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一凜,不知道謝琛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竟然是發現它是醒著的嗎?


    “好。”另一道耳熟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係統頓時遍體生寒,明明冬日赤條條的它卻感到寒意從腳底升起,讓它簡直無法繼續偽裝下去。


    房中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它確信自己曾經聽過這聲音。


    “去吧。”謝琛聲音毫無波瀾,讓人根本無法從他的語氣中判斷出另一個人的身份。


    另一道腳步聲在房中響起,大約是要離開。係統不願就這麽不明不白被蒙在鼓裏,心知若是錯過這個機會或許它就休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它心一橫,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於是它輕之又輕小心翼翼地動了動眼皮,隻能從細小的縫中觀察眼下。


    待從朦朦朧朧中看清眼前兩道人影後係統驟然失語,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他醒了。”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係統已經能夠看到是誰在說這句話。但正因如此,它才如同見了鬼一樣。


    那分明就是另一個王雎!


    可那是王雎,它寄生在誰的身體中?


    因著入骨的恐懼,係統已經顧不上再裝暈。它驚恐地睜大眼死死盯著“王雎”,口中發出嗬嗬聲。


    “我來料理他,你去吧。”謝琛冷漠道,完全沒有剛才身為謝琛時的情緒,這一切反常讓係統感受到從內心深處傳出來的恐懼。


    王雎對著係統一笑,轉身走出屏風,很快又傳來大門的開啟聲。


    謝琛看也不看驚恐萬分的係統,兀自將衣櫃打開,從其中隨意撿了件衣服為它換上,那副神情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物。


    為係統提供了保暖確定它不會被凍死後謝琛將人搬入櫃中固定在裏麵,而後將櫃子門掩好。


    係統陷入極大的錯亂,偷看之後它的疑問並沒有得到回答不說,它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崩潰與自我懷疑中。


    ……


    花廳中隨著一位位男客到來,氣氛反而越發不活潑。


    王雎之後便是王栩,他大約是知道兄長早早過來赴宴的事很快急急忙忙趕來。他以殘缺之身引得謝苗一陣同情,不過這份同情很快被驚豔所取代。


    因為沈蘭息來了。芝蘭玉樹,亭亭高潔,且四肢健全,再加上他著實優渥的出身,他很快超過王家兄弟在謝苗心目中的排名。可惜他的身份太過高貴,謝苗人小鬼大,自是覺得太高貴也是不好的,她表姐日後受委屈都不好討回來,因而還是有些遺憾的。


    不過接下來來的王子殿下讓謝苗的驚豔感更上一層樓。大雍的外貌說到底也是常見,帶來的驚豔感也是出色皮囊所引發的。但異邦人帶來的驚豔感則不同,他們模樣並不常見,除去漂亮以外更是讓人看了覺得耳目一新。


    尤其是司月還是異邦人中頂頂好看的那一種。


    謝苗很為表姐選誰而苦惱,直到太子殿下大駕光臨。並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出色到讓她可以將所有人都排除,而是因為她已經震驚到無與倫比的地步,這裏坐著的大約便是整個大雍最出色的郎君了。


    但他們對於表姐來說隻不過是都還好。


    王雎由外入內,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他在原本的座位上坐好,王栩便盯著他看,忽然問:“大哥哪裏去了?”


    王雎冷淡地看向他,輕啟薄唇:“我來時還無人來,便去園子中賞梅了。”


    王栩原以為他今日早早來此是有什麽事要趁著今日去做,現在看來倒也不是。畢竟阿寅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這裏。


    “好雅興。”王栩敷衍道。


    第260章


    今日吃什麽並不重要, 這些人齊聚一堂就足夠熱鬧。


    女郎們不由紛紛輕輕挑眉,隻覺得氣氛著實微妙。好在男女不同席,因不是一個桌的, 影響也影響不到哪裏去。


    那邊兒微妙他們的, 女郎這邊依舊熱鬧。


    謝苗瞧出那邊兒的不對勁, 眨眨眼在這邊兒小聲問:“他們怎麽回事?不熟嗎?都不講話的。”


    沈蘭亭聽見不由悶聲笑,很讚賞道:“小苗兒, 我發現你眼睛是真尖。”


    “是真的啊?”謝苗頓時來勁, 捏著筷子的手什麽也沒夾, 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可是聽說他們是在一起念書的,怎麽這樣?”


    許清如衝她擠眉弄眼, 沒有直接揭曉答案。


    謝苗跟著她的神情一起做鬼臉,沒弄明白是什麽意思。


    許清如看了眼坐在一旁含笑的周寅,笑僵在臉上輕咳兩聲:“你問你表姐。”


    謝苗扭頭看向周寅發問:“表姐, 為什麽啊?”


    周寅認真思索後回答:“合不來是人之常情,不必強求。”總之大家再合不來也要乖乖坐在那裏用餐, 這就足夠了。


    謝苗沒想到等來的是大道理,人都麻了。


    周寅這話說得也沒錯,他們是因為她而合不來。


    另一張桌子上氣氛並不熱鬧, 甚至沒什麽人聲響。自王栩與王雎說過那幾句話後, 所有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對於暗中競爭的關係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也因此少了許多的虛與委蛇。在座眾人中隻有兩位不是攻略者,而這兩位中其中一位, 也就是沈蘭息覺察的要更多。另外的沈蘭玨忙於政事, 且在感情一途上無師自通也隻通了與周寅的那一條路, 對旁人感情上的心思並不敏感。


    他是這裏唯一一個不知大家心思的, 而他的心思也並不是人人知曉。除了沈蘭息以外,這裏知情的就隻有王雎。


    不過王雎如今已經不是王雎,說起來知情者也就隻有沈蘭息一人。


    太子殿下沈蘭玨對當下奇怪的氛圍摸不著頭腦,過去在太苑中時人人起碼維持著表麵上的平和,氛圍還算和諧。現在倒是連表麵和諧都沒有了。


    然而過去的和諧也是因為大家四肢健全才有閑情逸致維持,現在人人遭受大難,自然也就沒那份閑心了。


    苦惱的太子殿下還在想著怎麽喚起大家閑聊的欲望,他看向謝琛,打算從阿寅的表兄這裏下手。


    “謝郎君如今還在讀書?”沈蘭玨毫無架子地問道,十分親和。


    王栩一哂,旁人不知道謝琛如何,他倒是清楚他是攻略者的。盡管謝琛如今隱藏得已經非常好,如果是現在的他看到謝琛還真不盡然能看出他是攻略者來。


    “是。”謝琛彬彬有禮地應著,“預備著明年參加秋闈。”


    沈蘭玨當即露出讚賞神色道:“祝你馬到成功。”如果阿寅能有個稍微有些底氣的母家就更好了,他是很希望謝琛能考出成績的。


    謝琛真誠地笑起來:“借殿下吉言。”


    飯桌上的氛圍好不容易有所改善,花廳外卻一陣熱鬧。


    無論女郎還是郎君皆側目向廳外看去。


    隻聽謝家下人們的腳步聲紛亂,熱熱鬧鬧,很是嘈雜。


    “有人搗亂?”


    眾人第一反應皆是如此,以為有人鬧事。


    謝苗不禁感慨:“這兩個月過生辰的生辰宴上沒有哪個是安安穩穩的。”她話將要說完,謝荷反應過來後將她嘴捂上。


    外麵的聲源很快到花廳內,府上管家腳步不停滿臉愁苦入內,看看人道:“外麵有來客自稱是周女郎的友人,卻無名帖,吵著嚷著要入內參加周女郎的生辰宴,打發他他也不肯走。”


    謝荇秀眉輕蹙,並不肯相信阿寅的友人能做出如此無禮之事,嚴肅問詢:“是什麽樣的人?”


    “這……”管家似乎很難形容似的,猶豫不決,最後道,“我不好說,要麽您去看看?也好打發了他。”


    謝荇無奈,但她是一家之主,下人們擺不平的事情她要擺平,於是此時徑直站起:“好,我去瞧瞧。”


    戚杏長眉微挑,跟著從容起身:“我也去看看。”她總會讓人感到安心。


    謝荇點點頭:“多謝。”她知道戚杏的能耐,因而感激於她的相護。


    周寅小聲卻又堅定道:“帶我一起可以嗎?”


    謝荇想了想,答應下來,到底那人說是阿寅的朋友,讓阿寅去瞧一瞧也無不可,隻是到底她還擔心阿寅會受到傷害,於是道:“ 屆時你在我身後就好,不要輕易露麵。”


    周寅乖巧答應。


    三人預備要走,謝荷與謝苗以及其他女郎看樣子也不放心地想要跟上,謝荇卻搖搖頭不同意:“大家在此處暫歇,外有雜事,待料理了就回,諸位吃好喝好。”


    她這樣一安撫,原先想跟著一道去的倒也不能了,隻好留在原處。


    三人一走,議論紛紛便起。


    謝琛向眾人道了聲抱歉後跟了上去。


    “不知是何人作亂。”沈蘭玨是也想跟過去一看究竟順便為周寅撐腰的,但他今日隻是以客人身份前來,並未大張旗鼓。若是暴露,反而對謝家與周寅不好,隻得暫且待在此處。


    沈蘭息輕輕搖頭,也是關切極了。他不知是誰破壞阿寅的生辰宴,但無論是誰,都令他感到厭惡。可惜他並不是會報複他人的人,隻會默默討厭。


    司月儒雅隨和地應道:“會在今日搗亂的,應當不是善類。”


    “我想到了一個人。”王栩開口,“像是他的風格,但他這時候不該在這裏。”


    這張桌上的所有人都瞬間明白他說的是誰。


    但……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同樣是站在府門外的幾人的想法。


    女郎們撐著傘剛一出府門,入眼的是氣喘籲籲的高頭大馬,以及馬背上讓人挪不開眼的……將軍。


    將軍不是別人,正是崔驁。


    崔驁長大了許多,乍一眼幾乎讓人認不出他來。他鼻梁依舊挺且直,五官如刀刻斧鑿的一樣更加深邃了。他高坐在馬上,風塵仆仆,神態中有掩不住的疲倦,但一雙眼卻如秋霜玉刃般銳利。在見到周寅持傘緩緩而來後他眼中的銳利便化作萬千柔情與喜悅,整個人從馬上幹脆利落地躍下向她奔去:“阿寅!”


    周寅愣在原處,似還沒想到來客會是他一樣,懵懵懂懂地站在原處。


    還是戚杏反應得最快,將傘一合一收,油紙傘帶著紛紛揚揚的積雪以勢不可擋之勢向著崔驁而去。


    崔驁眉頭微動,側身避過,但那股衝勁兒一泄,便不讓人覺得他有隨時隨地會衝上來的心悸了。


    他本是沒有在周寅麵前動手的打算的,但戚杏的傘帶出的破空之聲誠然令人不可小覷,他隻得全心迎戰。


    兩人交鋒,一觸即發。


    崔驁接下她這一刺時戚杏便立刻生出豔羨之情來,與多年前他那些死板的招式全然不同。


    果然戰場才是磨練武藝的最好去處。


    崔驁同樣在第一時間認出戚杏來,大雍能與他交手的女郎隻此一個。他為無法立刻與阿寅交流而煩躁,盡管他並沒有什麽不打女人的原則,但他還沒忘記阿寅希望他做一個君子,譬如要求他從正門進等等的事。


    這些年來他在戰場上拋下腦子,進行機械性拚殺的時間更長。難得撿起腦子的時候除了下令與聽令以外,他想的最多的便是與周寅相處的時光。


    也正因此周寅在他的腦海記憶中沒有漸漸褪色,而是越發清晰。


    係統越發為此而感到並不樂觀,如今不像是崔驁去攻略周寅,而是周寅成了崔驁心中的執念。


    她是他在瀕死之時不放棄的意誌,是他拚殺的動力。係統不敢問崔驁,如今她在他心中還隻是攻略目標嗎。


    戚杏與崔驁的交鋒越來越快,叫人眼花繚亂,喊停又不知從何處喊起,反而更怕自己的聲音讓二人的戰局上出現什麽更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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