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來試試。”沈厭淡淡道。


    雖然知道被別人盯上了性命,他們倆也沒有太過慌張的情緒,隻是照例查看了一番。


    臨走之際,沈厭返身走到那具屍體旁邊,伸手拔出插|在她喉嚨裏的短刀。


    血濺到他臉上,有種黏膩濕滑的觸感,沈厭皺眉擦拭,然後彎下身檢查她的傷口。


    她脖子上的刀痕並不深,顯然是被利器切斷喉管,致命傷是咽喉,也就是說,凶器是鈍刀子,割破皮膚,流了很多血,才致使人窒息而死。


    難怪到處都是血。


    沈厭說道:“他請的殺手似乎並不會殺人。”


    常意回他:“說到內行,應該比不上你。”


    她看了沈厭一眼,才說了正經的:“信上說了,那人來自京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養不了什麽暗衛死士,也不可能全派來殺我,應當是收買了些當地的流寇悍匪做事。”


    至於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殺她,她把京城的人回想了一圈,想殺她的人太多了,她暫時還沒有什麽頭緒。


    沈厭側耳,聽見村子的方向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有人正在朝這個村子趕來。


    果然,沒過多久,有人騎著馬從村口飛馳而過,馬蹄聲踏過草叢和泥濘,濺起一灘泥水。


    他們對這些人一無所知,現在還不是暴露行蹤的好時候。沈厭將常意摟進懷裏,側身躲進屋子,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等對方徹底走遠。


    常意說道:“繼續走吧。”


    他們進村的痕跡掩飾不了,遲早會被發現,現在隻能按兵不動,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現,繼續往長留縣走。


    按捺不住的蟲子,自然會自己跳出來。


    第62章 其六十二


    他們沒有耽擱, 迅速離開了這個村莊,走了另外一條通往長留縣的官道。


    沈厭在前驅車,常意並未因此就放鬆下來, 反而越來越沉默。


    她凡事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到半個時辰,便傳來人跟上來的聲音,道上本來隻有他們一輛車, 別的聲音便格外地刺耳。


    連常意這樣不懂武功的人, 也知道有人跟上了他們。


    沈厭聽見了,卻沒有停下來, 依舊保持勻速前行。


    又過了片刻,有一輛馬車追上來,馬匹揚蹄, 踩斷了枯枝, 清脆的響聲仿佛一聲口哨, 讓緊繃的弦齊根斷開。


    數十根箭矢射向了車廂, 箭鏃碰及車廂外壁,折斷在了車廂壁中。


    衝著沈厭的幾發箭, 被他側頭輕而易舉躲過。


    常意撥開一小片窗簾,確認了沈厭無事, 用帕子包著折斷在內壁的箭鏃看了看,說道:“沒毒。”


    沈厭應了一聲,轉身低聲對她說道:“在裏麵坐好。”


    隨即拉緊韁繩, 調轉馬頭。


    馬兒撒腿狂奔, 沈厭一手抓緊車廂壁, 一手抽出腰間長劍,目光冷然陰森。


    周圍已然是十麵埋伏,馬蹄聲和人的呼吸聲驟然增多。


    沈厭雖然看出這些人並不是京城裏養的那些專門幹髒活的死士, 但勝在人多。


    即使如蝗蟲螻蟻般不堪一擊,攏合在一塊,也夠人煩的。


    幾個騎在馬上的黑衣人大喝一聲,每個人手裏都舉著刀槍棍棒,衝上前來。


    沈厭抬手,手腕微抖,劍鞘擊落了其中一個人手裏的刀。


    他一劍掃向另一個人,逼退他們。


    這時,又有兩把劍朝他胸口刺來,沈厭揮臂擋下兩柄劍刃,借著這股勁,他猛地翻身躍起,手中長劍直接砍斷了對方的胳膊,鮮紅色的血液噴湧出來。


    剩餘兩人嚇了一跳,紛紛棄掉手裏的刀槍棍棒,扭頭逃竄。


    他們的雇主隻說要殺的人是個身子不大好的小姑娘,還沒帶幾個護衛,可沒說護衛她的人這樣厲害啊?怎麽連刀都不怕的!


    沈厭手腕翻轉,手裏的劍如飛鴻穿過去。


    劍身如穿過豆腐一般,輕鬆把一人釘死在地上,那人頓時摔倒在地,捂著肩膀慘叫,另外一人已經跑出很遠。


    沈厭飛身追過去,剛要解決掉最後那人,忽然心生警兆,閃身避開。


    他身形一矮,一支羽箭貼著他鼻尖掠過,射中了身後的樹幹。


    “咻——咻——咻——”


    又是三支箭矢同時朝他襲來,沈厭立即縱身一躍,跳上樹冠,躲過三支羽箭,他剛站穩,背後又是一陣勁風。


    他側身閃過,眸色變寒。


    沈厭撿起地上的長/槍,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扔出去。


    樹後還有其他人。就這片刻的工夫,這些人已經靠近了。


    這些人都穿著黑灰色的袍子,布條綁著臉,看不出身份。


    剛剛沈厭眨眼間劍斬三人,他們全都看在眼裏,但並沒有被嚇退。


    這些人可能以為這麽多人對付一個男人,綽綽有餘。即使打不過,用人海戰術也能把他淹死。


    他們並不害怕,隻是舉起了手中的刀,用貪婪的目光盯著沈厭身後的車廂。


    沈厭不欲跟他們多言,看準空檔,長/槍一掃,將他們掀翻在地,常意趁此機會一箭貫穿了最先被射倒那人的喉嚨。


    他將箭杆抽出來,丟到一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向還活著的人。


    沈厭開口:“你們的主使是誰。”


    他們被沈厭幹脆利落的殺人方式怔到,其中一個人兩股戰戰:“我、我不知道,你要怎麽辦?”


    沈厭說:“送你上路。”


    外頭求饒的叫聲一聲比一聲高,幾乎蓋過了其他所有的動靜。常意端坐在馬車裏,輕闔上雙眼,另一隻手放在袖子裏,不動聲色地握住了袖子裏的東西。


    冰涼的質感硌著她的指骨,她眉頭微微蹙起。


    一隻手從馬車底部伸出,攀向了車廂內部。爬進來的人無聲無息,像一條屏息捕獵的毒蛇,連呼吸聲都沒有發出來。


    他爬進車廂裏,驚奇地發現裏頭的女子居然閉著眼睛,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下連捂嘴都省了,等一會這嬌.小姐死了,怕是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他心下輕視起來,主子何苦廢這麽大力氣來捕這個小妞,明明隻是個病秧子又天真的大小姐,出這麽遠的門都不帶多少護衛,莫不是以為這天下真就像她家一般安全了?


    女子就是女子,成不了什麽大事,估計是被外頭的人嚇壞了,連眼睛都不敢睜。


    他咧開嘴,伸手抓向常意的脖子,就在手碰到女子薄白柔嫩的脖頸前,原本閉著眼一無所知的女子突然睜開了雙眼。


    常意猛地睜開眼睛,手腕一翻,將藏在袖子裏的匕首狠狠紮向他的手掌。匕首刺穿他的掌心,卻沒有傷及他的筋脈,那人痛呼一聲,立刻縮手,常意順勢一推,將他掀倒在地。


    她同時叫道:“沈厭!”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林間回蕩,沈厭不再理會這些人,立刻拔出劍身,朝常意的方向衝過去。


    那人疼得渾身痙攣,額頭冒汗,卻仍然咬牙試圖再次將手伸向她。


    常意知道這隨身的匕首,加上自己的力氣,不可能一擊就殺死一個成年男人。


    常意手中的匕首一晃,又用盡全力落下幾刀,刀刃避開男人亂舞的手,劃破他的脖頸,鮮血四濺,染紅了他胸.前衣裳。


    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終究還是栽倒在地上,臨死前瞪圓雙眼望著常意,滿是不甘和悔恨。


    沈厭用劍挑開車簾,恰好倒下的男人的血揮出一道血線,潑灑在窗簾上。


    他淺淡的瞳孔微微緊縮。


    常意反複用匕首刺擊,導致整個車裏都是駭人的血跡,她身上也被濺的到處都是血,分辨不出是她的血還是另一個人的血。


    常意還沒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她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收回匕首,疲憊地低喘了一聲,問道:“外麵那些人解決了?”


    沒等到沈厭的回答,她揉了揉鬢角,繼續說道:“難怪請這麽多沒用的人,那人大概也知道他們奈何不了你,他們在外頭哭爹喊娘的,都是給這一個人打掩護罷了,這人才是真正被派來的殺手,他的目的沒有你,隻有我一個人……究竟是誰,這麽不擇手段地要殺我。”


    她也隻是讓這人放鬆了警惕,趁其不備僥幸活了下來,若是她沒有隨身帶匕首的習慣,又或是這人在謹慎一點,她今日真的有可能死在這裏。


    她分析完,發現沈厭已經許久沒有出過聲了。


    常意皺眉,問道:“沈厭?”


    她看向車外。


    沈厭逆著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好似一座沉默的偶像。


    她心頭升起了疑惑。


    沈厭不會無緣無故地失神,除非——


    常意心裏咯噔一下,撩開簾子扶住他的肩膀,直接喚他:“沈厭?”


    沈厭麵無表情,一些白色的發絲被血粘在他的臉上,他低下頭,瞳孔空洞地注視著她。


    他的眼睛有些發紅,臉上慢慢浮現出了熟悉的紋路。


    她心頭一緊,伸出了手,卻僵硬地不敢碰觸他。


    “沈厭?”她又叫了一句。


    沈厭仍是沒有反應,隻是看著她。


    怎麽會是這個時候?


    勉強穩住自己的手,摸上了他的臉頰,觸碰到了他滾燙的肌膚,他的身體在發燙,這溫度並不正常。


    沈厭略微低了些頭,方便她的觸碰。他的臉迅速被熟悉的紋路覆蓋,醜陋的血管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看得人詭異地牙酸。


    常意深深歎了口氣,伸出手抱住了他。


    這種擁抱並不溫暖,相反地,甚至有些寒冷。


    沈厭垂下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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