的吃餅喝豆漿,餅渣直接掉豆漿碗裏,然後喝掉就是。


    洗筆端著自己的豆漿碗都麻木了,也跟著喝了一口,還別說,果真很好喝。


    三人沒說什麽話,倒是圍著桌子吃了頓早飯,秋水和秋林生平時大大咧咧,現在一邊有個吃相極為優雅的藍鳴鳳,父女倆隻能憋著,也跟著細嚼慢咽,一頓飯吃出了繡花的趕腳。


    洗筆絕望的看著公子坐在秋家簡陋的堂屋裏,然後喝了一碗豆漿,吃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餅子,他就知道,公子遇著那個秋姑娘就不像公子了!


    吃完早飯,秋水把碗碟收走,秋林生因為和藍鳴鳳吃了頓飯,放開不少,聽聞藍鳴鳳是來送謝禮的,還搖手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小事而已。”


    等他走出堂屋看到院子裏堆的東西,然後就驚呆了。


    最後還是秋水做主收了下來,藍鳴鳳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秋家,隻能告辭,不過這回看到秋水待他一如往昔,藍鳴鳳心裏高興了不少。


    第25章 第一界二十五


    等客人走了,秋水捏著禮單念給秋林生聽,“……細棉布三十匹,妝花緞二十匹,湖綢二十匹,實地紗十五匹,麻紗十五匹,香雲紗十五匹……貉子皮二十張,貂皮二十張……成藥六匣,金鐲子兩對,金玉戒指各三對,累絲嵌寶發簪兩對……上等粳米五十斛,碧粳米二十斛,惠泉酒十壇……”


    最後還有一封謝銀五百兩。


    說實話,這份禮單可把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為難壞了,世家大族走禮賞賜都有舊例可詢,不過斟酌著添減一下也就罷了,如果給秋家的是賞賜,那麽照著例子來一份加些賞銀就罷。


    可如今是謝禮,秋家這個身份地位讓兩位女主人不知道如何擬禮單,如果送插瓶,屏風擺件這些,秋家根本用不到,也表明藍侯府沒有認真預備,那現在能預備什麽呢?


    最後還是世子夫人道,“不若照著過年給各府走年禮的單子添減些?”


    於是對照著好些例子才把這份謝禮給擬了出來。


    秋林生聽完後直了眼,“娘嘞,這得多少銀子?”


    秋家發過橫財,那就是秋水在梨花巷裏賺的,那筆錢也都花的七七八八了,秋家現在也算殷實人家,但是像這種上百匹布囤在家裏的情況也沒有,秋水的首飾最貴的也不過一支純銀釵,她還不大用。


    她慣常是男裝,去富戶人家後院也不會過多裝扮,她要給人一種幹練的感覺,所以頭發都隻是抿成發髻,不加裝飾,幹淨清爽就行了,首飾實在用處不大。


    念完了,秋水撣一下禮單道,“對我們來講天價,對侯府來講一根汗毛都不到,爹,收了禮兩下裏都輕鬆,收下,那些料子正好用來裁衣裳,那酒你和姚叔也能嚐嚐。”


    平時兩人喝的都是普通酒,略好些的酒都舍不得。


    秋林生還是不安,“你就帶了個人進京,值當人家這麽謝我們?”


    秋水道,“爹,具體我也不清楚,隻那個人帶回來的消息很重要,外頭那些抄家滅族的人家也和那個人帶回的消息有關,反正我們不稀圖人家的謝禮,可他們送來了,退回去也不合適,受用。”


    秋林生想想也是,他們什麽門第,人家侯府公子親自送了謝禮還矯情不要,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那就,收下。


    秋水拿了細棉布還給秋林生姚瞎子和自己做了幾套舒服的睡衣,天可憐見,秋水幫人賣了那麽多衣服,好料子的睡衣自己還真舍不得穿呢。


    一身上好棉布做的衣裳得四五貫錢,秋家倒不是沒錢做,就是舍不得。


    別看秋家現在不缺吃喝,可在京城居,還真是大不易,吃喝拉撒柴火都要錢,物價比臨豐貴多了。


    而且現如今老百姓抗壓能力低,秋水更不敢大手大腳花錢,隔上三五七天改善一下夥食可以,長期大魚大肉也不敢,衣服隻要不破不壞也不會折騰,秋家過得就是小日子。


    收了侯府這些東西,倒是也能享受一下了。


    姚瞎子回來後得知侯府送了禮來,別的他也不稀罕,就稀罕那惠泉酒,當天就和秋林生造了一壇子,兩人醉的差點睡在堂屋,還是秋水死拖活拽把人送到了床上。


    隔幾□□裳做好了取回來,秋水一個人關著屋子試衣裳,秋林生和姚瞎子穿了還舍不得脫。


    姚瞎子倒是不客氣,穿了新衣裳搖搖擺擺出門了,秋林生還舍不得,秋水道,“爹,別省著,回頭讓蠹蟲蛀了,新衣裳變破衣裳你心疼也晚了。”


    秋林生這才穿上出門。


    隻是沒幾日這新衣裳就掛壞了,秋林生心疼的不行,“還不如日常穿的,好歹結實。”


    秋水笑的忍不住,“那些好料子原本就是穿著不幹活的,哪像你,什麽都搭把手,不壞才怪了。”


    秋林生大搖其頭,“還是放著,等有事了穿出來體麵,平時可不行。”


    秋水道,,“我也這麽覺得,那麽些布呢,咱們爺仨也穿不了多少,留下一些,剩下的我想賣了。”


    沒想到秋林生不願意,秋水覺得布不稀罕,秋林生知道,布帛其實等同於錢財,侯府送來的料子平時他們家也買不起,轉手賣了簡單,還想買回來就難。


    哪怕秋水說了不嫁人,秋林生還抱著希望呢,這麽些布將來就是女兒極好的嫁妝,他這個團頭都沒處尋摸,不舍得賣。


    不賣就不賣,家裏現在也不缺錢,侯府還送了五百兩謝銀呢,夠用的了。


    秋林生倒是還想買地,秋水道,“算了,爹,咱們沒人會種地,都是佃出去,地多了,咱們也不會照管,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反倒是給別人作嫁衣裳。我想在臨豐修個小糧庫,咱們手裏那些地租就可以放在臨豐,就是年景不好咱們也不用太擔心,你覺得呢,爹?”


    秋水實在是被這個世道弄怕了,如今又是看天吃飯的年代,手裏沒糧的遇著丁點波動就是等死,她也想未雨綢繆。


    姚瞎子第一個讚成,“很是!以前咱們沒條件,現在秋水這提議好!”


    哪家富戶家裏沒存糧?世家大族的存糧吃個幾年都沒問題,隻老百姓最可憐,受不得一點波動。


    既然大家都同意,於是秋水就去臨豐建一個小糧庫,對外當然不是這樣講的,就是拓寬一下倉庫,便於囤放貨物。


    秋水還順便打了不少貨架,這個小糧庫裏放滿糧食,光秋家三人能吃上好幾年,穀子和未蛻殼的小麥都能存放很長時間,到時候一年年替換新糧就可以了。


    辦完這件事,秋水心裏安定了不少,想當初上輩子哪裏會擔心吃不飽,可在這個世界短短十幾年,秋水對餓肚子的記憶最深刻。


    原本秋水以為和藍侯府的交集就此結束,沒成想家裏來了一個官媒,要替秋水做媒,對象是誰呀?原來是傅尚。


    這位現在也是一位正六品侍衛,目前官位是不高,但是這位這回立了大功,在武安帝麵前也露了臉,將來前程可期。


    傅尚原本沒多想,感謝秋水的事侯府已經接手,當初秋水也和他說是看在藍鳴鳳的麵子上,不用他掛心。


    這不是他現在知道秋水是個女子了麽,然後他想起自己和秋水單獨在臨豐待過幾日,那時候他足不出戶,吃喝全是秋水替他拿進來,還上手給他化過妝,兩人也算親密接觸過,於是他就開始坐立難安,覺得自己毀了秋水的名節,秋水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能恩將仇報,所以他托了官媒來說媒。


    求娶秋水為正頭娘子。


    秋林生一開始茫然,後來弄明白了之後心下也微動,閨女被他養野了,實在很難說親事,侍衛老爺可是個正緊大官,閨女一嫁過去就是官太太啊。


    當然秋林生知道秋水的性子,得她願意才成。


    秋水知道後嚇了一跳,“傅尚?要娶我?他腦子有病嗎?”


    秋林生白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麽,人家正緊遣了官媒來的。”


    秋水搖頭,“我不願意,我不喜歡他。”


    秋林生急了,“人家是六品侍衛老爺,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秋水反問,“他家還有其他人嗎?”


    秋林生呆了呆,“那個我怎麽知道。”


    秋水就道,“下回官媒來了,我問。”


    等下一回官媒來了,秋水親自上陣,問傅家人口多少,京城有沒有屋子,郊外有沒有地,地裏幾頭牛,問的清清楚楚,官媒被問的額頭冒汗,知道秋家吃團行飯,也不敢胡說八道,撿著自己知道的說了。


    然後秋家父女把官媒客客氣氣送走,秋水親自跑去傅家住的永和坊探消息去了。


    怎麽說呢,聖人還能被人挑出錯來,秋水又是存了心找茬,哪怕傅家也是鄰居家心目中能結親的極好人家,秋水還是能找出不如意來。


    她回去對秋林生道,“傅家大體情況還行,隻傅尚一個人得拉扯一大家子呢,他爹娘具在,家裏還有個老太太,底下兩個弟弟兩個妹子,家中有多少地具體不清楚,一大家子省著點嚼用是夠的。”


    “將來兩個弟弟娶媳婦,兩個妹子出嫁,估計都在他身上,且傅家目前隻出息他一個人,叔伯姑媽等等都在盼著他家拉扯呢,他姨媽家有年齡相當的姨妹,原本要定給他了,是傅尚覺得毀了我名節才請托官媒上我們家提親。別的且不論,爹,我要是嫁過去,婆婆肯定看我不順眼,原本她好好的外甥女當媳婦,又親又近,現在換成了我,你說她心裏能高興?”


    “再者,他們一大家子全壓在傅尚一個人身上,傅尚兩個弟弟倒是在念書,隻是秀才考了兩次,一次都沒過,還在苦讀呢,雖然他們年齡還小,將來說不準,可我嫁過去看樣子就得拿嫁妝貼補傅家,我得多賤得慌?”


    此時長嫂都如母,秋水嫁去傅家,上有兩層公婆,下麵小叔小姑一個不缺,他們便是不拿著放大鏡看秋水,想要在這麽多人的家裏麵站穩腳跟也不容易。


    不是說秋水不行辦不到,而是她認為不值得,如果是為了愛情,女人傻起來沒底,倒貼加做牛做馬也會甘之如飴,可秋水壓根對傅尚毫無感覺,為了這麽個陌生人奉獻自己?


    秋水表示,那絕逼不可能,我腦殼又沒壞掉!


    秋林生頓時偃旗息鼓,傅尚人還不錯,隻是他負累太大了,女兒就不是老黃牛的料,她是一隻母老虎。


    秋家拒了婚,傅家老娘心裏暗自高興,傅尚想不通,就想親自問一下秋水,於是他來了。


    秋水異常直接,“我不喜歡你,而且你向我提親隻是覺得你毀了我名節所以不得不提親是不是?”


    傅尚有些尷尬,“原就是我唐突了姑娘。”


    秋水搖頭,“可別,按照你的邏輯,我還輪不到你來提親,前邊不知道多少人排著隊呢,我和我爹吃團行飯,我天天要出門,接觸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按照你的想法,我怕不得早早拿根繩子上吊完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但是不敢苟同,我和你不在一個圈子裏,你也別覺得唐突不唐突,我和我爹從未有這個想法。”


    不是說傅尚求娶秋水做的不對,而是秋水敏銳的發現傅尚求娶她的原因讓她十分不喜。傅上是典型的封建製度下的男權思想,他覺得自己應該對秋水的名節負責,於是就來提親,做的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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