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的事他們也知道了。羅富貴跟個孕婦吵不起來,直接就找到地裏去了,也沒跟他們吵架,隻把李氏說的都學了一遍,就夠讓張大福和唐氏臊死了。


    尤其是唐氏,原先娶兒媳婦時她就覺得張家不如羅家,處處都要爭個臉麵,如今大兒媳婦丟人丟到親家頭上,唐氏這一路回來,心裏真是那哪都不痛快。


    要不是回來看到黃氏在屋裏喊肚子疼,她心裏那口氣立時就得發作了。


    張大郎剛才聽到羅富貴那些話就知道要糟,這會兒也不確定黃氏是真不舒坦、還是為了躲開公婆不敢出來,他想了想,頂著爹娘的目光硬著頭皮進屋。


    黃氏看到自己男人,就哭訴起來了:“我隻是過去跟羅嬸子說說話,你不知道弟妹把我臉麵給扒的,我以後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你是不是說了讓德金大哥不要去鋪子裏幫忙的話?”張大郎一句話就把她問得噎住了。


    黃氏頓了頓,才道:“我就是聽外頭說,他們兩口子在鋪子裏占了四成利潤過去打聽打聽。你說鋪子是二郎的,方子是弟妹的,他們兩個卻占了四成,我知道後能服氣嗎?可就是我過去了幾句,弟妹也不該那麽說我,我當嫂子的,以後都沒臉做人。”


    黃氏把頭埋在被子裏哭得滿臉都是淚,她越想越覺得沒臉,她一個當嫂子的臉麵被弟妹踩到地底,哪裏受得住。


    “咱們在家過日子,上牙都有個磕住下牙的時候,弟妹倒好,對著我那些話就跟對仇人似的,我羞都要羞死了。”


    張大郎沒占媳婦這邊:“那也是你先要湊上去,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是弟妹的對手。”


    “反正我不管,我當嫂子不能就這麽被人欺負了,你要不管我,我明日就讓我娘過來,你們老張家讓小兒媳婦欺負懷孕的大兒媳,看我娘過來會不會去羅家討個說法。”


    黃氏是見到自個男人回來,心就安了,這一安就越發想起剛才丟臉的事,越想越覺得難堪。又因為這幾個月有孕,她說什麽張大郎就是什麽,就又刮起妖風了。


    院子裏就這麽幾步路,這會兒就連三歲的狗蛋都知道爺奶生氣不敢出聲,黃氏在屋裏哭的那些話一句句都飄進眾人耳朵裏。


    黃唐氏在灶下切菜切得劈啪響,默念兒媳婦肚子裏有張家的種,要忍要忍,臉卻更黑了。


    聽到黃氏要找她娘過來討說法時,終於忍不住,大聲道:“要什麽說法,老娘還沒死呢!等老娘死了你再讓人過來。”


    吼得一旁幫忙的張紅果一個哆嗦,手腳都麻利不少,就想趕緊幹完活出去。


    羅美娘在屋裏看到大伯子和小姑子也火大。


    她到羅家時,李氏被氣得頭暈腦脹,躺在炕上直揉額角,羅富貴出去一趟才回來,麵色看著也不好。


    羅美娘怕他們晚上消化不良,幫著熬了一鍋粥,這才回來。


    此時見到大伯子,她也沒客氣:“我素來敬重大伯,可這件事要是全都擺出來,道理也是在我這邊的。”


    弟弟不在家總要避嫌,張大郎就把妹妹找了過來,這會兒在妹妹和弟妹麵前,張大郎也很尷尬。他是被黃氏逼得沒法了,他丈母娘不是個易與的,黃氏十足像了她的性子,明兒弟妹就和哥嫂去縣裏,要是下回回來後知道他丈母娘上羅家找麻煩,又得鬧一場。


    “你嫂子就是找不到台階下,這件事是她不對,你就過去看看她,把誤會說開了就算了。”


    畢竟做了七八年夫妻,張大郎也明白一些黃氏的想法。


    弟弟一向被人看不上,娶個媳婦回來,黃氏許是覺得自己也應該在妯娌間占上風,可羅美娘不聲不響的,就從兔子變成咬人的老虎,這就讓黃氏覺得下不來台了。


    羅美娘當然不願去看黃氏。


    人要是不想被人欺負上臉,一開始就該把不當包子的態度擺出來。


    她冷聲道:“臉麵是自己掙來的。我在張家再不好,嫂子可以跟我直接說,沒得把我爹娘扯進來。我是犯了什麽錯得讓嫂子找到我娘家討說法?嫂子以後要是生下來一個閨女,閨女嫁出去後,夫家妯娌跑過來說三道四,大哥是什麽感受?我爹娘就是眼神不好,看出嫂子是來找茬的就該把她趕出去!”


    羅美娘一點都不願退讓,而且因為覺得張大郎居然會被媳婦逼過來當和事佬,在心裏也對這個大伯子有了點看法,一點都沒原則。


    被羅美娘評價為沒原則的張大郎心道,你嫂子眼神才叫不好呢,要是早看出你厲害起來會是這樣,哪能這樣不當一回事。


    張大郎是當大伯子的,過來說這一句已是越界,可羅美娘不願給這個麵子,他也沒法了,想著自己明日先去一趟丈人家把事情說清楚,丈母娘還是怕老丈人的,隻要他丈人發話,應該就不會鬧起來了。


    事情畢竟是自己婆娘不占理,張大郎見說不通也沒好意思繼續呆著,臨走前道:“你嫂子是有些不著調,可她懷著孩子,以後要是說了什麽難聽的,你找娘去,別跟她計較。她那人就愛個麵子,你說得太難聽了,以後咱們逢年過節一塊吃飯也尷尬。”


    既然今日已經說了不少話,羅美娘也不介意多此一句,她道:“大伯要是聽我的,就別什麽事都讓娘出頭,娘和嫂子畢竟不是親母女,鬧騰多了以後心裏得落下埋怨了。”


    這回的事,羅美娘不是不能跟婆婆說一聲,靠婆婆找回場子。


    可一來,唐氏對她好,她就得為她考慮。甭管是拉偏架還是主持公道,總是在兩個媳婦之間折騰,對當婆婆的人並不是什麽好事,到頭來總得得罪一個。


    這年頭雖然孝字大過天,可日常生活中一個對婆婆心有怨懟的媳婦,和一個隻是些許摩擦的媳婦,相處起來絕對是不同的。公婆又跟著大房住,羅美娘也是為婆婆著想。


    二來,她自己就有能力把事情處理了,為啥要躲到別人後頭。


    張大郎被堵了一句,想想弟妹這話也有道理,也沒話說了。倒是跟著過來的張紅果留了一下,悄悄跟她說,大嫂這回吃虧了,下頭可能會把親娘找過來鬧騰,黃氏她娘黃嬸子是個潑婦,做了親家好幾年,唐氏就沒一回吵得贏她的。


    羅美娘謝了小姑子一回,她爹娘還在村裏住著,這個消息確實重要。


    就是要怎麽做她還得想想,羅美娘想了一夜,總覺得要一勞永逸,還是得先出擊。


    為此她隔日一早就搶先去了趟黃氏娘家。


    反正黃氏去她娘家也沒什麽避諱,這叫禮尚往來。


    這事畢竟是高氏在娘家一時禿嚕嘴說漏了,羅美娘一早到羅家說要推遲一日出發,高氏也不敢說什麽。


    高氏其實也懊惱,她就是在娘家喝了幾杯濁酒,別人問起來她沒留神就說出來了,沒想到話傳得這麽快,傍晚就傳到李氏耳朵裏了。


    回家後知道公婆差點被黃氏噎出毛病後,她都想找上門了,還是丈夫攔住她,說羅美娘會處理,她才沒過去。


    因著多出一日,羅德金在村裏收了些糧食,其實羅家就有牛車,可這幾日家裏的牛借出去春耕,羅德金隻得跑去鎮上預定了輛牛車,反正各有各的事情,都沒閑著。


    羅美娘去黃氏娘家前,也沒先告訴婆婆。


    唐氏除了居中說和,難不成還能雙手雙腳讚成她去找她親家麻煩。


    羅美娘自有成算,她從雞窩裏摸出幾個雞蛋,就去了一趟合山村,兩個村之間隻隔一個山頭,她一早天蒙蒙亮出發,正好趕在黃氏爹娘和弟弟下地前到達了。


    她從合山村回來沒一會兒,黃氏就急匆匆找上門來了:“你去我爹娘家說了什麽?”


    羅美娘剛才看到黃小弟跟在她身後,就想著黃氏應該會過來。


    黃小弟個子高,南山村和合山村之間就那麽一條道,他走幾步就停一下裝著看風景,還以為羅美娘不知道呢。


    碗裏的水正好晾好了,羅美娘先喝了一口,想著剛才在黃家的場景。


    黃氏的爹娘許是沒有想到,有一日居然會被閨女的妯娌找上門來。


    羅美娘去的時候穿了一身半舊不新的衣裳,頭上插著新買的蓮花頭銀簪。


    因為手裏拿著禮物,黃家人一開始還以為她是來串門的。雙方很客氣地坐下之後,羅美娘對黃氏的親爹是這麽說的:


    “我想著,前頭分家的時候,公公婆婆也沒跟我說過家裏有困難。既然家裏沒事,那就是嫂子娘家應該出了什麽事,不然嫂子怎麽突然找到我娘家去說些家計艱難的話。”


    出門前,她就從小姑子那裏打聽了些黃家的情況,知道黃氏她爹比她娘講理多了,於是就重點對著黃氏她爹說話。


    “我和嫂子有緣分嫁給同一對兄弟,黃家跟我娘家,兩家也算是拐著兩道彎的親戚了。我爹娘的為人,村裏村外都是數得著的,隻要是親戚,能幫一把,素來會幫一把。我這回過來就是聽了嫂子在我爹娘麵前說的話,說什麽我們二房有好事盡便宜外人了,嫂子應該也是太急,才會說出這種沒有分寸的話,兩家都分家了,哪還能為這些生埋怨。”


    “應該是黃叔確實有難處,嫂子才會急成這樣。要是真有事,我這回上門了正好搭把手。也不用勞煩黃嬸子到我娘家去了。嫂子說要黃嬸子到我娘家討說法,我實在不知道該給什麽說法。”


    羅美娘話說的雖然和氣,可這些話出口,這回過來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黃氏他爹看一眼她頭上的銀簪,便知道這應該就是閨女那個娘家家境不差的妯娌了,當然也立刻明白,閨女去妯娌娘家說這些話,實在不占理。


    人家就是不願意被算計了,這才找了過來。看羅美娘說話和氣,黃氏他爹還覺得挺羞愧的,自己閨女得是多欺負人才讓人找上門來。


    黃氏她爹這就想錯了,羅美娘是堵著一口氣過去的,也是預著要吵起來的,就是沒想到黃氏她爹居然攔住了想跟他對罵的黃氏娘,倒讓她好些話都發揮不出來了,有種一拳打在空氣裏的感覺。


    這會兒在黃氏麵前,羅美娘一句不差,把剛才在黃家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黃小弟剛才過來應該也跟黃氏說過。


    她說完之後又喝一口水潤潤喉:“嫂子去完我娘家,我娘就躺下了。我也是想著你們黃家應該是有什麽急難的,嫂子才會這樣急得言語不周全把我娘氣倒了,這才想著過去看看。”


    黃氏會用話擠兌她爹娘,羅美娘也不是就不會這一招。


    黃氏簡直不敢相信,羅美娘會專門跑一趟她娘家。


    剛才她弟弟特意過來告訴她,說她爹不叫她娘過來,她娘要是過來回家就得挨揍,她聽完就懵了。她還沒托人去叫她娘呢,也是問下去才知道,原來羅美娘一早就去了黃家。


    羅美娘道:“嫂子在我爹娘麵前說我有好事盡便宜娘家了,這話我是不認的。這不我就去嫂子娘家也看看,你猜我看到什麽,過年二郎帶回來的兩壇酒黃叔還沒喝呢,放在正屋八仙桌上,我一進去就看見了。”


    那兩壇酒是過年二房送給張大福的。


    黃氏極為難堪道:“家都分了,你手別伸太長!”


    說完她就覺得舌頭被咬住了。


    羅美娘似笑非笑地看她:“嫂子要是早知道這個道理不挺好?”


    這一刻羅美娘看著她的眼神,黃氏好多年都沒能忘記。她啞口無言,又因戰鬥力實在不敵,終於敗北回去。縱使心裏氣得不輕,卻也沒法。


    她口齒上不如人,比豁出去不要臉麵,羅美娘還比她更豁得出,黃氏想想,她手上真沒什麽能威脅得了她的,為此就算恨得要死,也隻能回屋捶被子去。


    隻是羅美娘非但去了一趟黃氏的娘家,後頭還做了一件讓黃氏更咬牙切齒的事情。


    羅德金是瞧著妹妹這兩日怎麽和黃氏鬥法的,他砸吧砸吧嘴唇道:“咱們鋪子確實缺人,你要想帶就帶吧。”


    隻要把張紅果帶上,黃氏那邊就得氣死了。


    沒打著狐狸,還惹了一身騷,說的就是黃氏了。


    前頭他覺得妹夫是個難搞的,如今覺得妹妹認真發作起來,也不差妹夫多少了。


    主要是她這性情,真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一點虧都不能吃。


    羅德金深深覺得,幸好自個娶了一個好媳婦,跟他妹子合得來,要不日子就沒法過了。


    瞧他妹妹這收拾嫂子的手段。


    羅美娘叫哥哥說破心思,卻不承認自己是為了氣黃氏,她道:“紅果兒前頭就挺想出去看看,我也問過她的。咱們鋪子裏也確實忙不過來,讓紅果在前頭幫忙,大嫂就能騰出手去灶下。”


    羅德金點頭:“都聽你的。”


    然後羅美娘就跟婆婆說了這件事。


    她給張紅果開工錢,包吃包住每月兩百文。


    被黃氏這一鬧,羅美娘才覺得鋪子和四成利潤的事,在外頭看來就是她偏著娘家,說來這個鋪子也有張玉寒的一份,他對她娘家好,羅美娘記著這份情,也願意兩邊一碗水端平。


    隻是黃氏那邊她不想碰,隻能在小姑子身上使力了。


    羅美娘說話時,唐氏特意打量了她好幾眼。她心道,瞧著也沒那麽嚇人啊。


    怎的黃氏如今看見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唐氏其實也知道這兩日大兒媳婦在鬧騰什麽,非得說弟妹有好事盡便宜娘家,人家偏娘家怎麽了,就連黃氏自個不也偏著娘家。


    她一個當婆婆的要是計較這個,早八百年前就被黃氏氣死了。


    唐氏對這件事的觀點是,有本事自己撐得起攤子,就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大兒媳婦要是有這種能耐過好日子還偏著娘家,唐氏也不會阻止。


    主要是她沒這個能力,就想著打別人主意,才招人嫌棄。


    這會兒她想了想,道:“紅果以前都在村裏,去了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吃喝住行都是跟著我們的,妹妹也不是小孩子得讓人專門看著,哪裏會麻煩?隻要娘放心,有空我就帶紅果兒回來。”


    既然羅美娘這麽說了,唐氏也沒什麽意見。能給家裏掙錢也是個好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科舉大佬的金手指外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灰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灰藍並收藏穿成科舉大佬的金手指外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