蓐收說得含蓄,但柯凡聽懂了。與其說“請”羲九歌回西天界,不如說騙。


    柯凡為了替薑榆罔引開追兵而被關押,如果她寫信求助,羲九歌絕不會坐視不理。蓐收想讓柯凡裏應外合,騙羲九歌出現。


    柯凡沉默,蓐收慢慢加重籌碼:“如今天界紛爭四起,等候真正的英主。白帝陛下雄才大略,唯有陛下才能統一三界,結束亂局。日後陛下統治偌大的天界,總需要親信鎮守各地,你投誠陛下,等來日陛下論功行賞,給你和蓐鉞封一塊領地也不無可能。”


    若說先前的條件還帶有恐嚇意味,現在就裹上了糖衣,以更強勢的姿態逼近柯凡。


    蓐收也知道柯凡在蓐家過得不開心,蓐鉞愛她,蓐家其他人卻不愛,來往女眷都是血統高貴、家世顯赫的名門貴女,憑什麽和一個貧窮卑賤的神凡混血平起平坐?


    僅提蓐家可能對柯凡沒那麽大吸引力,但如果再加上愛情、自由和前程呢?


    如果她和蓐鉞分出去單過,到時候她就是說一不二的領主夫人,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看人臉色,一輩子享無邊富貴,受萬人追捧。普通神民或許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但柯凡見識過頂尖富貴,她會明白的。


    蓐鉞緊盯著她,目光中是無聲的祈求。蓐收緩慢在前方踱步,腳步聲如沉悶的鼓點,一下下擊入柯凡心裏:“你想好了嗎?”


    “愛人在側,安寧自由,聽著就讓人向往。”柯凡斂眸看向自己指尖,平淡說,“但我隻是一介凡人,所謂鍾鳴鼎食,所謂錦衣華服,所謂權勢地位,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有什麽可稀罕的呢。家主的要求,恕我做不到。”


    蓐收有些意外,他以為柯凡沉默是猶豫,沒想到她竟敢拒絕。蓐收不悅地豎起眉,身上威壓畢現:“你當真覺得蓐家不會動你嗎?”


    柯凡極輕地笑了聲,說:“我有自知之明,反倒是你們,認為一個血統高貴的世家女哪怕落難也能保持風骨,不墜其祖之誌;而一個凡女落入權貴之家後就會變得虛榮自私,為了留住這一切無所不為。你們何其狂妄,而我偏要告訴你們,我雖然沒有家世、沒有錢財、沒有天賦,在你們看來一無是處,可我並不低賤。我的心獨一無二,遠非任何計謀能算計,白帝也好,家主也罷,不用在我身上費心思了,損人利己的事我不會做的。”


    蓐收的臉色徹底陰下來:“你執意如此?”


    柯凡靜靜垂手空拜:“請家主成全。”


    “好。”蓐收點頭,大手一揮,從袖中甩出來一杯酒和一支筆,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不識抬舉,那就飲下這杯酒吧。提前告訴你,這是用毒性最烈的鴆鳥羽毛炮製千年而成,喝下去後所有被靈氣滋潤過的地方都會撕裂,五髒六腑會被搗成爛泥。你既然背叛了蓐家,那這些年你在蓐家吃下的每一顆靈藥、吸收的每一寸靈脈,都該剝離出來。”


    柯凡自小體弱,吃藥好比家常便飯。越多病的身子越怕死怕痛,柯凡都能想象到這杯酒喝下去該多麽痛苦。


    她臉色白了,蓐鉞沒想到父親竟然這樣絕情,連忙重重跪下,不斷叩首求情:“父親,求您饒過她吧。她犯的錯,我願意替她受罰。”


    柯凡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滾落。她都不敢看蓐鉞,她怕一看到他,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潰散了。柯凡撇過臉,狠狠心一把奪過酒樽,就要仰頭飲盡。蓐鉞大驚失色,慌忙握住她的手:“阿凡,你做什麽!”


    柯凡看著近在咫尺的愛人,幾乎肝腸寸斷。可是,柯凡還是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說:“鉞哥哥,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不是別人能替的。”


    柯凡手指纖細瘦弱,力氣和蓐鉞比起來不值一提,可是蓐鉞卻攔不住她,隻能絕望地、無能為力地看著她推開他的手,離開他,選擇死亡。


    酒樽中水影晃動,隱約映出兩人的輪廓。柯凡被蓐鉞眼中的哀痛刺傷,她垂下眼睛,一滴淚從腮邊劃過,滴答一聲墜入酒水,打碎了兩人的倒影:“對不起,鉞哥哥。門第不同,終究無法相愛。下一世,你還是娶門當戶對的妻子吧,你輕鬆些,她也能活得快樂些。”


    說完,柯凡屏住呼吸,一口將毒酒倒入喉嚨。


    身後很快失去動靜,蓐收耐心也終於告罄。他大發慈悲,這個凡人卻不識好歹。她也不想想,要不是白帝為了留一個把柄挾製明淨神女,她怎麽配進入蓐家大門,嫁給蓐鉞?這樣低劣的血統,即便做妾都是玷汙蓐家古神血脈。


    如果柯凡識趣,蓐收還能繼續容忍。反正柯凡活不長,等她死後讓蓐鉞迎娶真正的神族貴女,也算將一切扳回正軌。但柯凡卻不肯配合,既然如此,那她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蓐收今日浪費了許多時間,他不耐煩地轉身,卻發現本該痛苦而死的柯凡表情還算平靜,蓐鉞卻捂著腹部,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不斷掉落。蓐收大吃一驚,立馬浮現出一個荒謬的猜測:“阿鉞,你做了什麽?”


    因為痛,蓐鉞已無法保持儀態,長袖被地上的酒樽勾住,卷起一大截,露出下麵青紫交錯的紅痕。這些痕跡新舊都有,看得出來執鞭的人很生氣,下手並沒有吝嗇力氣。


    從柯凡被發現後,蓐鉞就一直在求情,然而他用盡了一切辦法,父親都不肯改變主意。蓐鉞沒辦法,隻能用最後一招。


    早在之前,蓐鉞就悄悄給柯凡用了同命咒。柯凡出生在畫像中,從小體弱多病,因為神力不純粹,她比同齡神族短命很多。柯凡因為這個原因拒絕了他很久,哪怕成婚後,夜深人靜時柯凡也在暗自神傷。


    沒有誰願意看到愛人年輕俊美如少年,而自己卻老態龍鍾,鶴發雞皮。蓐鉞無法改變她的出身和血統,隻能在自己和她身上係了同命咒。


    此咒一旦種下無法解除,除非施咒主人身死。主客雙方會共享壽命,客體受到的任何傷害、痛苦都會轉移到主體身上,一旦客方死亡,施咒主人也會受反噬而死。


    剛才毒酒發作,柯凡沒受什麽罪就昏迷了,而蓐鉞卻要忍受被腐蝕靈氣的痛苦。他額頭上青筋暴起,艱難道:“父親,她從不在乎蓐家的名望富貴,是我強留她在我身邊。一直以來都是我強求,該罰的人是我。”


    蓐收看到蓐鉞脖頸上隱約出現的咒紋,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愕然而不解,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半神半凡女子,這樣的女子揮揮手就能砸死一片,蓐鉞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蓐收恨蓐鉞不爭氣,然而再生氣,他總不能真看著自己的兒子死。蓐收長歎一口氣,恨恨道:“真是糊塗!你是什麽身份,她是什麽身份,你的天賦和壽命,就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嗎?”


    蓐鉞不知道日後他會不會後悔,但現在,他的思緒無比清晰:“父親,若您還想留兒子一命,就饒過她,放她去人間吧。她活著,兒子才能活著。”


    ·


    西天界以薑榆罔汙蔑白帝、挾持明淨神女為由向南方開戰,而南天界同樣指責西天界迫害他們的太子薑榆罔,外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負了誰,總之,西、南兩界開戰了。


    其實神農氏也是趕鴨子上架,赤帝生死不明,祝英死於陣前,薑榆罔差點被害,這口氣如果南天界還能忍,那就真不怪別人在他們臉上踩了。


    薑榆罔剛剛回宮,身體還沒養好就匆忙應戰。而西天界卻是厲兵秣馬,來勢洶洶,兩兵剛一交戰,局勢就呈現出一麵倒,白軍以破竹之勢朝南方推進。


    薑榆罔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一睜眼就是公文戰報。連軸轉才幾天,薑榆罔的身體就受不住了,他正忍著頭疼,侍從稟報說明淨神女求見。


    “羲九歌?”薑榆罔放下手,強打起精神說,“快請進。”


    羲九歌進來,嗅到殿裏濃鬱的化不開的藥香,挑眉道:“沉屙草?這種香料雖然能提神,但長久用會損害身體。你怎麽敢點這麽猛的藥?”


    薑榆罔臉上白的沒有血色,歎道:“能有什麽辦法,前線每一刻都在死人,我哪敢顧惜草藥傷不傷身?”


    薑榆罔請羲九歌坐下,問:“你最近身體怎麽樣?心口的傷好些了嗎?”


    羲九歌淡淡搖頭:“我這傷不是藥能治的,不過老樣子罷了。我進來的時候,聽說蓐收的軍隊已經打到天虞山了?”


    南天界氣候濕潤,盛產藥材,地形也多沼澤平原,少天險。一旦過了天虞山,往下就是一馬平川,赤都就隻剩最後一道防線南禺山了。


    薑榆罔一想起戰局就心情沉重:“怪我不中用,這些年虛長年歲,法術不佳,連治國領軍之策都學不好。”


    病弱的身體大大限製了薑榆罔的精力,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羲九歌勸道:“你別太自責,神農氏性情溫和,不喜殺伐,而白帝卻準備多年,早有預謀,南天界的兵卒毫無準備對上他們,怎麽會不吃虧?說來是我對不住南天界眾多神民,要不是我,他們怎麽會卷入這些紛爭。”


    薑榆罔正色道:“不可這樣說。雖然蓐收打著營救你的旗號揮兵南下,但他們覬覦南天界的藥田和糧倉已久,無論你在不在南天宮,他們都會找借口對南天界下手。若非你千裏營救,恐怕現在我還被關在蓐家,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扔出來當做籌碼。如果因為我導致南天界投鼠忌器,不戰而降,我才真成了罪人。你不止救了我,還救了神農氏,而我卻護不住你,是我對不起你才是。”


    他們兩人相互賠罪,這樣下去隻會沒完沒了,羲九歌趕緊說:“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如今我們同舟共濟,便是緣法。現在黎寒光和中天的主力被牽製在北方,白帝趁這個機會悍然對南方動手,等白帝將南天界這片沃野收入囊中後,肯定會再找名目,對中天宮宣戰。他的野心是整個三界,這一戰沒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事外。我們要聯合起來,救天下萬民,亦是救自己於水火中。”


    薑榆罔深深歎氣,心中十分悲愴:“怪我無能,進不能上陣殺敵,退不能謀略救國,我還有什麽臉麵當這個太子。”


    羲九歌說:“薑太子,人各有用,你雖然不是將軍,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神醫。誰說隻有前線才叫戰爭?”


    薑榆罔聽出些許意味,問:“你這是何意?”


    羲九歌輕聲慢語說:“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來時晴空萬裏,羲九歌出來時卻陰雲密布,雨水從瓦簷墜落,淅淅瀝瀝,在地上砸出深淺不一的漣漪。侍從給羲九歌送來傘,說:“神女,雨越來越大了,要不您避一會再走?”


    羲九歌掃了眼天上低垂的雲,說:“不必。這段路沒多長,正好散散心。”


    侍從又道:“雨天路滑,不如卑職派一隊人護送神女?”


    羲九歌撐起傘,已經走入雨中:“你們還要巡邏,不用麻煩了。我認得路,自己走就好。”


    南天界和雪山氣候不同,時常陰雨,羲九歌這些天已經習慣了。她撐著一柄紫竹傘,獨行在涔涔雨幕中,耳邊隻有雨敲打傘麵的聲音。她以為這是南天界再尋常不過的變天,但走著走著,她逐漸停下腳步。


    羲九歌抬起傘,朝上方雲層看去,雷雲不知何時壓得很低,細細的紫電在濃雲中穿行,帶給地麵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哢嚓,一道雷蛇穿過,黑色雲層被照亮一半,隱約現出裏麵的龍形。


    瑤姬開始以為羲九歌被雨截住了,但雨停後她又等了許久,還是不見羲九歌回來。瑤姬心裏奇怪,羲九歌去找薑榆罔說什麽事情,為何走了這麽久?她帶了件披風出門,打算去薑榆罔那邊問問。


    然而殿門口的侍衛看到瑤姬,十分驚訝:“神女早就出發了,是不是雨勢太大了,神女在某處避雨?”


    瑤姬心裏咯噔一聲,薑榆罔聽到外麵有說話聲,問:“是誰?”


    侍衛轉身,朝殿裏傳話道:“是瑤姬姑娘,她來找明淨神女。”


    竹簾很快被掀開,薑榆罔沉著臉走出來:“她已走了有一會時間了。她沒回去?”


    瑤姬表情同樣不太好:“沒有。”


    薑榆罔想到什麽,趕緊去看天上的雲,頓足道:“是我疏忽了,看到下雨便以為是尋常變天。我怎麽忘了,燭龍乃至陰之體,可操縱雲雨,剛才那場雨定是燭龍偽裝的!”


    ·


    黑雲壓城,戰旗獵獵作響,遮天蔽日,幾乎連陽光都看不到。抵抗多日的護城大陣終於抵不住無休止的攻擊,裂隙從一個點出現,如蜘蛛網一樣蔓延。


    一條冰龍呼嘯著朝裂紋衝來,哢嚓一聲,陣法崩潰的聲音淹沒在龍嘯中,徹底碎成藍色光點。


    一陣冰箭從天而降,城牆上的士兵還來不及抵抗就被衝的七零八落,紛紛墜落。士兵被箭雨壓得抬不起頭來,這時城下飛來許多鎖鏈、瓜鉤,牢牢扣到牆上,隨即,一個個驍勇凶悍、殺氣騰騰的人順著鐵鏈跳上城牆。


    這群人穿著貼身鎧甲,各個身材修長,四肢纖細,明明看著很輕靈美麗,殺起人來卻像死神,割稻草一樣無情收割性命。


    玄衣士兵一排排倒下,有人率先衝到城門,飛身一刀砍壞城門上的保護法印。威嚴冰冷的玄都大門失去尊嚴,慢慢朝來敵打開。


    黎寒光收手,玄都上空密不透風的冰箭終於停息,他從半空中降落,腳尖輕輕踩在玄虎頭上。玄虎踩著霸氣畢露的虎步,慢慢走入城門。


    前方探路的斥候跑回來,停在玄虎前,對黎寒光行禮:“殿下,玄宮宮門緊閉,玄兵退到宮城裏,還在負隅頑抗。”


    城門都開了,區區宮門不過是時間問題。很快,黎寒光就踏入玄帝上朝的宮殿,慢條斯理地拿起黑色帝璽。


    玄宮尚黑,殿裏處處懸掛著沉重華麗的黑色帷幔,光線昏暗,有一種陰沉的華美。黎寒光一身染血銀甲站在帝階上,指尖拈著玄帝璽,顯得尤其白皙修長,光澤勝玉。


    很難想象,就是這雙手,眼睛都不眨地擰斷了那麽多脖頸。


    身後的將領立刻恭賀:“恭喜殿下拿到玄帝璽。按天界的規矩,您便是新任玄帝了。”


    黎寒光嗤笑一聲,將精美莊重的帝璽隨手扔到台階上:“是假的。真的帝璽就算不在玄帝身上,也該被姬少虞卷跑了,怎麽可能留在這裏?姬少虞呢?”


    門外做九黎族打扮的士兵跑進來,行禮雖然還有些別扭,但言語中再無絲毫不敬:“我們找遍了全宮,沒看到姬家的人,隻在密室裏找到了玄後。不過,後花園裏有一個陣法,不久前似乎啟動過。”


    黎寒光單手握著軒轅劍,在陣紋上踱步,感歎道:“他還真是狠得下心,竟然將玄後留在宮裏,自己跑了。玄後對別人再惡毒,對他卻盡心盡力,這個陣法盡頭到底是什麽好東西,讓他連自己母親都能舍?”


    黎衡進玄宮後,看到沿路種種,越發替自己姐姐、替父親不值。黎璿嫁的就是這麽一個狼心狗肺之徒?他們戰無不勝的父親,竟然死在這樣一個陰險小人手裏?


    黎衡嗤了聲,罵道:“果然是那個狗賊的兒子,天生流著卑鄙孬種的血。丟下生母自己逃跑,便是畜生都比他強。”


    黎寒光身邊有九黎族的將領,也有中天界投誠的。這兩撥人有舊仇,彼此看不上眼,唯獨在黎寒光麵前能消停些。中天界的人聽到這個魔蠻如此辱罵玄帝,麵露不悅,有人悄悄瞥向黎寒光。


    黎寒光是玄帝的兒子,黎衡罵玄帝,豈不是將黎寒光也罵進去了?


    黎寒光毫無波動,他隻和羲九歌是一家人,別人關他何事?黎寒光問隨行的陣法師:“這個傳送陣能修好嗎?”


    陣法師掐算了好一會,為難道:“回稟殿下,這是個古陣法,須臾可至千裏,已失傳許久,而且不光這邊的傳送陣被毀了,連對麵的接受陣也被破壞了。屬下無能,恐無法複原。”


    黎寒光並不意外。傳送陣是最嬌貴的陣法,每開啟一次耗資驚人,而且每多傳送一個人,啟動時長、傳送風險都會倍增,恐怕就是這個原因,姬少虞才不願意帶著玄後,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吧。


    黎寒光問:“能看出來上一次什麽時候使用,傳送了幾個人嗎?”


    陣法師仔細觀察陣紋損耗,片刻後篤定地說:“最近一次啟動在兩刻鍾前,共走了兩個人。”


    “兩個?”黎寒光有些驚訝,“玄後還在宮裏,那他帶走了誰?”


    這時,背後忽然傳來破空聲,一隻箭矢穿過護衛,徑直朝黎寒光飛來。眾將士嚇了一跳,忙喊道:“殿下小心!”


    黎寒光站在原地,躲都懶得躲,手指隨意一抬,那隻流矢就停在黎寒光身前,再無法前進一步。


    黎衡沉著臉,二話不說往暗箭傳來的地方飛去,眨眼便扔出來兩個做宮娥打扮的殺手。黎寒光取下箭矢上的信件,不緊不慢撕開。


    沒人指望能憑一支暗箭殺死黎寒光,姬少虞再心急也不至於這樣不切實際。殺黎寒光是順帶,主要目的還是這封信。


    黎寒光本來漫不經心,然而隻掃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冷下來。


    先前黎寒光身上的冷意是一種倦怠的漠然,如今卻變成風雨欲來前的壓抑,沉默中含著一種讓人害怕的瘋狂。


    有人試著問:“殿下,怎麽了?”


    黎寒光捏著那張紙,玉一樣的指節都繃出青筋,信件邊緣倏地燃起青紫色冷火,飛快將紙燒成灰燼。燃燒時,黎衡隱約從火焰中瞥到一行字:“羲九歌在我手裏,想要她活命,就單獨來昊天塔。”


    黎衡怔了下,馬上明白過來,羲九歌被姬少虞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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