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蠢物,本也帶不來什麽價值。


    上次不過多說了兩句,給了她兩分好顏色,便真當自己是她麾下一員了,簡直是笑話。


    皇後記得很清楚,前些日子蕭美人來求見時,口口聲聲都是珍昭容為人不端,平白掌摑宮妃一事,她當時不過寬慰幾句,稍稍挑撥了一二……


    難不成蕭美人這次來,為的是珍昭容一事不成?


    若是聰明人,皇後也不必費心這些事,可若是蕭美人這樣的蠢貨,她反而拿不定主意這蕭美人究竟做了什麽。


    萬一事情敗露,蕭美人反咬一口說是皇後教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皇後沉吟片刻,說著:“雨荷去沏茶,樂荷,將她請到內室來。”


    “是。”兩人相視一眼,退了出去。


    不多時,樂荷親自引著神色焦急地蕭美人走了進來。


    一見麵,蕭美人便急匆匆地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來,口中還說著:“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蕭美人如此莽撞,皇後眉頭一皺,當下便看了雨荷一眼。


    雨荷立即會意,輕咳了一聲,說著:“你們都下去吧,這有我們伺候娘娘即可。”


    等人走幹淨,蕭美人才火急火燎地繼續說著:“娘娘,這是有蕭氏印章的銀票,今早起來,在妾的宮門口發現的!”


    皇後眼底閃過一絲不耐,語氣卻還算溫和,說著:“本宮一直養傷,又不知你發生了何事。你如此沒頭沒尾的,本宮如何聽得懂?你將前因後果慢慢說來,本宮才好主持公道。”


    這一番話將她的幹係撇得幹幹淨淨,可蕭美人卻聽不懂這些,隻覺得皇後仁慈溫和,讓她心裏踏實了許多。


    她努力冷靜了些,卻仍顫著聲說著:“妾前些日子收買了叫更局的一個太監,叫他去……去給珍昭容下毒煙,想來……想來是不成的。”


    “這銀票是當初妾收買他時給他的定數,可這裏少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蹤。妾一看見這銀票便嚇壞了,忙叫人去叫更局打聽,果然那小福子不見了,一直沒找著人。”


    蕭美人三魂丟了七魄,顫巍巍道:“皇後娘娘,這是蘇氏在故意提醒妾,告訴妾她已經知道了是妾所為,而且!而且她手上捏著妾的把柄!謀害妃嬪是大罪,皇後娘娘,求求您求求妾,妾害怕,害怕陛下知道此事會殺了妾!”


    皇後一聽,頓時眉頭緊皺,說著:“蕭美人!你糊塗了!”


    “就算你再不喜歡珍昭容,又怎麽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珍昭容畢竟是陛下的嬪妃,後宮和睦才是長久之道,本宮平時的訓誡,你難道都忘了不成?”


    蕭美人愚蠢,做事處處是破綻,她如今一門心思來求救,擺明了是將她們綁在了一處。


    這麽一個累贅,皇後自然是要撇清幹係的,當下又語重心長地安撫她,不願和這種人撕破臉皮:“好在如今珍昭容並未上報,隻是警告你,想來是事情並未成功,不願追究的意思。”


    “這樣吧,你回去後好好靜思己過,這段日子不要再行事招搖,免得惹了珍昭容不快,也許過些日子就好了。”


    蕭美人聽到這話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猶豫:“如此當真可行嗎……妾怕……”


    “你再怕又有何用?你犯下如此大錯,珍昭容不願鬧大已經是仁慈了,本宮能做的也唯有幫你盡力掩飾。與其擔心這擔心那,倒不如你好好收斂自己的性子,以求得到陛下喜歡,若得了陛下的喜歡,還何愁站不住腳呢?”皇後緩緩勸誡著,見她放鬆了,才說著:“好了,說了這些話本宮也乏了,你便先回去吧。本宮養傷不宜常常見客,若是無事,不必來鳳儀宮看望了。”


    如此說來,仿佛安分守已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可坐以待斃始終是讓蕭美人很不放心,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卻見皇後擺了擺手,示意送客,她也隻好福身退了出去。


    等蕭美人離開,雨荷才低聲說著:“蕭美人真是蠢笨,竟是這樣做事的,拿印著蕭氏印章的銀票去收買宮人,是生怕旁人看不出誰是幕後主使嗎!”


    皇後冷冷覷向宮門的方向,說著:“這件事她是做的太明顯,可太明顯,有時候本身就是種保護,隻是蕭美人蠢笨,本宮不願意幫她罷了。”


    “珍昭容心思深,知道這時候鬧大了沒好處,又故意做出此舉來警醒蕭美人,無非是想做給本宮看。那小福子現在不知所蹤始終是個隱患,你放出風聲去,說天冷本宮傷口隱隱作痛,宮中事務盡數交給姝貴嬪處置便是,蕭美人所做本宮一切不知。”


    皇後的眼神逐漸便冷,“這段日子不要再有任何動作,也小心瑤仙殿那邊的人。珍昭容是個極有能耐的,別讓她攀扯上本宮才是。”


    “是。”雨荷和樂荷福身應下,扶著皇後讓她慢慢躺下。


    皇後輕輕撫上自己受傷的肩頭,輕咳了兩聲,說著:“本宮的傷好個七七八八了,想來再過段日子,也就好全了。今年的中秋因故不曾舉辦,宮中也有許久不曾設宴了。”


    “本宮打算等傷好以後,尋個合適的由頭,操辦一場宮宴。”


    想來那時候,陛下總該將宮權重新移交到她手上了吧。


    第141章 真麵目


    她就是一個薄情寡義,處心積慮的女人


    冬月十一月初一, 長安飄雪。


    這場初雪夜間起始,飄飄灑灑一夜。晨起推開窗,入目便是一片雪景。


    積雪已經有了不薄的一層, 將宮簷琉璃覆上一層冰晶的白。


    紅牆白雪,自成一道景致。


    瑤仙殿外的宮人忙著掃雪幹活, 踩雪的簌簌聲和掃地的拖曳聲,與殿內燃爆的燭花相撞, 平白多了些煙火暖氣。


    蘇皎皎正坐在窗前看一卷書,神色冷冷清清, 仿佛不入俗世一般。


    淩霄從外麵抱著幾支梅花過來,在殿門口輕跺了幾下腳, 將身上的落雪抖下來, 迎上前笑著說:“娘娘,今年初雪下的好,紅梅也初綻了。奴婢知道您喜歡,特意折了幾支回來。隻是今年的地龍燒的不如往常熱, 興許沒那麽快開, 但總歸也是三五日就盛放了的。”


    “還給您插到您喜歡的那隻白玉胎細頸瓶裏頭,放在您看書榻旁的窗沿上, 最是增景。”


    蘇皎皎抬眸看過去, 眼底浮上一絲暖意:“淩霄最是細心。”


    這時候,魚靄左手一個湯婆子, 右手一個暖爐地走進來, 皺眉抱怨了兩句:“內侍省那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從前娘娘得寵時巴巴地來獻殷勤, 如今娘娘還沒怎麽著呢, 連地龍都敢不仔細著!娘娘是一宮主位, 這地龍燒起來,還沒蘭貴儀屋子裏頭的炭盆暖和,真是委屈娘娘了。”


    魚瀅趕緊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別說那麽多,而後快步上前將手爐從魚靄手中接過來,遞到了蘇皎皎手裏:“屋子裏多少有些涼,娘娘拿個手爐暖暖,別涼著了。”


    “殿內雖不及以前進來都熱得慌,可到底比外頭還是暖和多了,夜裏不至於受涼。隻是娘娘怕冷,湯婆子暖腳,手爐暖手是少不了的,也不必抱怨了。”


    說罷,魚瀅看了看娘娘的臉色,見她還是隻低頭看書,仿佛沒聽進去一般,心裏頭不禁有些難受。


    這日子,說好聽點是清淨而已。她雖然從來不說,也不抱怨,可魚瀅是自小跟在她身邊的,最清楚她情緒如何。


    娘娘隻是看起來不要緊罷了。


    昨兒個就聽說皇後娘娘打算在初雪設宴,請後宮嬪妃們一同賞雪慶祝,也算是補中秋宴。


    可明眼人都知道皇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能設宴,自然也是身子好全了。


    所以賞雪是假,暗示重新執掌後宮,逼眾人看清實務站隊才是真。


    今日初雪,皇後更是一早就將拜帖讓身邊的雨荷親自送了過來。


    想逼著娘娘不得不參加,親眼見證她重掌後宮,心思之險昭然若揭。


    皇後和娘娘是死對頭,皇後風光,娘娘的心裏又怎麽高興地起來呢。


    魚靄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縮著脖子不出聲了,趕緊將茶端過來,說著:“娘娘喝口紅茶暖暖吧。”


    她看一眼魚瀅,又看看娘娘,小聲說道:“娘娘,今日皇後設宴,您要不要穿的漂亮些?您天生麗質,在宮裏也是最拔尖的美人,若是好好收拾,定然豔壓群芳。到時候陛下的目光一定是落在您身上的,還愁不能複寵嗎?”


    魚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魚靄,卻不好說什麽,就聽蘇皎皎淡聲說著:“我不去。”


    這已經是娘娘為數不多能看見陛下的時候了,不去怎麽成?


    魚靄十分驚訝,啊了一聲。


    蘇皎皎和陛下的事除了魚瀅了解個兩三分,其餘貼身的宮女是不大清楚其中原委的,隻是知道如今娘娘不得陛下喜歡,許久不見陛下了而已。


    但是聰慧如淩霄和淩雲,娘娘不說的事,她們不問。


    可見娘娘今日連宮宴都不去,且瞧著神色,才覺得此事恐怕不是這麽簡單。


    淩霄在一側觀察了片刻,溫聲說著:“娘娘不願意去不去便是,宮中不喜歡湊這樣熱鬧的也不止娘娘一個,娘娘不喜歡,奴婢就去向皇後娘娘告假,說您身子不爽,不宜出門。”


    蘇皎皎嗯了一聲,在魚瀅的眼色下,眾人才退了出去。


    今日是皇後的主場,她又何必去湊熱鬧。


    再說了,宮宴上有不想見的人,不相見才是最好。


    入冬以後,天黑的越來越早。


    天剛泛起霧蒙蒙的墨藍色時,宮道上便已經陸陸續續聽到不少妃嬪的儀仗經過。


    今晚的宮宴是家宴,又有皇後的恩典,不論品級皆可參與。


    這對許多人來說都是個好機會。


    或得了陛下的青眼,或得了皇後的喜歡,都是好事一樁。


    從前珍昭容受寵的時候太霸道,陛下的雨露尋常人分不太著。


    可皇後就不一樣了,一國之母,是做不出寵妃那股妖媚勁子的,賢良淑德,勸陛下雨露均沾才是正道,機會來了,可要好好把握住才是。


    半個時辰後,聽著外麵的聲音漸漸停歇,蘇皎皎才起身站到窗前,看院子裏落雪紛飛。


    薄薄月色下,牆角的紅梅無懼冰霜,傲然綻放。


    蘇皎皎仰頭看向天上的皎月,溫聲說著:“殿裏太悶了,我去趟梅林散散心,誰也別跟著。”


    魚瀅怔了一瞬,忙急聲說著:“不妥!天已經黑了,又下著雪,您一個人出去奴婢怎麽放心呢,若是出了什麽事,這大冬天的您可是要受罪的!”


    淩霄也微微皺了眉,附和道:“魚瀅說的對,兩儀殿離梅林距離不遠,且今日奴婢去向皇後告假,也是廢了好一番功夫的。若是被人發現,又要被捉住話柄,說您不敬中宮了。”


    "於情於理都不妥當,娘娘不如早些歇下,奴婢明天一早就陪您出去可好?"


    蘇皎皎搖搖頭,淡聲道:“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勸了。”


    話音落下,她起身為自己係上狐毛披風,提上一盞宮燈便走了出去:“我會當心。”


    還記得去年初雪,蘇皎皎便去了梅林,今年再去,卻是歲歲年年不相同了。


    蘇皎皎不緊不慢地提著宮燈走在小路上,回首看過去,兩儀殿的燈火通明,金碧輝煌,隔著幾重虛無,仿佛都能聽到歡聲笑語。


    一人一燈,迎著風雪踏入梅林,天地間清清冷冷,唯她一人聲色裏抽身。


    心煩的時候吹吹冷風能讓她平靜,她喜歡雪,也喜歡梅花,趁旁人聲色犬馬,她孤身在此,挺好。


    兩儀殿內。


    沈淮從殿外走進,抬手拂去了肩上落雪。


    他一邊淡聲說著:“太極殿事忙,朕來遲了些。”


    一邊縱目下望,下意識看向了蘇皎皎原本該在的方向。


    蔡山最是耳聰目明的人,當下便躬下身,低聲說著:“啟稟陛下,珍昭容向皇後娘娘告假,說身子不適不能出席了。”


    聽到蘇皎皎不來,沈淮的心倏然一沉,原本還算平靜的情緒頓時低了下去,神色也懨了兩分。


    他刻意讓自己忽視掉蘇皎皎,隻淡淡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轉而麵對著自己滿宮的妃嬪,嗓音很平:“今日是皇後為了彌補中秋而舉辦的初雪宴,也是為了慶祝皇後傷愈,既是一家人,都不必拘束,盡興便是。”


    底下的妃嬪站起身,齊聲向沈淮和皇後慶賀,再落座,才算宴席開始。


    這場初雪宴是皇後花了心思的,歌舞吃食,都與以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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