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眼下的淤青很明顯,一看就是這兩天沒睡好,眼淚衝刷著她臉上的粉底液,混雜著留下一道道淚痕印子。


    不修邊幅,看著特別狼狽。


    作為在場唯一在療養院就見過林娜的人,裴意想起當初她對薄越明的騷擾,眼中厭惡頓現。


    他揉著自家探長的小腦袋,問得很隨意,“探長,你記得她嗎?”


    簡單一句話,就嚇得林娜縮了又鎖。


    裴意出發前臨時想著再帶探長來的,畢竟人在自己恐懼的事物麵前,很容易招架不住審問、就全招了。


    老傅和林眾端了兩張幹淨的椅子入內,讓薄越明和裴意方便坐著。


    薄越明摘下導盲眼鏡,懶得在已經知情的林娜麵前偽裝,直接問,“她在這裏多久了?把繩子和膠帶都給她解開。”


    這間出租房是老傅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有段時間沒住過人了,而昨天給林娜送過餐的人正是老傅的妻子。


    老傅擔憂,“薄總,昨天我老婆給這女人送過飯菜,但她一張嘴就亂喊亂叫,現在大白天的,我怕她再吵鬧,萬一惹到了附近的鄰居……”


    薄越明一瞬不瞬地盯著林娜,“是嗎?”


    不帶任何起伏的兩個字,讓林娜如同撥浪鼓般搖起了腦袋。


    她不敢了!


    絕對不敢了!


    老傅見此,這才照著薄越明的吩咐辦事。


    大概是害怕薄越明的威壓,卸下繩子和膠帶的林娜沒有亂跑,也不敢亂叫。


    她咽了咽緊張的口水,哽咽指責,“你、你們不能這麽綁著我,把我關在這裏,是違法的!”


    “違法?”


    林眾瞥了一眼邊上的裴意,像是早有應對,“你先是在四五個月前入室盜搶、並且對我們薄總圖謀不軌,然後又偽裝成酒店服務生在薄總的酒水飲料裏下藥。”


    “我們薄總因為誤喝了你加了料的水,導致身體無力不適,被迫在家休養了一天,所以沒辦法及時將你送到警察局。”


    “既然你那麽想要一個遵紀守法的說辭,我們現在就可以報警請人來處理!”


    “……”


    林娜被這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唬得不敢再說。


    說到底是她做賊心虛,如果徹查起來,首當其衝遭殃的人一定有她!


    林眾見她噤聲,暗戳戳地又瞧了一眼正在安靜擼貓的裴意。


    剛剛的這套說辭都是小先生在車上教他的,對方早就料到以林娜的性格,必定會用“違法”、“報警”一類的字眼來樹立自己作為“弱者”且“無辜”的形象。


    可誰都知道,林娜在這一係列的事件中並不無辜。


    隻要從根本上打擊了她的這套強行樹立起來的言論,後麵的談話才方便繼續。


    果不其然,林娜沉默了一會兒就服了軟,“薄總,這事不能怪我啊,是薄冠成、薄冠成他讓我做的!”


    因為許久沒喝水,她的嗓子如同被車輪碾壓過的石子路,沙啞中帶著一絲尖銳。


    裴意看了林眾一眼,假裝好心,“水。”


    林眾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小瓶礦泉水還有一塊麵包,遞到了林娜的麵前,“想要少吃苦頭的話,就好好配合!”


    給巴掌再給糖。


    很老套也很慣用的收買人心的辦法。


    又餓又渴的林娜得到了最普通卻最珍貴的兩樣東西,二話不說奪了過去,她猛地給自己灌了小半瓶的礦泉水,又拿起麵包咬了一大口。


    吃著吃著,懊悔的眼淚又飆了出來。


    目前的一切盡在裴意的掌控中,他一手摸著探長的小腦袋,一手不著痕跡地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與此同時,薄越明默契地開口逼問,“林娜,把話說清楚。”


    “是薄冠成找上我的,一個月前,我接到秋姐的電話……”


    林娜咽下這一口麵包,抽泣著將事實全盤倒出,“他給我打了一筆定金,還說事成之後會給我兩百萬!那藥也是他給我的!”


    裴意眸底掠過一絲惡寒,對薄冠成的下作有了更深度的了解——


    兩百萬?


    找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就想要下藥毀掉薄越明?


    邊上的林眾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再三確認,“薄冠成一個月前就找你做準備了?”


    林娜忙不迭地點頭,“嗯!酒店應該有我入職的記錄,是他的助理托關係給我安排的。”


    也就是說,即便薄越明“失明”,薄冠成也沒有放鬆對他的警惕,時刻提防著他回到薄氏總經理的位置上。


    薄越明想起薄冠成往日種種,積壓已久的憎惡一並爆發。


    林娜瞥見薄越明逐漸陰沉的臉色,心又一次顫抖起來,“薄總!我、我知道自己是


    財迷心竅了!你就再放過我這一回吧!”


    “財迷心竅?”


    裴意琢磨著這聲輕巧的開脫,將貓袋裏的探長放了出來。


    在兩位主人的看護下,探長麵對全新的環境一點兒都不害怕,他好奇心爆棚地探索過四周,然後像是喜歡高處般地跳上了木板床。


    “……”


    林娜盯著不遠處的探長,呼吸微窒。


    薄越明直視著恐懼萬分的林娜,反問,“為了錢,把自己賠進去,值當嗎?”


    林娜餘光警惕著隨時有可能靠近的探長,下意識地搖頭,“薄冠成說,他會將輿論引導在你、你的身上,我隻是個躲在背後的受害者。”


    薄越明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沉聲,“看來你不知道他在套房裏安裝了隱形監控?要是那天晚上我中計,你真以為你能逃得開?”


    “監控?”


    林娜以前在夜場混過,她自然明白隱形監控意味著什麽,“不、不可能的,他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你以為你是誰?”


    裴意忍無可忍,直接開口懟了過去,“不過是他請來的一個床上的工具人,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林娜的臉色臊紅。


    “他說了給你兩百萬,事後就一定會打在你的賬戶上嗎?但凡二哥被你們汙蔑栽贓後,破罐子破摔選擇報警處理,你當這麽大數額的轉賬警方會查不到?會不懷疑?”


    “是你了解薄冠成,還是我們了解這個狗東西?”


    薄越明聽見裴意這聲解氣咒罵,眼中的冷意稍稍緩和。


    裴意直視著林娜不可置信的雙眼,將一切直白剖開給她聽,“薄冠成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他利用你給薄越明下藥、等到拿到不雅影像後,然後就會立刻曝光在網絡上。”


    “至於你的受害人身份?”


    裴意不屑嗤笑,自信反問,“就衝我二哥這身材、這張臉,你會在視頻裏表現出不願意?怕是還要像在療養度假村裏那樣直接貼上去吧?”


    薄越明聽見裴意擲地有聲的反問,無奈又寵溺,原本的陰沉臉色終究是繃不住消失了。


    待在邊上的林眾和老傅更是看傻了眼——


    小先生的口齒原來這麽伶俐嗎?


    前段時間的裝傻裝呆,可是委屈他了?


    還有啊,嘲諷歸嘲諷,怎麽“夾帶私貨”誇起薄總了呢!


    裴意絲毫沒注意邊上人對自己的吃驚,繼續揭發,“林娜,你別忘了是你親自下的藥,你敢和警方說你是絕對的受害者嗎?”


    “除了那筆微量的定金,你還有證據證明是薄冠成指示你的嗎?”


    “……”


    林娜沒心思去考慮裴意在短期內的“改變”,麵對這一連串的質問,她不僅連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而且還感覺惡寒遍身——


    原來她隻是薄冠成計中計裏的一環?對方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保她?


    是啊,一個混過夜場的女人、一個拿錢辦事的女人,有什麽好保的呢?


    林娜承認自己是貪錢貪利,當初去夜場混跡、去度假村鑽空子,確實是為了傍上有錢人、好讓自己有個取款依靠。


    可這並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的色情影像在網絡上大肆傳播、被人評頭論足!


    裴意說得沒錯,如果正如薄冠成所願發生了那一切,薄越明的名譽受損,而她“受害者”的身份也壓根站不住腳!


    像薄冠成這樣躲在幕後的人?怎麽會蠢到惹火燒身呢!


    薄越明看著林娜的眼色一變再變,


    最終顯現出了足夠的恨意,“現在想明白了?”


    林娜胡亂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


    薄越明又用眼神示意林眾,後者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透明小袋子,遞到了林娜的跟前,“眼熟嗎?那晚從你口袋裏搜出來的。”


    林娜瞳孔一顫,連忙和自己撇清關係,“不,這藥真的是薄冠成給我的!”


    薄越明輕轉了一下手上的腕表,平靜裏的語氣裏藏著威壓,“嗯,他的東西,你負責給他送回去。”


    林娜不敢深想,“什麽?”


    裴意起身靠近,代替接過了林眾手上的小袋子。


    他隔著塑料袋摩挲著那顆不起眼的白色藥片,遞了過去,“你不是已經做過一次了嗎?還需要我們教你嗎?”


    好奇心爆棚的探長還以為自家主人的手裏拿了什麽好吃的,立刻湊了過去,“喵嗚!”


    林娜聽見這聲貓叫,瞬間頭皮發麻。


    裴意似乎看穿了林娜內心深處的恐慌,“你放心,我們還沒惡劣到那種薄冠成那種程度,有件事是要利用你才能做,但不需要你出賣自己的身子。”


    薄越明靜坐在位置上,視線卻停留在裴意的側臉上——


    將“利用”兩字說得那般敞亮,自家小貓還真是格外與眾不同。


    裴意將藥片塞回到了林娜的手中,忽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顎,“隻要你替我們將這粒藥還給了薄冠成,那我們對你就可以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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