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崇鬱抬步先走,後麵的宮人和僧人方敢動腳。


    住持在桓崇鬱身邊引路。


    但始終遲帝王半步,不敢有半分逾越。


    到了阜光寺大雄寶殿門外。


    庭前一棵巨大的參天古樹,綠蔭如蓋,上麵飄滿了紅色綢帶,像一條條空遊無所依的紅錦鯉。


    大業子民們的種種宏願,全都承載在這一棵千年古樹上。


    仿若燃了一炷永不熄滅的人間香火。


    景象十分壯觀。


    有點兒意思。


    鄭喜走到樹下,踮起腳尖拽了一條紅綢條一看,金漆褪色嚴重,勉強地念道:“庚寅年,武昌府人,安呈喻與妻丁梨……祈願百年好合。”


    現在是壬寅年。


    鄭喜笑道:“都已經過去十二年,不知這對夫妻現在感情如何了。”


    見桓崇鬱似乎不排斥,又撿了幾條念。


    “丙戌年,南陽府人,求與夫……”


    “壬寅年,京城人,求與妻……”


    桓崇鬱聽了半天,蹙眉道:“怎麽都是求姻緣的?”


    住持雙手合十回話:“原本也有人求安康、求父母長命百歲。有一年打仗,男丁們……來了許多女眷,替丈夫、未婚夫婿求平安,到如今,漸漸就變成了求姻緣的樹。”


    桓崇鬱淡淡地應了一聲。


    鄭喜問道:“住持覺得靈嗎?”


    住持笑道:“靈或不靈,此樹都已寄托了情思。”


    鄭喜點了點頭,這話說的在理,也合乎規矩。


    賞完古樹,住持瞧了帝王一眼,心下了然。


    看來帝王對男女姻緣之事,並不十分有興致。


    寶殿裏麵還有一尊石佛,倒也值得一看。


    住持正想請帝王移步。


    卻聽帝王說:“拿條紅綢來。”


    住持微愣。


    帝王並無後宮,要紅綢幹什麽?


    鄭喜也呆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走上前問道:“皇上,可要筆墨?”


    桓崇鬱點了點頭。


    鄭喜衝住持使了個眼色,催他趕緊打發人去弄。


    住持連忙吩咐人去了。


    阜光寺裏,原沒料到宮裏來的人,會祈求姻緣之事。


    並未預備紅綢。


    這會兒臨時要,還得去庫房裏剪一條來。


    小沙彌捧著紅綢,跑去前麵庫房,路過了貴女們客居的院落附近。


    因那紅綢實在顯眼,下完棋結伴出來逛的貴女們,一眼就看到了。


    有人叫住小沙彌打聽:“今日不是封了寺嗎?是誰還膽敢在寺裏用紅綢祈求姻緣?”


    這話有些問罪的意思。


    小沙彌不敢隱瞞,便老老實實道:“阿彌陀佛,施主慎言,紅綢是皇上要的。”


    烏雪昭頓時抬眸看過去,細眉籠一層薄煙似的,輕輕抿了抿唇。


    人群裏一片死寂。


    皇上祈什麽姻緣?


    和誰的姻緣?


    小沙彌不敢逗留,行了禮便趕緊交差去了。


    貴女們麵麵相覷,半晌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瑛姑娘,你在想什麽?”


    汪驪瑛被人拽了一下,方抬起眼來。


    烏雪昭和朱清玥下了個平局。


    從這局棋結束,她腦子裏便一直在回想薛芷語的話。


    她還特地問了那位,看到烏雪昭在永寧侯府裏下棋的小娘子,烏雪昭是不是輸了。


    小娘子說,烏雪昭真的輸給了薛芷語。


    薛芷語沒有說謊。


    烏雪昭的確是個愛隱藏自己的人。


    “沒、沒想什麽。”


    汪驪瑛問旁邊的人:“剛才發生了什麽?”


    小娘子低聲回答她:“……皇上要紅綢祈願,阜光寺裏最靈驗的可就是那棵姻緣樹,皇上要祈的肯定是姻緣!皇上有心上人了!”


    汪驪瑛瞪大了眼睛。


    這一日之內,她知道的事兒也太多了!


    貴女們磁石似的聚攏在一塊兒,相互打聽:“皇上心上人是誰呀?”


    這哪兒知道。


    她們都沒見過帝王,隻聽聞帝王豐神俊美,見之無不傾倒心醉。


    這樣的男子,又身在權力之巔,得他情深地多看一眼,當真不枉此生。


    竟還有人能成為帝王的心上人!


    若說帝王對女子的讚美,不足令人豔羨,但成為帝王的心上人……


    這下子可把大家給酸到了。


    朱清玥都沉思了半晌。


    這事兒倒是一點風聲都沒聽見,而且她聽家人所說,這位天子並不似耽溺美色之人。


    天子真要過來祈求姻緣的,帝王心中的那女子,不容小覷。


    不知是哪位人間絕色……


    朱清玥掃了一眼這次過來的貴女。


    倒不是她輕視誰,實在是以她所知,她們這當中之人,無一人能撼動冷硬的帝王心。


    汪驪瑛見她們嘰嘰喳喳沒個停,便說:“你們都沒聽說過?皇上以前也說過親事,興許是那位與皇上說親的姑娘?”


    眾人這才想起來,帝王年歲可不小了。


    她們家中哥哥,像帝王這個年紀,孩子都二三歲了。


    焉知從前沒有過心上人?


    如今登上皇位,該平的遺憾,也都要平了吧!


    日頭有點曬。


    烏雪昭轉身離去。


    有人叫住她:“烏姑娘,你這就不逛,回去了?”


    烏雪昭摸了摸額頭,點了點頭,輕聲說:“曬得有點暈。”


    “那你自己小心。”


    “嗯。”


    烏雪昭剛到院子門外,就看到了一抹宮裝的顏色。


    鄭喜的幹兒子站在那附近,衝她欠身打招呼。


    烏雪昭衝那頭福了福身,示意對方,她身子不適。


    一腳跨進院子去了。


    小太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平日姑娘都還好說話,怎麽這回就不肯見了呢?


    身子不適到這個地步了?


    小太監連忙快步奔跑回去,向鄭喜回話。


    小沙彌的紅綢布也送到了桓崇鬱跟前。


    鄭喜雙手托著紅綢布,一側有其他太監筆墨伺候。


    桓崇鬱提筆,略微頓了頓。


    鄭喜會意,吩咐左右:“都跪下背過去。”


    連他自己也轉了身,跪著,不敢偷看。


    桓崇鬱方提筆在紅綢上落了墨。


    作者有話說:


    謝謝捉蟲提醒,已修改。


    咱崇鬱還是有點兒浪漫細胞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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